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岸走陆路。”谢南烟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背心的伤口隐隐作痛,她轻叹一声,“去,把云姑娘打晕。”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低声嘱咐,“这次下手轻点,别打傻了。” “诺。”木阿虽不知道将军今夜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听着总归是没有错的。 楼船缓缓地靠在了江岸边,铁锚被兵士抛下了船后,离岸十余步外的深林中便响起了几声异响。 “把船尾的舟放下来。”谢南烟又下了令。 楼船船尾共悬着六叶小舟,此时一并放下后,在楼船后的江面上激起了一阵浪花。 谢南烟站在甲板上,却不急着下船。 她扫了一眼远处的深林,招手唤了木阿过来,附耳说了几句后,便又折返回了主舱。 半个时辰后,六叶小舟齐齐地割断了系舟的长绳,逐流而去。 江雾太浓,小舟上又无人掌灯,也不知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从楼船上走下一支十人小队,领队的那人体型略微矮小一些,身上还披着一件斗篷,就算是身后九人手举火把,一时也看不清楚领头之人是不是谢南烟。 待那十人小队快速跑入林中,楼船再次起航,只见一抹穿着白色官服的人影退回了主舱之中,霎时灭尽了楼船上的灯火。 谢南烟是上岸走了,还是藏匿在小舟上溜了? 她是铤而走险只带十人走陆路,还是故布疑阵其实她还在楼船之上? 一时之间,埋伏在江岸边的那些人也猜不准她的心思。 折腾了两个时辰之后,江岸边的人发现他们都中计了——去伏击那十人小队遇到了谢南烟最精锐的十名部下,不但让那十人杀了出去,还发现里面并没有谢南烟;一直追着六叶小舟顺江而行的小队,命水性极好之人靠近小舟勘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一个人;至于楼船上,灯火黑了两个时辰,等他们登船搜寻之时,才发现船上的人都已跳水遁走了。 “都是废物!” 领头的黑衣人在深林之中发出一声低咆之后,下了最后的命令,“找不到云舟,主上只想看见你我的头颅,可听清楚了?” “诺!” 这些人好似一群乱食的乌鸦,一哄而散,最终让深林归于了往昔的平静。 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可很快又被飘来的乌云黯淡了下去。 小雨很快便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将整个山色都变得滴翠如润。 一辆牛车缓缓地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这山路上润了雨,便格外地湿滑。拉车的黄牛似乎上了年岁,走得也极慢,赶车的老汉实在是舍不得抽打黄牛,便转头对着车厢中的客人歉声道:“老牛老了,快不得,若是几位客官赶时间,到了前面的村子,便换辆马车吧。” 木阿听到这话,很是焦急地看了一眼边上闭目养神的谢南烟,“怎么办?” “老丈不是说了么?快不得,那咱们就走慢点。”谢南烟眯着眼睛回了一句,低头瞄了一眼还倒在脚边昏迷不醒的云舟,沉声道:“你昨夜好像下手重了些。” 木阿摇头道:“我只用了平时的七成力气,我还怕她中途醒了呢!” “哦?”谢南烟眯着的眼睛渐渐地睁开了,她玩味儿地打量着云舟紧闭的双眸,话却是说给赶车的老汉听的,“老丈,你慢慢赶车,不急。” 老汉听了之后,不禁瑟瑟发抖,心中暗道:“这两人看着穿的是官服,该不会是假冒朝廷官员的人牙子吧?” 正在这时,木阿的大手已落在他的肩头,重重地拍了一下,“别怕,我向来敬老,不管是你还是这头牛。” “木阿,你去陪陪老丈。”谢南烟淡淡吩咐完后,木阿便掀起了破旧的车帘,勾着老汉的肩膀坐了下来。 老汉被吓白了脸,木阿从怀中摸了一粒金珠子塞了过去,“压压惊,没事的,别怕啊。” 都到这地步了,害怕也无济于事啊! 老汉收下了金珠子,强逼着自己笑了起来,“好说,好说。” 他的笑容实在是难看,说是笑,倒不如是哭。 云舟比他还惨,这个时候连哭都不敢哭。 她其实早就醒了,悄悄地眯眼扫了一眼——噩梦还没有结束,那个“女鬼”还在,“牛头怪”也还在。 此时除了装昏迷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事保命了。 心乱如麻。 那牛头怪唤那女鬼将军,那女鬼又掳了她,这是要带她去哪里啊? 若是寻常的人牙子就算了,她相信她一定能寻到机会溜走,可这两人都是不能惹的主儿啊,这让她怎么溜啊? “醒了?” 偏偏这女鬼的声音实在是莫名的酥人,突然打断的一句轻问,让云舟的眉角忍不住跳了一下。 谢南烟含笑望着,没想到这小姑娘还很能装啊。 她徐徐道:“云姑娘,我给你两个选择……” “我拒绝!”云舟慌乱地坐了起来,瞪大了双眸,隐有泪花,“你忘恩负义,我救了你,你不报恩就算了,你还掳了我!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要杀就杀,来个痛快的!别……” 蓦地,云舟的话戛然而止。 谢南烟略显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地摩挲着,“要报恩啊?以身相许,如何?” “我是个姑娘家,你许什么许?”云舟更加慌乱了,本以为谢南烟只是凶恶,哪知她还有点“疯癫”!云舟挣开了她的手,往后缩了缩,靠近了车帘边,她揪紧了自己的衣领,学着谢南烟昨夜的话,“我……我给你两条路选!” 谢南烟忍笑问道:“哪两条?” 云舟反正是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死么! 虽然烤鸡没吃够,画也没画好,可也不能死那么窝囊啊! “一,你放了我,当做报恩!二,你杀了我,给我个解脱!”说着,云舟的声音低了下去,“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生那么好看,多积点德啊,老天肯定保佑你嫁个如意郎君的!” 谢南烟的笑容更浓了些,她细声问道:“说完了?” 云舟鼓起了勇气,重重点头,“说完了!” “木阿。”谢南烟轻唤,“我瞧她这脑袋还是经打的……” “啊?”云舟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后脑又被狠狠打了一下,只觉得眼冒金星,便又晕了过去。 谢南烟很满意这样的结果,“这次用了多少力气?” “还是七成。”木阿老实回答。 谢南烟瞧着云舟的侧脸,嘴角微微一弯,“师父,我这会儿看她顺眼多了。”
第5章 谁家少年郎 白墙黑瓦,不知是谁家的小宅院,安静地坐落在深林之中。 一只翠鸟飞落檐上,低鸣了两声,便又振翅穿过青翠的柳梢,湮没在了烟柳深处。 檐角的雨滴跌落在青石板上,“哒”地一声,化为更零碎的水珠儿溅开,零星儿落到了一双粉底莲花鞋上。 端着干净衣裳的丫鬟墨儿已经在门外等候了许久,她悄悄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已经湿了些许,便往后退了半步。 “哗啦啦——” 房间中的水声不时地响着,也不知道里面沐浴的新主子还要洗几个时辰? 其实,云舟也不想洗那么久,谁让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呢? 她坐在大浴盆中,偶尔掬起一捧水,淋在自己的肩上——后脑勺实在是疼,似乎还肿起来一个小包。 她还记得她醒来的时候,那个“女鬼”就坐在她的对面,微笑着说道:“热水已经备好了,洗干净后换好衣裳,便去前厅见客吧。” 她果真是个人牙子! 云舟揉着后脑,懊悔不已,怪不得会被人沉箱了,原来是个杀千刀的女魔头! “我可提醒你一句,我可是有一百种方法让人生不如死,你如果想尝尝,我便让你试上一两种,你可不要太高估本姑娘的脾气了。” 最愁人的是这“女鬼”临走之前还恐吓了她。 想到这里,云舟不禁抱紧了双臂,缩成了一团,洗完出去便是被人卖了,鬼知道会成为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妾? 她越想越难过,心头一酸,眼眶便红了起来。
她想到了最可怕的地方,她吸了吸鼻子,索性给自己壮了壮胆——死也要得干干净净,她今日就赖在这浴盆里面不出去了! 突然,房门被谁猛地撞开了。 云舟抱紧了水下的双膝,深吸了一口气,潜到了水下。 “把门关上。” 熟悉的声音响起,还是那个“女鬼”! 墨儿将干净衣裳放到了桌边,转身便将房门重新关好。 水泡儿一个一个地从云舟的唇角冒出,她发誓,她想淹死自己的,可是她就是做不到狠狠地吸一口,将热水都吸进肺腑。 自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谢南烟走到了浴盆边,倒不急着将她捞起来,她缓缓卷着衣袖,莞尔道:“你倒是听话,这样泡一泡也好,算是哪里都洗干净了。” “呼——”憋不住的云舟猛地钻出了头来,小脸已经涨得通红,她一边大口呼吸着,一边恨声道,“你……你给我个痛快吧!” “我若说不呢?”谢南烟的话说得极慢,她笑眯着眼睛沿着云舟的锁骨放肆地望了下去,喃喃道,“我倒是小瞧了你。” “流氓!登徒子……不!登徒女!”云舟已分不清楚自己是羞红的脸,还是气红的脸,连忙用双臂捂着胸口坐回了浴盆,“你不害臊么!” 谢南烟瞥了一眼云舟的红脸蛋,“你有的,我也有,有什么稀罕的?”说着,她骤然从后面勾住了云舟的脖子,凑了过去,细声道:“只是……你要遭点罪了。”说完,另一只反手朝着墨儿招了招。 云舟惊问道:“你想做什么?!” “嘘。” 谢南烟眸光若星,忽地出手在云舟颈边的麻穴上点了一下。 完了。 云舟感觉自己像是个霜打的茄子,无力地瘫在了浴盆之中,任由谢南烟将她扶坐起来,“你……放开……” “墨儿,看好了,以后每天你都这样伺候她。”谢南烟轻描淡写地说完,便从墨儿手里接过了一条长长的白布,往云舟胸膛上缠了起来。 “女魔头!”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云舟嘶声骂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谢南烟蓦地手上一用力,云舟的裹胸布狠狠收紧,云舟差点没喘过气来,只道要买她之人实在是口味特别,竟喜欢胸小的。 “反正你又不知道我是谁,你找不到我的。”谢南烟将裹胸布收紧之后,起身伸了个懒腰,“伺候她穿衣裳吧。” 墨儿忍笑捧着衣裳走了过去,她还是第一次瞧见——骂了谢南烟还没有遭狠打的人。 云舟胸闷得难受,也只能由着墨儿将她扶出浴盆,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儿后,便给她穿上了内裳。 谢南烟饶有兴致地坐到了一边,看着云舟把准备好的男子白色长裳穿好,眯眼笑道:“身形像了,可这脑袋还是太女气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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