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不知道,还有死人。”格林德沃在阿不思惊愕的目光中说,“巫师死后若有执念,可以选择变成不老不死的魂灵,战争中许多古堡与学校被摧毁,那些魂灵们无法离开自己死去的地方,只能永远留在原地,三年前我在德姆斯特朗遇到了一个藏匿在河底的魂灵,他告诉了我关于死亡圣器的事情,他在肃异战争中死去多年却不肯消散,我找不到他欺骗我的动机。” “他没有给你任何线索吗?” 格林德沃悲哀地摇了摇头:“四十年肃异战争几乎击溃冲散了整个魔法世界,许多有名的魔法物品全部消隐无踪,就连拜尔本搜集十二根魔杖都花费了许多时间,更不要说其他的东西。” 阿不思也沉默了,他并不像格林德沃那么相信所谓死亡圣器能够扭转现实的神话,他听闻也见识过核心国的科技力量,接骨木魔杖已经够让他失望,他不认为剩下的两个能带来多少转机。 “但我倾向于那些高级魔法物品有着自己的‘思维’,”格林德沃接着说,“就像接骨木魔杖会挑选主人一样,或许其他的圣器也有意识地在寻找合适、安全的时机被足以担此重任的那个人找到,在过去的一些时间里,我曾认为那个人会是我。” 他盯着阿不思看,那眼神令阿不思觉得有些悚然。 “而现在我动摇了。”格林德沃平缓地说,“既然接骨木魔杖选择了你——” “接骨木魔杖选择我,是因为拜尔本不让它选择你不是吗!”阿不思大声说,他几乎忍不住站起来,格林德沃所说的一切都让他恐惧,就好像对方要把那个他本人这么多年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强塞在自己怀里,他根本不管自己有没有那些能力,他根本不管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一股脑地把有的没的全都朝着自己兜头砸了过来,把他砸得眼冒金星。 格林德沃沉默下来,他也明白自己描述这一切都算强求,但他不得不说。 阿不思也觉察到自己太过急躁很没礼貌,又有些愧疚地小声问:“那你为什么觉得,我能集齐死亡圣器呢?” “因为我能‘看到’。”格林德沃说着,那颗金瞳亮得耀眼。 阿不思明白这个“看到”的意思,格林德沃有预言能力,他也说过他的确看到过一些未来,但当时阿不思并不知道,他口中的“未来”竟然与自己有关。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道,未知带来的恐惧使他的声音颤抖。 格林德沃再次沉默了片刻,他似乎在回忆,但神情有些痛苦,阿不思看不明白。 “你找到了复活石,”过了半晌,他才开口,但描述非常简洁,“还有隐形衣。” 阿不思原以为自己能听到更多的信息,但等了片刻格林德沃也没有继续说话,忍不住追问:“我是什么样子?我在哪儿?其余两个圣器你也没有见过,怎么确认我找到的没有错呢?” 他有些急躁了,但格林德沃理解这种急躁,没有几个人能平静聆听自己的“未来”,更遑论这样对于他而言有些难以想象的预见。 格林德沃便又详细回忆了一次,大部分先知的画面很像是普通人的梦境,越用力去想就越难将之看清晰,但他记得自己触碰到眼前红发少年手背时一瞬间所见带来的震慑,他在发现自己有先知能力之后曾先后试图预言过许多人的未来,他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楚周围的许多人,然而唯独阿不思·邓布利多留下的那个画面前所未有地完整、清晰。 他看到阿不思站在一面高墙之上,但那堵墙与特辖区的围墙还有所差别,颜色浅得发白,更比普通的围墙高出许多,他站在墙头,身后是青灰色朦胧的天空。他身上穿着件非常宽大的黑色长袍,风鼓动衣襟如同翅膀,他左手捏着一块黑色的石头,脸上表情并不明晰, 他高呼了一句什么,然后反手将右肩披风遮至头顶,像是画布上的图像被擦去般,他整个人便从空中消失了。 格林德沃许多次回想那个画面,他试图不放过任何细节,但以他如今的能力,却捉摸不到更多的信息。他只是从那一头飘扬如同火焰的长发中认出了对方,然而目之所及他还是觉得满心意外与震慑,那个画面几乎击溃了他曾经笃定的、经营的、意图实现的一切。 “你的样子我看不清,我也不知道你在哪儿。”格林德沃诚然回答,“不过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的确找到了其他的两件圣器。我理解你的不信任,但或许下一次,我可以直接让你 也‘看到’。” 他的描述含糊,但逻辑天衣无缝,再加上最后的保证,阿不思找不出任何理由怀疑他。阿不思想了想,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他此前似乎忽略了这个问题的存在:“这一届如果我赢了,那你呢?” 格林德沃的表情异常平静,他脸上甚至有笑意:“那我只能输了。” “输”这个字眼从他嘴巴里说出来不真实,阿不思微微蹙眉,就从他以往对这个人的了解,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的接触,盖勒特·格林德沃几乎是完美的,他强悍又沉稳,聪明中带着自傲,他不能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阿不思甚至觉得他如果发现任何人能够回环,便会不惜杀对方一万次,也要打破规则。 “那你就让拜尔本得逞了。”阿不思说。 “不,拜尔本怕的不是我,核心政府怕的也不是我,他们怕魔法,怕未知,怕无法掌控的东西。”格林德沃摇了摇头,“那个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你,甚至是任何人都没关系,只要能推倒高墙扭转现状,谁赢谁输并不重要。” “你想赢时便淘汰我,我不会抵抗。”他说完之后便站了起来,这段对话像是要结束了。阿不思却比他们未曾对话之前还要迷茫,他在他背后问:“那如果我辜负你的期望呢?”格林德沃停住脚步,他牵动嘴角,很艰难地笑了:“我也并不会知道。” 那个身影渐渐在纯白之中隐匿了,而阿不思长久地凝视着他,心中杂乱如麻。 —— 此后的几次回环中,阿不思几乎翻阅了图书馆中所有年代久远的古籍,他甚至摸索到了几本看起来就很危险的读本,其中一本上面写满了可怕的恶咒。 他对于恶咒的兴趣不足,只是想要查阅一些关于死亡圣器的内容,然而翻遍大半个图书馆,也只是找到了一本提及了死亡圣器的童话故事书。 阿不思读过之后,愈发怀疑格林德沃在欺骗自己,那样名动天下的圣器如若真的存在,又怎么会仅仅记载在巫师们读给孩童的画本里。他后来又与格林德沃在意识空间中交流过有关圣器的内容,但进展并不太多,反而接骨木魔杖还算有一些线索,几个世纪以来使用过接骨木魔杖的巫师足有十几名,然而他们非但都没有表现出回环的特质,还大多不得善终。 但在反复的几次交谈中,格林德沃几乎无保留地对阿不思坦诚了许多事情,他提及自己在休赛时秘密熬制的几种魔药,材料匮乏之下它们都珍贵至极,其中的一种令阿不思很感兴趣,据说往其中丢一根人类的头发,喝下去一口,就能从外形上彻底变成那个人一段时间。 “在这里没有什么用。”格林德沃有些尴尬地说,他指了指自己与阿不思身上共有的红疤,“因为监控器和摄录机,就算变成了别人,还是会被锁定坐标和动线。” 阿不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某些事情:“晚宴时你是不是变成了其他人?” 格林德沃没想到会被他看穿,只能点头承认:“变成别人会让我更容易接触到一些核心城高官的秘密。” “你变了一个侍者对吗?”阿不思追问。 格林德沃整个人僵硬了瞬间:“你怎么知道?” 阿不思回答:“你被某个人盯着看,也会觉得奇怪的。” “我应该只看了你一眼。” “但对于我来说,”阿不思轻描淡写地一耸肩,“你用一模一样审视的眼神看了我二十五次。”格林德沃摸了摸鼻子,他似乎在想笑和道歉之间犹豫了一瞬间,最终还是选择什么反应都不做。 “你把药水藏在哪儿了?”但阿不思不愿就这么放过他。 “有求必应屋。”格林德沃回答,“这也是我今年才发现的一个地方,这座城堡很古老,又经 历了许许多多的风波与磨难,它好像自动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似的,我到这里来的第二晚,在思索如何得到一根更趁手的魔杖时无意中发现八楼有一个隐形的房间,它会自动变成你想要的样子,而且据我观察,那个屋子是屏蔽一切信号的。” 阿不思的眼睛都亮了:“也就是说在那里可以不被节目组监控吗?” “是的。”格林德沃点头,“至少我把坩埚藏在里面,到现在也没有被发现。” “那我们两个是不是可以在里面随意交流?” “不行。”然而格林德沃却否认了,“我每次进入有求必应屋都必须要给我周围的摄录机施混淆咒,就好像我只是坐在训练室里一动不动一样,但如果同一时间我们两个都不动弹,节目组一定会疑心。” 阿不思的肩膀向下垮塌了几寸,心底燃起的一丝火苗又熄灭了。 —— 阿不思在不断的重复中似乎只是不断地明白核心国到底有多么强大,监管局的监视又有多么密不透风,嵌在骨缝里的监视器,无处不在的摄录机和收音设备,就算是在最最黑暗的环境中,他们也能依靠红外热感拍摄出足以媲美影棚内的清晰画面。 而在格林德沃几乎将他的全部所知都和盘托出之后,阿不思的信心反而更加低落,他从格林德沃描述的许多细节中能听出他过去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但那看似难得的进展对于他想要达成的目标而言,就好像人要走到月亮上去,却连最初的第一步都未能迈出。 阿不思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像他预言中的那样完成他的期望,但他开始厌烦了,厌烦游戏厌烦回环,厌烦一次次从那张床上醒来,厌烦所有的人与他说一样的话,他开始只嗅到晚宴上那种独特的香味,就几欲作呕。 他没办法维持冷静与从容,甚至第一次想要刻意与格林德沃争吵,他隐约想要撕破他们之间和平友好的假象,最好让对方愤怒,让他摘掉脸上平静的面具,然后他们结结实实真刀实枪地来一场死斗,阿不思想着:如果我能赢的话,就不顾一切地回家去。 但这只是一时冲动的想法,格林德沃告诉他《幸存日》抽选的真相之后阿不思就明白他永远不可能像最初那样抱着天真理想的心回到戈德里克,因为这场胜利无法庇护任何人,如果他不做任何努力任何改变的话,安娜迟早会成为下一个李一一,全家都死去之后,她还是要中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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