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发现她醒了,激动万分地扑过来:“主人,你醒啦!” 苏延音脑子一片空白,望向金月,金月笑盈盈道:“延音姑娘,这是小雨。” 犹如惊雷当头劈下,苏延音差点又晕回去,不过她很快缓过来,愣怔地盯着小雨,眼神由难以置信到逐渐惊喜:“……小雨?女孩?” 小雨担心道:“主人,你怎么了,为何要自尽,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小雨替你报仇!” 发现自己回来了,苏延音哈哈哈大笑一通,紧接着又一通猛烈的咳嗽,她尝试和安将军传去心音,却发现时隔一年,又是罪人之身,对方已不接受她的传音了。 立马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人没站稳就要跑去郡主宫。 苏延音:“我找郡主有急事汇报,帮我找郡主!” 岚书房外。 守门的小汐,又看见金月同小雨,一左一右架着还虚弱着的苏延音前来,心里不免咯噔。 小汐厌恶道:“怎么又是你们?” 刚才小汐吃了亏,这次她灵指起势,准备随时先发制人。 苏延音站稳,扬起苍白的脸笑道:“小汐姑娘,好久不见,劳烦你同郡主传句话,在下有要事求见。” 小汐神情不耐又不屑,上下打量一番苏延音,人间树刑让她受尽磨难,身上破烂不堪,伸出枝干的肩膀一处破了衫,浑身甚至还有股街边人家倒来的隔夜馊茶味儿。 见三人均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小汐懒得再费口舌,打算直接禀报,让她们死心。 “禀报郡主,罪人苏延音有事求见。” 进到书房内,小汐向正在挥舞笔毫的安无樱禀报道。 安无樱本以为苏延音是不愿再承受无止境的树刑之苦,才煞费苦心自灭灵识寻死求个痛快。有事求见?安无樱执笔的手一顿。 见状,小汐躬身:“小汐知道了,这就替郡主赶了她。” “慢。”安无樱直起身子,“让她进来。” 小汐瞳孔地震,张了张小嘴,简直以为听错了。 没让人搀扶,苏延音一个人走进了书房。 案桌旁,安无樱站着,看着她一步一步走来,眼神跟着她,随着她,又若即若离,像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个人,又像在看天边的云,路过的风。 走到不该再接近的位置,苏延音停下来,抬头望着安无樱笑了笑,道:“郡主。” 安无樱回过身,不再看她,摆弄着案桌上的书画,淡道:“我救你,是因为没人能逃过应受的惩罚,死也不可以。” 苏延音愣了,苍白的脸浮起半分苦笑:“我知道,我不是要逃过惩罚,是因为在人间禁为树身期间,在华城的十字路口,我看到一些平民受害的情况,情况情急,特来禀报,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身份。” 安无樱转过身,淡蓝的瞳孔颤了颤:“所以你是以死求联?” 苏延音自嘲:“一条贱命,死就死了。为了安灵护伏的人间安宁,这不算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满脸诚恳下,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狡黠。 安无樱看了她好一会,命道:“那好,你统统说来。” 时隔一年,两人又见,连后花园的鸟也觉得稀奇,纷纷挤在枝头,有意无意地往书房里张望,和好事的鸟一样的,还有郡主宫中的下人们。都说苏延音这个揽荒死囚,翻身改命的好戏终于演到了尽头。 当下,又和郡主关在一个房间里说悄话了。 众人:“……” 这把,苏延音算赌赢了,做出自灭灵识,以死求联的举动前,她猜测封禁自己灵识的灵体,连自己妄图伸出一个脚丫子,都被怼了回来,跟个幼儿园管教阿姨一样,将她的手手脚脚重新归置放好在树身里。 如果她求死,灵识逐渐消失,那灵体应该也会感应到。 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而这压得苏延音动弹不得的灵体,不是别的,正是安无樱身上的一根头发。 一年前,春雨淅沥那晚,安无樱坐起在床,想出让苏延音去人间做树的时候掉的。 回来了, 回来了, 竟然,果然,终于还是回来了,让苏延音想不到的是,家中不仅没有凄凉蒙灰,还多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孩子。这孩子因为是仙草变的,四肢纤长,穿着绿裙子,走路姿势因为还未适应行走,还很奇怪,看见虫子就要去踩一脚,快乐起来,就跟风吹着叶子似的摇动。 小雨是惊变,在仙草里堪称罕见。在与主人产生连接,汲取到更多生动的气灵不断成熟之后,在苏延音遇险之际,救主心切的心情,一下逼得小雨从花盆里站了起来。 只是,对于小雨,除了知道她的语言系统有些问题外,苏延音了解得还不够透彻,听到金月说,小雨凶狠掐小汐脖子的时候,苏延音的心情,跟个家长一样难以形容。
然而,安无樱却对小雨的出现没有太大反应,看到小雨的第一眼,就跟本来就有这么个人似的。其实,她早就知道小雨的存在,在还是一盆仙草的时候,她就知道。当初舞灵大赛所有仙花仙草都记录在册,丢了一盆仙草自是知道的。小雨惊变后,引来周围口舌,甚至还传到那些文官的耳里,说是不能凭空多出这么个人,要有身份,要有据可依。 早会的时候,安无樱一脸平静的耐着性子听着,当场写下一份关于小雨身份的文书,说舞灵大赛是她负责的,仙花仙草也是她的,惊变了的小雨自然也是她的。 于是,文官们马上闭了嘴,要是知道郡主会来这么一下,他们根本不会多话。 就这么,小雨从苏延音的,变成了安无樱的。 完成这个举动,不过是在小雨出现后的第二天早会,在这次早会上,安无樱向父王禀报了苏延音汇报的华城一事,决定带着队伍立即下界。 苏延音极力争取到了一同下界护伏的机会,又与已删除她好友的安将军为伍了。出发前,苏延音被妥善疗愈,满血复活。最大的困难是小雨患上严重的分别焦虑PTSD,上次苏延音一离开便是一年,回来还差点死了,这次说什么都不愿和她分开了。 队伍走到下界口的时候。 小雨跟在队伍后一直呜呜地哭,苏延音不忍回头,前头的安无樱忽地止步,倒回来弯腰在小雨跟前,道:“我是你的新主人。” “哇”一声,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安无樱:“如果我带你下去,你就得听话。” 小雨猛地不哭,乖乖点头。 就这么,小雨成了抱在安无樱胸前的一盆绿绿的小盆栽,不哭不闹不说话,乖乖地当回了一盆植物。 走过苏延音的时候,安无樱的眼神有意无意往这边瞟,又波澜不惊地收回去。 说来奇怪,对于她横刀夺孩子的行为,苏延音没有感到不快。 人间护伏其实一直以来有个硬性规矩,那就是,人间不会知道仙国的存在,更感受不到仙国的影响,一切护伏人间的行为,都必须是在潜移默化自然而然中完成的。这就是,人间常说的“天意”。比如北门村除鬼,安无樱一行以高人的身份帮助除鬼,村民会认为高人便是高人,法术了得,不会同天上仙国搭上关系。 这趟揭发毒银矿,拯救工人的任务,也要如此。 通过苏延音,他们找到了吊死在歪脖子树前的男人的妻子,先让一个郡灵军冒充男人的工友,打听具体情况并劝说妻子同其他深受其害的工友一起收集证据,报官揭发高老板罪行,但得到的消息却是,这一批工人病的病,死的死,废的废,差不多都殁了。他们都同高老板签的有保密协议,虽然恨高老板视他们的命如草芥,却也毫无办法,他们每个人都身负赌债,死了就可以抵消赌债。如果撕毁保密协议,不仅自己遭殃,家人恐会被报复。而死了,家人也不会被牵连,债也清了。 聊到最后,妻子一边流泪,一边反过来劝郡灵军:“小兄弟,可千万别去闹,都到这一步了,你得为妻儿想,人死债清,不拖累家人,高老板已经很仁慈了,再说,本就是自己个儿去赌去做工的,也没人逼咱们不是。” 可见,这高老板实在狡猾阴险。 不知毒银矿在何处,也没有证据证人,直接报官效果不大,还会打草惊蛇。 于是,安无樱一行决定瞄准新一批潜在受害的工人,让他们为己所用,将计就计,收集证据,一举揭发高老板罪行。 通过打探,高老板的走狗将在这几日,在高乐赌坊寻觅物色新的人选,而安无樱他们,也打算正大光明地光顾赌坊,明面赌博玩乐,暗中跟踪人选,岂不妙哉。 去赌场的前一夜,安无樱一行酒楼围坐。 边用晚膳,边讨论进入高乐赌坊的具体事宜,大方案已想好,只是分工还有待敲定。 他们打算以富贾夫妇身后跟随一众保镖女仆的形式,进入高乐赌坊。 桌前,安无樱夹起一块叉烧:“我扮夫人,谁扮夫君。安将军,你来?” 安将军刚夹的叉烧掉在桌上,连忙道:“郡主,安锵不敢,年龄也不合适。” 安无樱的目光,向郡灵军看去。 郡灵军一个二个纷纷表示不敢:“郡主,连安将军都难当重任,我们小的更不妥了!” 安无樱的目光,又向金月小汐等侍女看去。 安无樱:“那,我扮女仆?” 侍女们花容失色,连连摆手:“不妥不妥,郡主您身份高贵,怎么能委屈您扮女仆呢?” 安无樱耐着性子,平静地沉默了一会,撩拨了下桌上放着的小雨盆栽。 突然道:“我不扮女仆,我扮夫人,苏延音扮夫君。” 苏延音震惊:“啊,郡主,我?!” 怎么可以占这么大个便宜扮演富贾大亨雍容华贵,坐拥绝色俏美娇妻,保镖女仆服侍左右,美酒美食随意招来,赌桌场上肆意豪赌呢? 苏延音神情肃穆:“郡主,我愿意担此重任。” 末了,安无樱脸色淡淡的,举起一杯酒敬向大家:“角色扮演成功与否,关系到能否成功施展接下来的计划,大家切勿漏出破绽,定要入戏,演好这番戏码。”
第37章 翌日,繁华喧嚷的华城十字街头远处,一众行人分外打眼。 走在最前的,是一对雍容华贵,气度不凡的年轻富贾夫妇。夫君英气俊俏,眉宇清秀,身板挺得直直的,穿一身藏青色上好丝绸,腰系精美玉佩挂饰,手里玩着一串价值连城的翡翠十八子,龇着一口小白牙,笑意昂然地往前走。 轻轻挽着他的,是他的美娇妻,肤莹如雪,黑发如瀑,一双淡蓝的美眸清冷含笑,裹一身暗绣金丝的广袖留仙裙,身形纤弱,引人怜爱,单手怀抱一盆绿绿的小盆栽,小步随着夫君,像一抹温柔的日光晃过,近一看,却飘来三分千古雪山的冷意。 天上、人间,亦或地狱,都是叹为观止的美貌。 夫妇稍后的一侧,跟着高大黑脸的管家,再是一溜身强体健的保镖和女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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