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摩挲林雪的手指:“我也很想你。” 林雪说:“你不查晁曦的事了,我们俩好好的,行么?” 桑恬却说:“你跟我一起, 把当年晁曦的事查清楚,行么?” 林雪的头垂下去。 两人手指相触带来的温度交融,让两人的手在寒夜中暖了一阵, 那温度却又随着这难堪的沉默逐渐消弭。 终于,不知是谁, 率先放开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林雪走到路边一张长椅上坐下, 手搁在膝上,落拓寂寥的姿态, 不再避讳桑恬, 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桑恬走到她身边坐下。 林雪的肺真是抽烟抽伤了,烟雾一在她唇间吞吐, 就忍不住一阵低咳。 桑恬轻声叫她:“林雪。” “你想说的那些道理我都懂。”林雪勾唇笑了一下:“但是桑恬,你说我当年为什么要逃?” 她把手从大衣袖子里伸出来,手腕上的彩绳手链露出来:“这是晁曦当年给我编的,戴了这么多年,都起毛了。” “我从小什么东西都留不住,我爸,我妈,甚至我偷偷养过的一只流浪猫,也不知怎么从有天起,就再没出现过。晁曦是唯一陪了我很多年的朋友,可她最后也还是走了。” 林雪又抽了口烟:“晁曦最放不下的就是她爸妈,无论怎么样,我得替她把她爸妈留住。桑恬,我不知道你之前跑社会新闻是怎样,可晁曦这事如果真是有人盯上她了,这里面的水会比你想的深得多,我们去查,把自己搭进去,晁曦爸妈怎么办,你妈又怎么办?” 桑恬:“你是不是觉得,我要去查这事很傻?” 林雪摇头:“不是你傻,只是这事会让我们付出难以承担的代价,这不值得。” “你真觉得不值得吗?”桑恬问:“要是你一点都问心无愧的话,你怎么会失去味觉呢?” 林雪垂着头抽烟,不说话。 桑恬轻轻把烟从她指间拿开:“别抽了。” “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之前有段时间压力也很大,大到整个人想跳*/lou那种,所以我怕了怂了,才从社会组逃到体育组。” “我以为我安安心心当条咸鱼就好了,可人生真tm没这么简单。”桑恬挑唇一笑:“我怕自己心理出问题,一直在看心理医生,那段我以为轻松逃开的时间,心理评估结果却反而变得很糟。” “林雪你说,那些往火场里冲的消防员,那些疫情时穿上白大褂上前线的医生,她们难道不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么?” 桑恬说:“可人生就是这样,总有些事你必须得去做,往崇高了说是使命,往实在了说,是为了能让你在夜里能睡得安稳。” “对于这些事我们就得认命,认命的意思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林雪还是不说话。 桑恬想起上辈子她跳*lou以前,跟杨静思在火锅店看到楚凌雪在公寓离世的新闻,不管是因身体原因去世,还是自*sha,那都是楚凌雪对自己不满、跟自己较劲较到最后的结果了。 桑恬劝林雪:“就算不谈我们在一起的事,如果你一直逃下去,你的心理问题,不是医生能帮你解决的。” “林雪,跟我一起回邶城吧。你之前说过,我妈生病的事你跟我一起扛,现在晁曦的事,我也不知道查下去是大是小,可能的确不会小。但不管多大,我们一起扛,行么?” 桑恬这时第一次真实的对她笑了,那笑容像久违的阳光,照透了林间茫茫的雾,照向了林雪一直藏身的沼泽。 可林雪一个久居沼泽的人,挣扎许久,发现自己举不动胳膊也抬不动腿。 她满身泥泞,变为沼泽里一株潮湿的植物,她习惯了这里,失去了向光的勇气。 前方是光明,也是悬崖,也许走出去,她多年费心维护的一切立刻灰飞烟灭。 晁曦会不会在地狱里跟她说:“我永远不原谅你。” 林雪摸了摸腕上那条起毛的手链,又摸了摸,最终她说:“我不想回邶城。” 桑恬:“你就想一直这么逃下去?” 林雪还是不说话,手架在膝上,其实她指间的烟早已被桑恬抽走了,但她手指还僵硬的维持着夹烟的姿势,落拓又倔强。 桑恬好像怀着最后的希望叫了她一声:“林雪。” 那一声里有脉脉温存的阳光,有春日纷飞的柳絮,有绿油油的爬山虎爬满红砖墙,有一切林雪数年间偷偷觊觎的美好。
可她不敢伸出手,她不配。 她用低到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桑恬,你走吧。” 桑恬笑了下站起来:“行,知道了。” 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直到她走出好远了,林雪才敢抬头,悄悄去看她的背影。 白色大衣,领口一圈毛在夜色里晃啊晃。一双浅棕牛皮短靴,轻轻踏碎月光和夜色。 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点寂寞,但不管怎么样,那脚步里有一种林雪根本不能想象的潇洒和决然。 林雪不敢再看了,低头,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桑恬是跟她不一样的人。 不管桑恬怎么颓着懒着打着嘴炮,可一旦发现自己沉进水底,还是会拼命向着水面的阳光游去。 或许桑恬就是阳光本身,所以有着心向阳光的本能。 那是林雪早已失去的东西,所以只能陷在沼泽暗自颓败。 冰校年度体检的时候,医生说她有些器官已经老化得跟老年人一样,那就是她不停糟蹋自己的结果。 其实刚才桑恬说得对,她对自己不满意。 晁曦当年不只说过要她帮忙照顾爸妈,也说过让她坚持梦想。 只不过,她选择性听了晁曦让她快逃的那些话,让晁曦当她懦弱的幌子,一当就当了这么多年。 ****** 第二天林雪起床的时候,晁姨已经在择菜了。 林雪走过去拖了个小板凳坐了,陪着晁姨一起择。 晁姨问她:“昨天难得你想去逛集市,以前这种你都没兴趣的,逛得怎么样?” 林雪只说:“还好。” 晁姨又问:“今早起这么迟,是累了还是昨晚受凉了?受凉的话待会我给你熬点姜汤。” 林雪笑笑:“没受凉,可能有点累。” 晁姨:“没受凉就好,快先去把早饭吃了,给你留的豆浆和米馒头在桌上。” 林雪应了一声走过去,晁姨边择菜边跟她说:“多吃点,这么大人了还吃那么少,猫食似的。” 林雪勉强应付道:“昨晚逛集市吃了挺多小吃,现在还不饿。” 其实一是没心情,二是尝不出任何味道。 她印象里晁曦带给她吃的米馒头很香甜,现在吃起来,却像在嚼一团棉花。 其实不用桑恬说,林雪自己都知道,自从逃来木渎,好不容易回来一点的味觉,退化得越来越严重。 她没吃两口就放下碗筷:“我出去一趟,马上过年了,我去趟医院,把你和晁叔的药提前拿回来。” 其实她今早挺早就醒了,准确的说是昨晚一直没怎么睡着,只不过一直赖在床上不愿意起。 好像生怕自己起了,双脚就会不听使唤,在桑恬去机场以前,跑到桑恬住的旅馆楼下等着。 可事到如今,她跟桑恬之间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她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慢得好像凝滞,好不容易走了一点,又走了一点。 终于捱到她觉得桑恬已经走了,才敢磨磨蹭蹭起床,依然不敢让自己闲着,既然吃不下饭,又想着跑去医院拿药。 那女人有点厉害,一直在林雪的脑子里或笑或嗔。 林雪的世界失去了她,可林雪的世界又全是她。 林雪深吸一口气出门,南方阴湿的空气像一把无形的刀,划破人毫无防备的咽喉,让人嗓子一疼,眼里蓄积已久的那股酸意几乎要惶然落下。 林雪好不容易忍住了,小院柴扉之外却有个什么东西倒进来,正好倒在她脚面上。 林雪低头一看。 一个兔子花灯。 她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把那兔子花灯捡起来拎在手里。 c,桑恬,你真的很会,很会很会。 林雪眼睁睁看着那兔子花灯上,出现小小一滴水滴,然后又是另一滴。 她以为下雨,可抬头去看,天空只有一片厚厚的灰云。 倒是她脸上冰凉凉一片。 她吃了一惊,在内心疯狂质问自己——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你还会哭的么? ****** 桑恬回邶城以后,先去医院看了趟桑佳,把带回来的糕团和棋子饼给她拿过去。 桑佳一接过就问:“给林雪带了么?” 桑恬边解围巾边说:“老太太到底谁是你亲女儿?我走了两天,一回来你也不问我累不累,一心惦记着别人。” “林雪那是别人么?”桑佳大手一挥:“行了你也别解围巾了,我不用你在这儿杵着,你赶紧找林雪腻歪去吧,我和你方姨要继续看老鲜肉了。” 桑恬好说歹说,桑佳还是把她赶了出来。 桑恬没地方可去,想了想,给杨静思打了个电话:“晚上有直播么?没有的话一起吃晚饭,把我大老远给你拎回来的土特产拿走。” “行行行!”这种占便宜的事杨静思当仁不让,踏着她达达的小马蹄就赶来跟桑恬相会了。 杨静思今天跟桑恬约在一家刚开的网红串串店,光怪陆离的灯光一打,跟盘丝洞似的,桑恬觉得自己今天穿得不像蜘蛛精,都有点不好意思进去。 杨静思掂着桑恬给她带的糕团:“真扎实,这一包扔过来能砸死我。” 桑恬在菜单上勾她想吃的鸭肠和青笋:“你悠着点吃啊,别一会儿大半夜撑yue在家里,还让我去给你送健胃消食片。” “我有那么二么?”杨静思问:“这不会就是你带给我的唯一伴手礼吧?” 桑恬瞟她一眼:“你还想要什么?活的大闸蟹人家也不让我带上飞机啊。” “你还得给我带新鲜出炉的八卦啊!”杨静思急的一拍桌子:“来,跟这糕团一样有分量的八卦,赶紧给姐们儿奉上!你和林雪还有没后续?” 桑恬盯着菜单问:“无骨鸡爪要么?” “要。”杨静思急的又一拍桌子:“哎呀你别岔开话题!” 桑恬一招手把菜单交给服务员:“有后续,后来林雪来找我了,我俩去了趟集市。” 杨静思:“她睡了你还是你睡了他?” 桑恬:“……你怎么那么粗俗呢?” 杨静思:“那还能怎么着?难道你们真给无良小商贩做贡献去了?你不知道那地方都是骗游客的么?” 她急着问桑恬:“你买什么了?不会买玉了吧?玉是最坑的!” 桑恬笑笑:“没有,就买了一兔子花灯。” “兔子花灯?”杨静思一愣:“小贩追着非要卖给你的吧?多少钱卖你的?别是要了你二百五吧?” “你才二百五。”桑恬笑骂一句:“不贵,就二十,挺符合小镇淳朴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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