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棍从我耳畔划过,准确拍在了我脑袋上。这下没用力气,收住了,但不知为什么,有血从我眼皮上滴下。 一阵锁链碰撞响动,闷油瓶抬腿猛地奔过来,缠着他手脚的粗铁链刹那崩断。 他左手肘关节被卸了,垂在腰侧,他右手抬起。 闷油瓶想抓住我。 不知是我恍惚了,还是出现幻觉。我想起那年追他去长白,我跌下雪坡,他从三十米高的地方跳下来救我,也是摔断了手,因为听见了我的求救声。 前方响起嗡鸣震动,那些半埋在沙地里的不明物体忽然泛出微弱光芒,接着爬在地上的黑色线体隐隐明灭,下一秒,肉眼可见的电流全部涌向闷油瓶。 我心里一颤,知道了那些东西是什么。 ‘焦老板’猜到铁链子锁不住闷油瓶,他在滩涂四周摆了密密麻麻的电压器,同时开启,会产生高于电击枪几倍的电流。 承受极限以上的强电压,神仙下凡也会被电的瞬间失去行动力。 闷油瓶跪在地上,脸白的没有血色。 他本不会陷入这种拙劣的陷阱,我隔着很多人望向他,几乎不能呼吸。 ‘焦老板’几步到我身后拽起我,他揪着我头发,迫使我抬头。 “这就是耍我的下场。”他平静地说,拿出短刀抵在我脖子上。 我手脚冰凉,再难自控。 他想割我的脖子。 墨脱的山峰好似立在我眼前,我想起当时跌下悬崖,顶上飘下的雪。那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我忘却了所有,忘却抓我的人是真是假、有何目的。 短刀从我喉咙口割下,我竟不知道是否疼痛,动脉的血瞬间喷出溅在我脸上,我眼前成了红色。 我仍能在任何境地下找到闷油瓶的目光,他注视我,我看不清他瞳孔里倒映的我是什么样子。 转过去,别看,别听,我在心里对他说。 若闷油瓶一定要如此经历,我甘愿一切倒流。 电压器再一次嗡鸣,将艰难起身的闷油瓶重新逼倒。短刀最后利落的从我喉咙滑过,没有任何停留。 闷油瓶上身一颤,他倏忽伏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疼痛从我心尖蔓延,无声撕裂,我开始模糊地看不清一切。 后腰一痛,有人点了我一下。我软倒在地,完全不能动,血腥味从我身上发散。 世界静了,连呼吸都听不到。 我眼里只剩下闷油瓶的眸子,深邃殷红。 他哭了。
第十七章 我的记忆到此,一切戛然而止。 有人按了我后颈穴道,我沉沉睡过去。 我想,这是复杂的一局,我的一切感知停留在闷油瓶的眼中。我迎来一场旷日持久的疼痛。 醒时从光线角度看,应是下午,我闻到浓郁的消毒水味道,恍惚睁眼瞧,大概被带到医院了。 “小哥呢……”我问,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冒烟了一样。 麻药的劲才退,我这会儿还没什么力气,头倒是不晕,就是浑身懒洋洋的,我虽然能说话,却没睁眼。 “小哥在走廊坐着呢。”有人回我。 走廊?他肘关节被卸了,又挨了电击,为什么不在病房里休息要坐在走廊? 我一下精神,撑手坐起来要去找他,过了两秒,我捏着被子的手顿住,我偏头看过去,胖子在床边看着我,风尘仆仆的样子。 如果说在我高度紧张或者焦躁的时候,谁是让我放松的节点,那一定是胖子。 他没有闷油瓶的身手和小花的智谋,但他在这儿,我看见他,我就安心。 大概想问的太多,话堆在喉咙,我一时说不出来,胖子摆摆手,叫我别急,转而倒了杯水给我。 我接来喝一口,把这几天的前因后果捋了一遍,抬头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要给闷油瓶做治疗这事儿我没告诉胖子,本来想告一段落回去再说。 胖子:“早就来了。” 早就来了?我心内疑惑,“霍道夫通知你的?” “黑眼镜告诉我的,他叫我过来一趟。”说着,胖子略不满地看我,“你也是,这么大个事儿也不知会胖爷一声。” 我长出一口气,“倒不是不想说,当时脑子很乱,就给忘了。”我道,随后想到什么又问,“你早就来了,那你也在这个方案里?你演的谁?我怎么没发现你?” 胖子这个体型,其实不好伪装,他如果参与了,我应该很容易发现他。 “霍道夫倒是想让我帮手,把计划提前和我说了。”胖子靠在椅背说,“只是胖爷我下不去手,没掺和。”末了他又加了句,“我要是知道有昨天这么一出,我肯定不让霍道夫搞。” 胖子说他当时在滩涂百米外的车里通过无人机看着,他不知道最后一步‘焦老板’要割我喉咙,要不是霍道夫拦着,他就要冲过来了。 我想起昨晚的情景,此刻仍心有余悸,难怪胖子被吓到。 墨脱是我多年来心里的一个坎,我很久没去想过,昨夜种种,仿佛真的时光倒流般,只是这次我想见的人不再是虚无缥缈的。 我摸了下脖子,昨晚被割的时候虽没觉得疼,但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割下去了。 脖颈表面除了那道陈年旧疤,平滑如常。 胖子:“他们在你脖子上贴了血包还有假皮,没真割。” 我想起昨天被拽到车上,有人过来在我喉咙那动手脚,想来就是在为之后做准备。 “其他人呢?”我问。 胖子:“在另一栋楼里。” 胖子说除了他,闷油瓶不准任何人进来看我,医生也只是匆匆量了我的体温,确认没事后就走了。 “我要去见小哥。”我说着,掀开被子下床穿鞋。 “别急,小哥没事,我仔细问过了,肘关节他自己接回去后活动照旧,电击也没有超出伤害范围,医生说没大碍。”胖子过来扶我,“小哥的恢复力你还不清楚吗,要是真有事,我就不会在这看着你了。”他不急不缓地说,犹如算定般。 果然,我穿好外套,胖子递给我一副无线耳机,我耳朵里那对之前被摘掉了。 “在见小哥之前,你还得再见一个人。”胖子道,他伸手指着窗边。 我走过去,透过玻璃瞧,霍道夫站在对面大楼与我平齐的楼层,两栋楼距离不过十几米,我能很清楚的看见他的脸。 他指指耳朵,我带上耳机。 “吴邪,现在我说的每句话你都要听好。”霍道夫开门见山,直接说道,“张起灵不准我们靠近你,所以我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 “到目前为止,我们这些人能做的已经有限了,接下来最关键的一步必须由你来完成。” 我握紧窗框,“你说。” 霍道夫:“现在你看到的是张起灵的第二人格,他控制着身体支配权,占据主体意识,但通过这两天的经历,他的精神处在一个很微妙的点。” “你不是医学生,也许无法理解。” “这个点是能否治好他的关键,可以说我们之前做的所有都是为了这个点做铺垫。” “我要你在今晚找时间对张起灵说一句话。” 我听着霍道夫说的,好似呼吸都慢下来,“说什么?” 霍道夫:“让他消失,永远别回来,对他说出这句话。” 我有些愣怔,恍惚起来。 霍道夫:“记住,就在今晚,这是最好的时候。” “你说完以后,不出意外的话,张起灵会陷入精神混乱期,那时我会带着专业医生过来对他进行心理引导。” 很久,我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然后……第二人格的小哥……会怎么样?”我问他。 傍晚余晖洒下来,眼前一片夕色。 “会彻底消失。”霍道夫平静地说。 我没有真的受伤,此刻却仿佛有道裂痕从我四肢百骸蔓延,速度之快,我承受不及。 “吴邪,你记住。”霍道夫再度开口,“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之前的努力也会跟着功亏一篑。” “如果你想张起灵完全恢复,就绝对不能心软。”
第十八章 霍道夫挂断通讯后很久我才转回身,胖子瞧我一直不动,问了句怎么了。 “胖子,你过来。”我说。 胖子几步到我面前,我伸手搭在他肩上,“借我扶下。” 我腿长久僵在原地有些酸痛,我怕挪动步子就软下去。 “霍道夫说什么了?”胖子问。 我没有回答,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短暂失去思考能力,我偏头看胖子,“小哥在哪?我想见他。” “在走廊的休息区,他没进来,叫我看着你。”胖子回,随即掺着我往门边去。 这座私立医院应该和霍道夫有些关系,我住的这层是独立的特护病房,正常很难订到,环境不错,空间也大,病房外的长廊通向医院小广场的电梯。 闷油瓶在尽头的椅子上坐着,侧脸沉静,不发一语。他背后是两盆鸢尾,沐着光,金紫相间。 闷油瓶右手掌心都是血,隐隐透着些黑,应该是干涸很久了。 我呼吸发紧,问胖子怎么没人给他处理伤口。 “那不是小哥的血。”胖子道,“是你的血。”随即他又摇头,“也不对,是你脖子上血包的血。” 昨晚滩涂传来计划完成的消息时,霍道夫便带着胖子一众几十人迅速赶过去,在他的方案中,对我割喉是一个危险系数极高的举动,他推断闷油瓶会失控,甚至伤人,所以他提前做了准备,行动一定要快,他甚至带了两盒强力镇定剂过去,想赶在闷油瓶发狂前控制他。 听到此处,我抓住胖子,“他们……对小哥用了镇定剂?”这种治疗真疯子才用的东西,我见不得用在闷油瓶身上。 “没有。”胖子道,“就是他想用胖爷我也不会同意的。” 我稍稍放松,胖子才接着开口,“小哥只是按着你脖子的假伤口,没有动手。” “血包的量挺多,流了半天才没,就把小哥的手都染上了。” 我:“他按了多久?” 胖子:“挺久的,从我到滩涂,再到霍道夫叫救护车,小哥一直按着。” 我攥紧指节,希望能有些皮肉痛楚,“怎么不告诉他是假的?” 胖子长出一口气,“小哥是什么人,他抱着你按住伤口那一刻就知道是假的了,这点伎俩怎么能骗过他。” 我顿住,不知说什么。 胖子:“上了救护车我叫他不用按,你只是被捏晕过去了。” “小哥就是不松手,只能由他,到了医院,也不去洗,就这么坐着。” 眼睛酸涩痒痛,我闭上,问胖子闷油瓶在走廊坐了多久。 “从你进这间病房,他一直在这儿。”胖子回。 我调整呼吸,好一会儿,我睁开眼睛,叫胖子回病房歇着吧,我想和闷油瓶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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