这倒是也有可能,阿不思喝了一大口冰果汁,这夜晚对于核心国来说显然是个节日,就连城堡暗色的外墙都爬满了靓丽的流光,天空中悬浮着许多观景飞行器,以供对这座神秘魔法学校全貌感兴趣的凡种能俯瞰观光。 全都成了玩物。整个魔法世界都如此,巫师成了游乐场里被驯化的动物,魔法建筑成为了景观,阿不思仰视着那座静默伫立了数千年的城堡,不知道它如果有意识有灵魂,会不会也感到很悲哀。 他正出神地想着,却突然感觉到周围非常异样,下意识转头时竟然看到一整夜都消失不见的盖勒特·格林德沃站在自己身边,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竟然像野兽般没有脚步声,也隐匿了呼吸。 阿不思吓得几乎摔碎手里的杯子,格林德沃将他的手腕扶住,他手心的皮肤滚烫,让阿不思更是恐惧得说不出话来。 他望着自己,一双异瞳在明亮夜空的映衬下像是阿不思许久未见的星星,那里面令他意外的是没有任何敌意,他在审视自己,眼神极认真又深沉,他们离得如此之近,比到这里来的第一晚并肩坐着时还要近许多,阿不思几乎能在那只银白色的瞳孔里看到一个恐惧而又茫然的自己。 然后他开口了,但却问了一个阿不思无论如何思索也无法理解其含义的问题: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阿不思后来仔细地数过,这句话格林德沃总共问了一百九十七次,这是他们之间说过的最多一句话。 但彼时阿不思并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他甚至在那个漫长的一分钟里考虑过许多可能,或许是格林德沃认错了人,又或许是他的精神状态在这么多年的折磨中出现了状况。只不过 无论他怎么想,似乎那个答案都不会变。 “没有。”他谨慎又缓慢地回答,与此同时紧紧盯着对方的脸,以免错过什么重要的蛛丝马迹。 格林德沃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感到诧异,像是自己猜错了事情,但随即露出了理所当然信服的神色,神态与情绪都好像松弛下去,他将手放开微微点头,脸上线条也柔和许多,很轻松并且友好地说:“晚安,天亮见。” 他说完便走了,像是并不期待也不需要阿不思回应似的,黑色风衣的下摆拂过密布的草茎,他走得飞快,几乎一眨眼就隐匿在了光亮中。 阿不思站在原地思索很久,直到玛奇班走出来寻找他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在格林德沃简短却又感觉含义复杂的两句话中回环,他像是真的期待自己会对他说些什么似的,但那又会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他一整夜没有解开,第二天一早当阳光倾洒在他眼皮上、福克斯微微在他腕间振动起来时,他约有五分钟都未能回过神来,今天是要进入尼莫岛的日子,他在心里演练过一千次流程,但一脚踩到边缘时,还是感到无限恐惧灭顶而来。 他觉得自己虽然清醒但反而坠入到了一个噩梦里,这个梦如此真实而绵长,像是至死不会醒转。 “阿不思,我将在你登上飞行器后被自动卸载。”这时静谧间传来了福克斯轻柔的声音,虽然AI没有情绪,但阿不思还是觉得它像是也在为了或许不会再见的分别而难过,“你有任何需要,都请尽快告知我。” 阿不思迟缓地爬下床,这一天的天气好极了,阳光奢侈地从窗外倾泻而入,灰尘在空气中旋舞,形成层叠似的温柔海浪。他坐在地板上,旁边的全息画面里摆放着一套灰色的作战服,福克斯说这套衣服能防水抗风,但对于人为或是其他生物伤害则如同薄纸,没有任何防御能力。 他享受了最后几分钟的安宁,外面已经传来了音乐与尖叫,高耸至窗前的光子屏点亮了,上面又是一贯的倒数计时,显示距离他们登机还有二十分钟。 “我们得走了,阿不思。”福克斯提醒他。 于是阿不思站了起来,然后走入到作战服的全息画面里,那套衣服的材质单薄又柔软,让他整个人都觉得轻盈,阿不思又将放在枕头下面的接骨木魔杖握在手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出门去。 草坪中央这一次变成了停机坪,一架浑身涂抹成耀眼银色的飞行器在上面缓慢旋转,停机坪周围许多狂热的观众在不断往平台上丢去鲜花和绸带,他们欢呼尖叫着送别一群即将赴死的人,阿不思远远看着,只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暴力的画面。自相残杀和你死我活都不是真正的暴力,这些人的喜爱和注目才是暴力,才是拳头,才是投掷在他们面颊上的死咒。在阿不思登上飞行器之前,一些核心国的男孩女孩走上来为他们胸口的名牌前插上花束,阿不思原以为那是普通的,像特辖区监管局和中心广场上偶尔会出现的装饰鲜花,但低头去看才发现那是一种特殊的仿真材料,花瓣上布满整齐而细密的纹理。 “我会存留至《幸存日》本届节目结束后的第三个月,阿不思。”许多嘈杂的声音中福克斯说,“期待与你再见。” 随即那声音恢复了死板和冷漠:“您的AI已离线,将仅保留同声传译功能。” 阿不思心里涌上一股酸涩,他眼睛望着远处城堡的剪影,心里却想着恐怕不会再见了。 —— 飞行器在耀眼的阳光中腾空而起,朝着南大洋飞速掠去,机舱里除了十二个环绕舱壁并排而坐的选手之外,还有满面兴奋的加格森。 “Magic is trick!”他张开双手,面前虚无的空间里便生长出淡蓝色的全息沙盘,随后沙盘上生长似的出现山峦、河流和树木,它与福克斯之前对阿不思讲过的任何一张地图都不同,看上去是一个地势非常复杂的山谷,其间缭绕云雾,从距离阿不思最近的一段山脊看去,风景是极秀美的。 “十三分钟之后我们将到达空投点,飞行器会由北至南经过整个岛,勇士们可以自行选择降落地点。”加格森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指着他自己胸口与大家一样的仿真花,“这是各位的自动降落装置,会在距离地表200米处自动开启。” 他说完之后,阿不思四周的其他选手与加格森全都消失了,机舱里只剩下了他和面前的全息沙盘,他吓了一跳,差点打开安全扣站起来,然而加格森所在的位置再度传来了声 音:“为了公平,其他人降落的位置与动态将在所有人落地之前屏蔽。比赛将在十分钟后开始,祝大家好运。” 阿不思用左手攥着右手手腕,他皮肤冰冷手在发抖,只能一次次默念自己之前制定好的方案,尼莫岛变成山地是一个不错的消息,有山就有山洞,地势复杂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之前还恐惧会被空投到荒漠或是沙滩,因此还格外学习了两个移土挖石的咒语。核心国的科技果然优越,屏蔽其他人之后阿不思根本无法得到任何其他选手的消息,很快沙盘上出现了一条贯穿南北的红线,显示飞行器已经进入了尼莫岛上空领域,还有三分钟可以开始自行降落。 阿不思环视整个沙盘,很快找到了一个距离水源最远的空地,他很清楚水源附近将会第一时间引起抢夺与斗争,而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藏匿起来,一直坚持到最后一天。 飞行器缓慢经过整个小岛,阿不思知道很多人都已经离开了机舱,他最后一次祈祷自己好运之后便咬牙闭着眼睛一巴掌拍在自己胸口,他脚下的地板裂开了,目之所及全部都是广博而碧蓝的大海,阿不思还来不及惊叫就进入了全速降落,劲风穿过他的头发,将他的面颊都吹拂得抖动起来。 然后加格森口中提及的装置起了作用,他的速度在慢慢降低,云层之下的山地渐渐显露出全貌,阿不思此前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色,直坠又带来了一种近乎抛弃全部的畅快感,他觉得自己像是小时候养过的那只鸟一样飞翔在空中,风填充羽翼,日光照在脊背,天地间的一切都美丽一切都鲜明,他是极快活而自由的。 但这快乐短暂极了,他的高度很快降低到了200米之下,胸口的仿真花已经张开成为滑翔翼似的半透明防护罩将他牢靠地托着,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可以依靠摆动手臂而很轻易地转动方向。阿不思朝着自己预计要去的那个方向去了,在降落前他没有忘记环顾四周,然而坏消息是不远处也有两个人落了下来。通过其中一个人浅灰色的头发他知道那是有机会夺冠的热门选手——来自圣保罗的克拉布。 阿不思双脚触及地面,他还是觉得所有的感官所接受到的东西全部不真实,这里的气温比起戈德里克和霍格沃茨都要低一些,空气很潮湿,整个环境安静得有些令人恐惧。而在他旁边伫立着一块足有一人高的巨大黑石,它像墓碑一样坐落于山脚下,上面雕刻着“尼莫岛边界一百四十米”的字样,仿佛是作为警示标被故意摆在这里的。 阿不思抓紧魔杖,扶着石碑缓和了一下心神,然后拼命往山上跑,沙盘显示这座山的向阳面有一只很狭小的山洞,至少在附近的两个人发现自己之前他需要在山洞中躲藏起来,然后等到太阳落山,再去找更合适的藏匿地点。 他尽自己的全部所能狂奔,但他天生并不是什么运动健将,所以这段距离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阿不思大约爬了一半的高度就觉得体力见底,但他仔细看过福克斯所能提供的课程,并没有什么能帮助他快速移动的魔法。 他只能靠着一棵高大的阔叶木喘气,不过这时候时间接近中午,太阳高悬在头顶,气温也升高了许多,再加上剧烈运动之后,他倒是一点都不冷。 阿不思休息了几分钟,正要重新上路时,却发现自己面前的碎石地投下了一个影子。 他一抬头,便看到克拉布站在高处的石头上,他端着右手手腕,脸上表情有一种残忍而又轻蔑的快意,魔杖尖指着自己:“真对不起,我也没想到第一个会遇到你。” 阿不思看着他,自己才落地还不带到二十分钟,他还没有做好任何斗争的准备就遇到了其他的选手,这与他所期待的全然背道而驰。他吓坏了以至于浑身僵硬,所有的准备与学过的应对知识都无法在空白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他在那很短的时间里甚至来不及举起自己的魔杖。 “阿瓦达索命!”克拉布高喊着,魔杖顶端射出耀眼的绿光,阿不思看着他的嘴巴张开,然后自己的胸口像是被巨人擂了一拳,他知道自己的肋骨全都断了,心脏也被击碎成粉末,他腾空飞了起来,蓝天在视线中倒转,而在那最后的归于漆黑的画面中他看到盖勒特·格林德沃像大鸟一样蹲坐在自己头顶的树杈上,一双异瞳无声俯视着自己,眼神中充溢着怜悯与悲哀。
第4章 第四夜 交换 盖勒特直接走了回去,他饶有兴致地重新在沙发上坐下,福吉也很惊讶戈德里克会出现这样意料之外的事情,于是伸手在虚空一划,将转播音量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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