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思绪僵化了,怕走开了,钟靡初找不到她。 萧中庭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打败了左家,最能服众,你担任南洲话事人,那些世家没有异议。” 顾浮游笑道:“打败了旧主,便是新主。你们这般想要个主子?”她的语气有些微嘲讽。 萧中庭正色道:“南洲之中左家独大,其余世家只能依附求生,积弱多年,你最清楚不过。你如今放开了他们又能如何,在三宗仍旧存在的如今,今日的四洲,便是昔日的南洲,三宗便是左家,我们南洲便是各大世家,不过换了个唱台,依旧在夹缝中求生。” “南洲之中若无人做主,其余三洲将手伸到南洲上来,轻而易举。他们实力比不过,也就是任人宰割,谁知是他们先壮大起来,还是南洲先遭三宗势力蚕食殆尽。” “他们不傻,你有实力,抵抗得住三宗,还与龙王交好。他们奉你为主,是求你庇护。” 顾浮游道:“他们就不怕我与左家的人一样?” 萧中庭不言。顾浮游看着他脸色,心下了然,笑道:“他们信得过你,萧将军。” 萧中庭郑重道:“而我信得过你,我知道你与左家的人不同。” 这种直言的信任,让顾浮游发闷。 仿佛很了解她,她觉着萧中庭可能将她想的太好了。 若是先前,别人如何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过是来报仇,做完了事,便是天塌了,也与她无关。 钟靡初。钟靡初。 因为她,让她如今这般在意别人的看法。 顾浮游摸着那请柬,请柬烫金,表面光滑。 她思绪飘远。 ——你难道不想将整个南洲变成昔日的逍遥城。 顾浮游歪着头,无奈的叹出一口气,她承认,发现心底有那么一点想,但因为被钟靡初说了出来,所以觉得不能服气:“好罢,我是掌舵人。” “过两日去会会这场鸿门宴。” 封岁道:“我去安排。” 自然要多带些人手。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封请柬出现的时机太好,用意不纯。 若是另三宗只是见见人,这些人权作个下马威,若是三宗别有用意,他们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顾浮游懒懒的抬眼:“用不着,我一人去。” 萧中庭道:“还不清楚他们什么意思,带些人,有备无患,特别是这次的盛会是由碧落宗安排……” 顾浮游抬手,满不在意:“他们再怎么算计,左不过要我一条命。三宗内没一个过大乘的修士,他们奈何不得我,我是打不过,但能逃得走。人多了反倒不方便。” 顾浮游对萧中庭道:“我另有任务安排给你们。” 顾浮游停顿了一会儿。封岁和萧中庭都望着她。 只见顾浮游左右踱步,显得烦躁,似乎一时拿不定主意,为将要出口的话感到苦恼。 终于,顾浮游停了脚步,背对着两人,稍顷,开口道:“你们,去将左家那些俘虏的底细调查清楚。” 萧中庭问道:“那些俘虏的底细?” 顾浮游回头,皱着眉,生气的模样:“不懂么,他们生平,做过什么,什么德行。那么多世家,侍奉左家多年,想必是最了解他们的罢,查这些不难。” “大人查这些做什么?” 顾浮游目光沉了下去。 萧中庭情知不该深问了,现在顾浮游情绪转换太快,但有一点好的是,都显在脸上,容易察觉。 他与封岁领了命,退了出去。 斋先生笑着瞅着她,不说话。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你既然决定这么做了,何必还要跟钟姑娘闹的不可开交。” “做什么决定?”顾浮游猩红的眸子滑过去。 她永远没有办法原谅左家的人。折磨左岳之等人能让她痛快,可还未餍足,左岳之等人便死了。 那份空虚如何填满,左家掘出的仇恨的深坑,自是要左家人的血来添。 然而对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即便将他们碎尸万段,得到的满足太浅了,如隔靴搔痒,反倒是心上被压上莫名的重量,喘不过气来。这是饮鸩止渴。 杀光了左家的人后,自己该怎么办,欲/望膨胀的太快,用什么来填补还未消弭的仇恨,又怎么将心上的重石搬开。 或许就该如思渺一般,撒手什么也不管,那么干净利落的去追哥哥他们。 可到底不是思渺,她跟思渺不一样,做不到那么飒爽。 她走到了这一步,觉得不甘心。顾家只剩了她,她走了,那一段往事好像真如烟云消散,顾家完全被左家毁了,什么都不剩,便也只是两败俱伤的悲剧。 也不舍得,她本能的觉得,自己心里还有好多事要做,只是不敢去细想。 她身边还有许多人,宜儿,阿福,还有,钟靡初……
她咬了咬牙,啊,当初果然不该去招惹她,不该留着她,后患无穷。 “查那些人的底细,你拿来做什么,总不是只想要看看左家的辉煌历史罢?” 顾浮游沉默不语。她想,自己可能是在留一条退路罢。 具体要怎么做,她还不清晰。 只是可能,也许——也许会有另外一种方法,比杀光了所有左家人要让自己更痛快,能得到安宁,心不会那么重。 但那是未知的,结果如何她也不知道,或许比杀了他们更残忍,她总不至于傻的拿这种未确定的事去应承钟靡初,若是结局不如钟靡初设想,也只是让她更加失望。 倒还不如让她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一个残忍嗜杀的人呢。 钟靡初,钟靡初。 顾浮游道:“总不会按她想的做!” “她懂,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我想听什么。她知道我会生气,她偏生要说!” 顾浮游恶狠狠道:“就该把她的嘴缝上,万事大吉。” 斋先生笑道:“但你又舍不得。” 顾浮游横了她一眼。 斋先生笑着将折扇抵在嘴边,望望天,吟咏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顾浮游嘴角下抿,闷声道:“我如今有许多事做,要管理整个南洲,我要去出席仙门盛会,现在就去!我不要去想她。” 那人太叫她苦恼,不去想她,总能平静一段日子。
第109章 她当真一人到了碧落宗去。 宗门接待来客的弟子见了她, 往后看了一看, 似乎他们也觉得她不该一个人来, 该是浩浩荡荡的, 乌压压一群人压进山门。 顾浮游不耐烦的摇摇请柬:“碧落宗是打算在山门外召开仙门盛会?” 弟子回神,欠身带路。 碧落宗议事待客的地方与朱陵断台有异曲同工之妙,白玉石的台阶,祥云象牙白柱,在山巅, 薄雾缭绕, 如置身仙境, 庄严圣洁, 总要把自己与人间区别开去。 顾浮游跨上最后一级台阶, 回头看青郁的山林,心想是不是自己俗,还是钟爱逍遥城的小阁楼。 目光扫到一抹身影, 那是由另一个弟子迎来的宾客, 从另一边过来。 顾浮游目光与她撞上, 脸色裂了。 钟靡初穿着龙王冕服,与九曜并肩而立,两人原是在低声说话, 钟靡初目光不经意间一扫,便看到了顾浮游。 她先是一怔,而后蹙起眉来,快步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顾浮游是想避开, 往左右望了望,没地方避,装没看见,又显得欲盖弥彰。 若是与钟靡初如往常说话罢,又觉得不划算。她的气还未消。 可钟靡初一开口,她自然而然的接道:“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瞥了一眼九曜,又看了看钟靡初。 仙门盛会起初请龙族和青鸾族,然则两族从来没给过面子,不曾出席过一次,后来便成了四仙宗的聚会,不再请另两族。 没想到这一次这么大阵仗,将龙族和青鸾族都请了来。 更让她诧异的是两族都派了人来,钟靡初姑且不说,九曜也来了。 顾浮游琢磨着,莫不是为了她来的? 钟靡初道:“他们这个时候举行仙门盛会,还是由与左家联姻的碧落宗主办,就是冲着你来,这是虎口……” “我知道。” “知道你还来。” 顾浮游眯了眯眼,笑道:“你看我像羊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打的算盘,要明着呈给我看倒好了,省的我日夜提防。” 钟靡初往后看了一看,与那接待的弟子一样的神情。“封岁他们有未跟来?” “我一人来了。” “胡闹。” 九曜走了过来,显然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可惜话没有说出口。身后一道声音朗朗道:“诸位怎么都站在了这里。” 顾浮游回头去一看,原来是遣云宗的宗主年华到了。 年华笑意和煦,向三人招呼,在顾浮游身上多顾盼了两眼。 钟靡初和九曜与他客套。顾浮游直接走了进去。 钟靡初和九曜跟在后边,九曜低声道:“呵,靡初,你太不厚道。有传言飘到我耳朵里,说你与一只青鸾在南洲上搅弄风云,让南洲变了天,我还不信。今日见了,方知所言不虚。你早就见到这青鸾了,貌似与她关系还不错,你竟不告知我,你明明知道我在寻她。” 钟靡初望向李明净,目光凝出一层清霜:“九曜,此事太过复杂。若有机会,我会向你解释。” 李明净迎住顾浮游,将她上下一打量,笑道:“前辈果然是不一样的风姿。” 顾浮游似笑非笑:“宗主,这些客套话便免了罢。” 顾浮游往一侧看。左边站着一个柳青长袍的老者,须发皆白,眼神明亮,眼窝微陷,衬得双目深邃。 苍梧宗的宗主。五洲四海最尊贵的人都在这里了。 就连上次在朱陵断台,也不曾有这样的场面。 李明净微笑着,看了顾浮游一眼,意味不明。走到正中,朗声道:“各位。” 众人目光都聚到他那处。他继而道:“仙门盛会的宗旨,是为了明清仙途,捍卫正道。今日请大家来,便是为了此事。” 九曜道:“宗主,有事直说,莫要尽说些漂亮的废话。” 与青鸾族打过交道的人,都知其脾性。 李明净浅笑两声,也不见怪。 李明净道:“想必诸位都知道了南洲一事,虚灵宗毁,左家家破一事。” 顾浮游心道,啊,来了,来了。 众人无言,目光或明或暗,落在顾浮游身上。 李明净看向顾浮游:“五洲四海风平浪静多年,不知前辈有什么恩怨,以至于大动干戈,让战火席卷整个南洲?” “什么恩怨?” “ 左家暴虐成性,修仙之人却欲壑难填,在南洲横行多年,作为一洲修仙大宗,丝毫不能作为表率,积怨日久,哀声载道。修行之人,心存善念,你们身为道友,一不劝谏,二不力阻,视若无睹,只有本座出手了。本座也是顺应民心呐。你去南洲问问,有多少世家投到本座麾下,心甘情愿替本座卖命,这就很能说明一个问题。”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她张口就来:“说明,本座是捍卫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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