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为什么。”余棠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撑着刀低头说:“因为他从小就无意家族的毒品生意,所以被秘密送到了美国留学,在那里,他认识并拜了一位师父,姓陆,是中控局的上一任的老局长。” 孟渡一愣,意识到什么后猛然嘶吼:“不……闭嘴!闭嘴!!” 余棠没有理他,继续说:“经由陆老爷子搭线,他秘密成为了中控局和警方的线人,后来返回川岚山参与家族生意,是想掌握和往外传递关键信息。后来出逃也不是因为家族的利益斗争,而是反过来背叛了家族,才被追杀。” “不是,不可能……不会是这样!”孟渡漆黑的眼珠里泛起短暂的迷茫后,一字一顿地盯着余棠:“少胡说八道……” “你当年杀掉川岚山那些人的时候,明明感觉到过不对,为什么不敢深究和查明?”余棠充耳不闻,“你到底是在为他报仇,拿回属于他的东西,还是在自己骗自己,想满足内心不敢见人的一厢情愿?” “你怕得不到他的承认,当初甚至怕让他知道你病态的喜欢和觊觎,所以在他死后,才敢把双倍的痛苦和悔恨发泄在杀人的快感之上,不管不顾地狂奔在自己构筑的复仇幻觉中。”余棠低声说:“你是不是感觉自己接手了他的家族,他的仇人,他的性格,他的人生,陪过了他的女儿,就把自己活成了他?就成了世界上跟他最亲近的人?” “你知道什么!滚!!” “他当初或许没有成家的打算,但在棣花遇到了喜欢的人,有了女儿,可能想过归隐,却被你父母出卖了行踪,最终没有如愿。然后千里迢迢返回棣花,把我托孤给叶巍,不是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关系,而是因为叶巍是跟他暗中交接的,唯一一条下线。” “他为了掩护叶巍,以托孤为由跟他见的这一面,聊了一晚上,之后将所有的视线和报复担在了自己身上,他把所有的东西交到了叶巍手上,叶巍从此替他查了下去。” 而线人的身份无论生死,无论亲疏,原则上是永远不会被世人知道的。一是家人可能会被报复,二是通过人员的交际,很容易推出上线和下线,就像当年余霁的线人身份一旦被公布,被他托孤的叶巍会立马出现在很多人的视线和怀疑之中。 所以叶巍并不是不认识他,而是太认识了,甚至两个人曾经肩并肩地站在一起过,却没法儿示于人前。 “他们合力打掉了雀楼,你却反过来继承了雀楼的衣钵,他们让走马帮夹起了尾巴,你却庇护那些人整天群魔乱舞。最重要的是,他背叛了家族那个庞然的怪物,想将它端掉,你却南辕北辙地把它壮大了二十年。” “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如果会知道你后来杀了这么多人,他一定第一个把你掐死。” 余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才是世界上最自作多情的人。” 孟渡充血的眼珠狠厉地盯向她,好像胀气一样逐渐膨胀—— 他忽然往前扑了一步,伸手去夺余棠手里的刀。 余棠刀背一转,毫不犹豫地磕在了他的脊梁骨上:“你不是来要骨灰的,我也不是想杀你,你虽然早就该死了,但对我没有价值——我只想做完他们两个曾经都真心想做的事情。” “所以你还不能死。” “你是胡说八道……”孟渡粗暴地从地上撑起来,神经质般地一字一句重复:“别想利用我!”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眼神却已经完全涣散开了。 “老爷子叫陆颂,晚年在美国养病,现在灰都化了好多年了。”余棠弯腰,不再看他,有些费力地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攥了一会儿后,化在刀上,用湿巾轻轻擦干净了,“但他有个儿子叫陆钦河,负责收拾了他所有的遗物,包括日记,里面记了很多我爸以前的事情,你可以在审讯室跟陆局见过面后,再自己判断真假和要不要配合。” 孟渡无措地将视线转向她,喉咙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哑音。 余棠低头凝视了一会儿,把刀插回刀鞘,忽然重重一拍,也埋在了等了多年的海棠树下。 孟渡被她揪起来,亲手送向了外面的警车。 “贱人不是都怕死么,这货到底为什么看这么开?”江鲤没急着往下跳,坐在墙头有些感慨,更有些好奇,问段汀栖:“他要是不来,阿棠本来准备怎么办?” 段汀栖开始没搭理她,学着余棠的样子擦了自己的剑后,才忽然说:“因为他本来就没有多久可活了,癌症晚期。” 江鲤戛然“啊”了一声。 “还记不记得程勇的母亲?”段汀栖细心地擦好她的剑,抬头说:“最近有一个新型的癌症突破治疗方法,现在正在进行三期临床,孟渡匿名关注的时候,留下了痕迹。” 而程勇的母亲虽然参与了这个项目,却已经彻底等不到治疗手段完全落位的时候了,治愈概率非常低,老太太看得很开,自己愿意做这个贡献。 宋端默默从兜里翻开手机,看了眼一直连着的通话界面。 江鲤骚不拉叽地叭叭:“所以孟渡这人这辈子都活了个什么东西?要是没遇到余叔叔的话……” 沉默了很久的孟羡舒出声:“不是余叔叔让他变成那样的,而是他本来就是那样一个人。整容那次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他杀的第一个人,是我大哥。” 四周一圈忽然寂静了下来。 “孟渡在六岁的时候,就用树枝捅瞎过隔壁邻居孩子的眼睛,八岁的时候,因为一件挑水的小事,在河里淹死了我大哥,所以我爸妈后来才再生了我。” “余叔叔的死,是让他错失了可能变好的机会。” 连最爱叭叭的江鲤都闭嘴了好长时间没说话,过了片刻后,才呢呢了两声,干巴巴说了句:“这样啊……” 然后她顾左右而言他地冲段汀栖转了下头:“那个,她领导,那你兜里刚才装的神药都是什么东西?” 段汀栖大方地伸手一掏,递给她半包:“麦丽素。” 江鲤低头:“……” “要不然你想什么呢?”段汀栖戏谑地斜了她一眼,“我可也是好好练过几年功夫的,不是什么桩都站不好的半吊子。” 江鲤看在好吃的面子上,冲她白眼一打对折,翻了半个。 宋端先从墙头飞身而下,离开了,估计是回去给孟羡舒做好吃的。 余棠亲手把人安全送进警车后,发了条消息,在外面等几个人。 段汀栖摸出手机,安排好人来善后地底的四个人后,低头走了出去。 天气很冷,碎雪还在飘,路上没有几个人。 余棠这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轻轻坐靠在一面青砖墙上,目光出神似的散落在前面。 段汀栖走近后,顺着她没有焦距的视线看向了马路对面:“怎么,想吃那个瓦罐猪蹄吗?” 余棠好像被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下,才灵魂归体,立马说:“没有……” “想吃就说想吃,什么没有。”段汀栖自上而下地端详了她几眼,忽然在她脸上捏了下,“给你买,想吃什么我都给你……” 她话说到一半儿,忽然转头,毫不犹豫地一剑劈了下去—— “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也敢出现在我面前的。”
第119章 巧合 段汀栖转身的一剑带着风,速度非常快。 但身后的人并没有躲,反而借了先手的准备,指间夹着一片柳叶刀,已经鬼魅般地绕到了她的脖子上。 段汀栖手中刺了一半的剑顿时停了下来。 场面瞬间僵持。 江鲤开始还有些懵批,脑子里呲里哗啦地反应过来后,心里一阵恶寒,刚贴墙动了一步,脚下猛然下雨般地爆开了一排子弹,顿时把她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她骤然抬头。 很明显,这四周的制高点还有吴越根本没有清掉的狙击手。或许在刚才牵制孟渡的时候已经清掉了,但这些人像刚刚出洞的黄雀,在警方以为一切结束了,前脚离开后,后脚又把这些点位拿到了。 “无关紧要的人,不要贸然给自己加戏,先让开一点。” 这个声音一开口,江鲤脸色就更不好了。 说话的女人却没空看她,和段汀栖相互抵着对方的喉咙,却像互相敬酒似的,从容地笑着偏了下头,对着空荡荡的长街尽头说:“两个选择,你现在是先要她的安全,还是先抓……” 她话音未落,银色的蝴/蝶刀已经带着细风而至,女人被迫仰了一下头,眼前忽然红点一闪。 无声的警告。 “啊——四环相扣啊。”她慢慢收回视线,眼睛竟然一波三折地弯了一下,“我果然还是低估你了。” 江鲤仰头看了半天,才在另一个狙击位看到了……宋端。 “好像还是宋家那个……唔。”女人又仰头打量了一会儿后,有意思地看了眼面前的段汀栖,“还挺巧的。” 段汀栖不动声色地一瞧她。 宋家的?为什么会挺巧的? 与此同时,顺着橙花香从长街拐角走出来的余棠,目光也望了过去,马路对面的,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段汀栖单手端着剑,不慌不忙地打量着面前近距离的人—— 单纯看这个女人眨眼的动作,其实和余棠一模一样,但这种挑不出差别的相似,却并不是一种生理性的自然相像,反而有一种,非常厚重和刻意的模仿。 即使是双胞胎,本来也该有微小的诧异。 “……阿棠,这种用人/皮面具冒充对方的手法,真的还没有失传吗?”江鲤有些跟不上频道地缓慢往后转了一下,两颗眼珠显然散发着巨大的迷茫:“我怎么感觉她易容得比我们要像啊。”
气氛一时诡异。 余棠脚步并没有停,从江鲤旁边走过的时候,顺带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之前已经想到了,你想到的是什么?” 江鲤:“想到以前有人在用面具冒充你啊!” 余棠不知道跟她说什么,索性低头,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纸巾,直接毫不停顿地走了上去,对段汀栖说:“闭眼睛。” 高点的狙击手食指顿时搭在了扳机上,微微下压,宋端反过来纹丝不动地架着他。 江鲤:“?” 还和段汀栖喉抵喉对峙着的女人眼睛里也泛出了一点奇异的光采。 段汀栖却忽然抿抿嘴,冲着余棠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勾了勾。 余棠专注又认真地抬手,用纸轻轻擦了擦她小刷子似的睫毛,上面相继落的雪化了,有些湿漉漉的。 “你就不怕我真的先弄死她,让你遗憾终身?”镜像似的女人面对面地好奇问。 余棠把用过的纸巾叠好四四方方,装进兜里平静反问:“你是特意来跟我同归于尽的?” 女人有些意外地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后,竟然一弯唇,主动先松动了柳叶刀:“那你说我……” 余棠却忽然抬手,段汀栖手中的剑眨眼就跑到了她手上,并且毫不犹豫地对准面前的人刺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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