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自在在他发现一根拐杖和一个头骨靠着墙放在一起的时候达到了最高点。特别是那根拐杖非常像他自己的(顺便一提,他记得清清楚楚是被夏洛克丢在安杰罗的店里了),而头骨看起来就是他在遇见夏洛克的宫殿里看见的那个,连空眼眶都那么一致的透出点嘲讽的意味。 这两者一同出现的场景,也带着十分令人不安的暗示性。 但他是上来睡觉,不是傻站着过一晚上的,约翰吸了口气,决定把所有这些那些的乱七八糟都叠一叠甩到一边去,走过房间,在床边坐下—— 床悄然地软陷下去,约翰差点跳起来。 “好吧,”他放弃了,对着空气说:“我不知道到底你是不是有感觉,或者感觉到什么,我真的很累了,能不能就请什么也别做,就当一个普通房间一个晚上?我所有的请求就是不想睡到一半被丢下床。” 他等着,当然了,什么都没发生,约翰吐了口气,“谢谢。” 他安心得太早了,这就带来了下一秒的杯具:当他全无防备地一屁股往后坐,忽然间床单整个卷起来,快的不可思议地裹住他,约翰还来不及大惊失色,就被甩到地上摔得屁股发麻。 “搞什么——” 他随便在手边乱抓住个东西支撑着站起来,但脚下的地板也开始造反了:忽然间平坦的木地板就如同海浪般起伏,约翰还没站稳就又被摔了出去。 “见鬼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差不多要恼怒了,如果不是这情形实在诡异,“我只不过就是想好好睡个觉,你的尊严都不允许你好好当一晚上卧室吗?” 没有回答,整个房子颠簸得越发厉害,约翰一路脚底打滑,简直就是被赶出了那间卧室。当他站在门外,心有余悸地站稳,才发现刚才一时情急下他随手抓到的恰是他的拐杖,还有那个头骨。 睡觉这个选项是果断取消了,约翰怒气冲冲地抱着头骨和拐杖折身下楼。 “夏洛克,你的卧房根本不让我睡在里面,你最好跟它商量——” 最后一点尾音消失在空气,约翰瞪着空荡荡的客厅,炉火还剩余一点暗红色的灰烬,但夏洛克已经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他不由自己地说,脚下忽然一颠,约翰差点跳起来,地板上一块木头弹出来,差点打中他的脚踝,约翰恼怒地环顾了一圈房子:“怎么?现在我连这里也不能待了吗?你可真不是什么好客的好房子,我告诉你,没有客人想受到这样的对待。” 一道凉风呼地刮过,把墙上的装饰花圈嘭地扫落在地。房间里能动的能响的东西都乱七八糟地发出自己的动响。 “这算什么?你觉得这样就能吓到我吗?”约翰嘲笑道,他用拐杖敲了敲脚下。“你得加把劲才行,想把我吓跑,这点小把戏还不够。” 他的挑衅得到的唯一回应,就是窗户砰一声打开,在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里吱吱地乱响着,带动着窗帘飞舞,差点把约翰都卷进去。 “说真的,你到底想怎样,在夏洛克回来之前我是不会走的。”约翰无奈地说:“你还是省省吧。我懂你,那种,呃对主人不合常理的迷恋,我不怪你,我也觉得他很了不起,但真的,人屋之恋实在过火了……” 他碎碎叨叨地说着,直到窗帘裹住他一条胳膊,强行把他拉拽到窗边。约翰踉跄一步,扶住窗,大开的窗户外,是一片银色月光下的森林,一条小径被照得发亮,而在小径的那端直通向幽暗深处,尽头隐约可见是一个黑色大衣翻卷的高挑人影。 “搞什么——”约翰呆了呆,几乎不假思索便转身往外冲出去。 约翰一跑出去就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在他冲到外面,夏洛克的黑大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夏洛克是怎么办到,但他绝对没办法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在森林里瞎跑。 “见鬼!”约翰低声咒骂道,“我该怎么——” 然后他就闭上了嘴,被吓的。 ——那个头骨,属于夏洛克的而被他无意识中就抱着跑出来了,现在亮了起来,像是一颗古怪的骷髅灯——如果世界上有这么个玩意的话。约翰手一抖差点把它甩出去。 “……好吧,我懂了,你能给我指路?好吧,那就赶紧干起来,我们已经要追不上夏洛克了。” 头骨最终将他指向了森林深处,当约翰站在那栋屋子的门前,他惊讶地发现,那是白天夏洛克和他来过的第三个失踪者的房子。 而显然他(和头骨)也不是这个夜里唯一的来访者。在下午他们离去之前,约翰记得这里门窗紧闭,而现在门户洞开,连房子里的灯也亮着。 约翰犹豫了一下,他放下了头骨,紧紧握着他的拐杖走了进去。 房间里是空的,只是比他们下午检查的时候更显得凌乱,约翰困惑而警觉地观察着周围,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头骨将他领到这里来,很显然夏洛克并不在这个地方—— 他猛然蹲下身,就在壁炉边上——同样,火正在熊熊燃烧——一处尖锐的角,挂了一条蓝色的布。那有可能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冒冒失失中留下的,但约翰记得夏洛克脖子上那条围巾的样子。没有第二个可能了。 他再次转头看向壁炉,细看之下,那火焰并不是正常的红色,而是在边缘点缀着一道诡异的绿色,看上去就像他第一次在宫殿里看见哈德森太太,然后再被夏洛克拽进来的那种火焰。 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但无论如何,他必须要试试看。 约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是决然,他义无反顾地跳入了火中。 那股被狠狠拽着穿越过去的冲击感,让他有几秒空白,约翰体内那个战士的本能让他保持着安静,几乎一落地就蹲下朝旁边一滚,警惕地打量他到了什么地方。 他是先听见声音然后才看见他们的。夏洛克,还有一个老人,站在房间里另一个大得出奇的壁炉前,绿色火苗呼呼直冒。他们两个都盯着里面。老人手里还有一把枪,歪歪地对着夏洛克。 “这就是你的把戏?”夏洛克说,“一个通向未知之地的通道,把那些人送到另一个世界?” “他们有机会去选的,只不过他们实在是坏运气加上太蠢。”老人说,“你要试试你有多聪明吗?” “我不需要试。”夏洛克轻蔑地说,约翰几乎松了一口大气。很好,再聪明一点,拖延时间,那个老人没什么可怕的,约翰一旦摸近到可以攻击,完全可以制服他。 他内心的呼唤并没有传过去。夏洛克没有移动,老人笑了。 “不,你不知道,你不试一试永远都不知道,你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吗?你对魔法世界的掌控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多吗?还是你害怕了?” 他挑衅地说,约翰头皮开始发麻,那是一个坏预感:他虽然没有认识夏洛克太久,但他确定夏洛克的骄傲不允许任何人质疑自己的能力。 果然,夏洛克哼了一声。老人进一步怂恿道:“你选好你要去的路了吗?别浪费时间了。” 不,不不,约翰惊恐地看着他举着枪逼近了夏洛克,夏洛克几乎就没有看那把枪一眼,他转过去,面对着火焰,火光印在他年轻的面孔上,他在思考,约翰看出他下了决心。 不!! 约翰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从他藏身处站了起来,在那一瞬间,更多是身体做出了决定而不是大脑,他投掷出了他手里唯一抓握的东西。 那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带着万钧之势,冲向了壁炉边的老人,一声厚重的穿透声,那老人只来得及叫喊了一声,就已经被冲撞进了壁炉里的绿色火焰中心。 火焰猛然爆炸开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之后,整团火渐渐熄灭,只残余下一堆红色的灰烬。 “你是个白痴。” “喂。” “跟着个危险线索一个人瞎跑,还要跳进你明明知道是个陷阱的火里去。如果你跳进去了,我要怎么才可能把你弄出来?我可没有你那么聪明,就算有你那个见鬼的房子的协助也办不到那样啊。” 夏洛克反驳说:“我没有,我会解决它,我知道怎么控制——你说什么?” 约翰给他一个恼火的目光:“我说你是个白痴,陷阱的意思就是根本不由你控制,这才不是公平选择的游戏呢。” “不是这一句,”夏洛克说:“你说你要把我弄出来。救我,类似的意思。呃,你实际上也那么做了。” 他们一起看壁炉中那团已经彻底冷了的灰,约翰最终耸耸肩。“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做的,但不管怎么说,当他决定作恶,就该有心理准备会自食恶果的。” 夏洛克眯着眼睛看他,他不应该奇怪的,这个男人虽然是个医生,但他曾经也上过战场。在同样一个夜晚,他还在为夏洛克不够在意受害人而动怒,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毫不犹豫地对另一个人痛下杀手。他不会多愁善感,只要他认为那是确信无疑的必须要做的事。
夏洛克记得那团火焰,那个魔法的反射,来自一个人内心最强烈的欲求的驱使,去夺取一个人性命,保护另一个。 ——约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夏洛克。 这个想法,令他奇怪的胸口一阵暖意。 他有太多话想说,但一张嘴,却是:“你合格了。” “哈?”约翰说,眨了眨眼睛,然后回过神来,“噢,你是说那个工作……” 他的话断在喉咙里,半是震惊,半是因为夏洛克正堵住他的嘴巴——夏洛克猛然将他拉过去狠狠亲了一口。 “好,你合格了,”夏洛克喜气洋洋地说,满眼都是亮闪闪的光芒,约翰只有目瞪口呆一个反应。“就是你了。这个倒霉的征婚,我本来想搞砸它的,但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等等,等等!”在他低头再亲了一个甚至打算进行到舌头的部分时,约翰连忙叫停。 “什么征婚?我不明白,如果你说的是工作,我来应征的是医生。斯坦福让我来面试的。” “斯坦福?这跟斯坦福有什么关系——等下,你不是来征婚的?” “当然不是。你觉得我是在征婚?等下,你,你就是那个征婚的王子?”约翰终于,恍然大悟了,“你一直以为我是来征婚的,对你?你的考验是在检验我们是不是有结婚的可能?不是一个皇家实习医生的行医资格?” 他们面面相觑,保持着抱成一团的纠缠状态,大眼瞪小眼。 “你不是来应征的。”夏洛克慢慢说。 “我不是。”约翰低声说,“我以为你知道,对不起,我——” 夏洛克脸上抽动,掠过一丝自尊受伤的神情,他僵硬地松开了手臂,后退了一步。 “该对不起的是我。”他僵硬地说,“我——误会了——我以为——当然你不会是——一个错误的武断的推论——我非常抱歉耽误了你这么长的时间——” 在他说更多话让自己更不好受之前,医生抓住他把他拉了回来。 “等一等。”约翰说,带着一股义无反顾的气势:“我确实不是为了应征这个来的,但这也不是必要条件,对不对?最重要的是,你是那个决定应征结果的人,而你刚才说,我合格了,是吗?” 夏洛克有点愣地点头。 “那么,我同意。”约翰对他说,平静,而又带着无可比拟的甜蜜和温柔。“你也合格了,我是说,在我这边。所以,征婚也好,应征也好,不管你把这个叫什么都好,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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