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搓着拇指,比划了一个姿势,直接把文件拍到对面人的胸口,哧哧邪笑着,摆明了是要好处费。 负责人没办法,向上说明了情况。 只要建筑耗材敢落地,马上就有流氓成群结队来砸。 富商决定换另一个地方建小学。 希望工程是绝对的利国利民,已经备过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撤资? 从省到市到县到镇,一层层地打电话,局长冒着冷汗,才后悔不该听人忽悠,拍脑袋按惯例决策。 如果不处理好,那么这口锅就实实在在地扣他头上了。 富商不缺钱,所以什么才能让他回心转意呢? 情急之下,布了酒局,又下了死命令压到镇里的学校上,务必让富商改变态度。 未成年人禁酒。这是织麦第一次喝酒。 她身旁的成年男人还算规矩,全程没怎么管她,总是站起来点头哈腰,笑嘻嘻地讨好主位,举杯,举杯,再举杯。 但小学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身旁是一个肥硕的中年男人,巨山一样的身躯像条蛆一样扭来扭去,不停地往她身上挤,酒气和汗臭粘在他的皮肤,隔了一个人织麦都能清晰闻到。 红领巾捏着校服衣摆,浑身发抖,一直在抽抽搭搭地哭。 织麦于心不忍,从桌上扯出一张餐巾纸,捏了只雏菊递给她,问:“妹妹为什么要来?” 红领巾止住哭泣:“妈妈生了重病,叔叔说,来了就能给新农合报销。” 织麦心中一震,低头抹了一把脸,给她倒了橙汁,说:“别怕,跟姐姐换位置吧。” 小学生点点头,换成织麦坐在肥胖男人旁边。 15岁的她还只是个妹妹,却已经决定成为其她妹妹的姐姐了。 身旁的中年男人臭不可闻,见到织麦便两眼放光。 他酒糟鼻毛孔粗大,眼睛被脸上的横肉挤出了一条线,整个人油腻肥胖,好像放进锅里能炸出200斤的油。 酒池肉林,醉生梦死,这里是钱与权的极乐世界。 男人从心底里为自己开脱,这都是为了工作,只有他先带头表现出一副沉溺其中的样子,才能感染富商跟着一起放松下来,进而松口。 他肆无忌惮,笑眯眯地在织麦耳旁吐气,痴迷地吸入少女的气息,开始摸着她的手,然后便是来回磨蹭着大腿,最后更加猖獗,旁若无人地把手从她校服领口里钻进去,挑开了内衣扣,变本加厉,肆意在她的后背上游走。
姿态过于熟练,他们不是第一次叫女学生出来作陪。 每次借着酒局,利用公职之便,就可以享用这些洁白的羊羔。 处女只有一次,她们不会再有下一次被叫出去的价值。 织麦心中悲凉,她缩着肩膀,紧紧闭上眼。 也许忍过这次就好了,忍过这次就能走出大山。 校长就坐她对面。他来回逼视这些少女,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没人敢轻举妄动反抗。 谁敢反抗呢,一旦进了这个包厢,就算跑得快不被捉回来,镇上的人都会说自己卖身求荣不干净。 女人脏得多么容易。 人言可畏。 就算有人相信自己是清白的,她能逃,那这些年纪更小的女孩子呢,能跑到哪里去?她们怎么办? 可是,她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求求上苍,谁也好,快来带走她。 她们泪流满面,她们不敢喊出声,她们只能偷偷用纸巾压着眼泪。 噩梦。无尽的噩梦。 丧钟为你我而鸣。 但这黑暗腐化的包厢很快被破门而入。 保安没拦住班主任。 很难想象,她瘦削的身体是如何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以至于能挣脱膀大腰圆的保安,成功闯进来。 她快速扫了一眼,女孩们早已麻木。 在场的所有人如同电影的突然暂停,画面一动不动。 校长第一个反应过来,腾地起身。没等他开口制止,只见班主任拿起酒杯,她步履蹒跚,直直走到主位,从侧面看,她瘦得就像一块铁板。 “我到这里支边,成为一名人民教师,已经有25年了。 我体会到,教育能阻断贫困的代际传递,知识能改变三代人的命运。” “但是,看着一个个山区孩子因贫困而失学,我心如刀割。” “我走过5万公里的家访路,遍访贫困家庭600多户,在崎岖的山路上摔断过肋骨、发过高烧,也曾昏倒在路上,但我心甘情愿。 因为跨过这些艰难坎坷,换来的是孩子们的求学坦途,是几百个家庭命运的改变,是他们从此与愚昧的阻隔。” “我膝下无儿女,这辈子的价值,就是救了一代人。不管数量多还是少,只要他们走得比我好就足够了。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所以,我感激您的资助,是您、点亮贫困地区孩子们的梦想,让学生们远方有灯、脚下有路、眼前有光,在山沟里也能看到外面精彩的世界,看到美好的未来。” “让我敬您一杯!” 班主任沉重的话语刚落,便猛地仰头,一口气干完了这杯酒,铮铮然捧着空酒杯,腰杆到颈椎僵直,倔强地看着主位上坐着的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即使渺小如我,微尘如我,也依然想让良心长在正确的位置上。 富商没说话,静默半晌,喝下了那杯酒。
第36章 天会亮 劫后余生。 所有女学生都围在玫老师身边,小一点的在抱着她嚎啕大哭。 不幸中的万幸,她们真的从虎穴狼窟中逃脱了。 织麦一下子就哭出来了。 身临绝境,是玫老师救了她。 但她愧对玫老师对她的良苦用心,她对自己报以厚望,而自己却想着走捷径,随便忽悠两句就被骗过来。 她笑着摸摸织麦的头,眼里有光,慈爱地说别怕、别怕。 “没事的,以后不会有事的。” “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 粗粝的手已经皲裂好几处,但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温暖而坚定。 她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千方百计打听到酒楼与包厢位置,不顾危险与后果直直闯了进来,身体力行保护每一个弱小的女孩。 织麦哭得更大声了。 黑夜降临,是她坚持着提灯在前,重塑她的人生。 没有玫老师救她于水火,她的人生可能就终结在今晚。 可玫老师不要报答,她只希望她们能够好好读书。 每当她想放弃时,就想起那天晚上玫老师的脸庞,每一道沟壑都在路灯下温暖而明晰,心中更是涌现了无限的力量。 从这天起,玫老师的身影变得无比高大,遥遥在前,作为标杆指引着她脚下的路。 考试改变命运,她已走出大山。 而今织麦衣锦还乡,她带着青玄回来了。 索性睡不着,两人在房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慢悠悠地从旅馆摸着黑出了门,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小镇不大,开着电驴20分钟便能到山脚。 织麦打着手电筒,牵着青玄,走一条只有本地人才懂得的路,完全避开景点工作人员,无需收费。 拾级而上,台阶围着山一圈一圈地爬,山上种有许多柠檬桉,散逸出沁人心脾的清新香气,让人神智一清。 两人微喘,织麦拿出纸巾帮青玄擦了擦额头的汗,微弱的光中温柔又细致。 青玄也翻出背包,开了瓶矿泉水,递给织麦,她喝完她舔过瓶口接着喝。 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攀到山顶,周围只有零星几人,有旅客驾好摄像机,准备拍照。两人全身轻松,呼出一口郁气,化成白雾。 望向山下,万家灯火闪烁,房屋高楼鳞次栉比,车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芝麻小点,再继续眺望,远方山林结的霜冷冷地反射月光,鸟迹罕至。 天空开始翻白肚皮了。 约莫三十分钟,天空已是一半明亮一半黑夜,她们面面相觑,忍俊不禁。 没过多久,黑暗的尽头便有一线红光,接着,红光开始晕开、扩大,浸润了远方的山脉,层林尽染。 一抬头,天空从灰黑到深蓝,再渐变成金黄,过度到赤红。 那赤红越来越深,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逐渐骚动。 直到露出一个光亮的圆边,越来越亮,整个圆盘慢慢地从山头冉冉升起,圆盘的周身最外边披着金光,起伏的山线被染成浅红色。 所有人都被这日出景象吸住了,震撼而美丽。 日光壮阔雄浑,破开层层雾霭与黑暗,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城镇已被唤醒。 青玄久久不能忘怀,难以忍住内心激动,转过头兴奋地想说些什么,只见织麦一瞬不瞬地看着,流下一滴泪来。 青玄说不出口了,只能把话语咽下。 日出结束,织麦牵着青玄的手下山,途经寺庙,她进去跪在垫子前求了一签。 青玄站在旁边看着,她并无所求,自信人定胜天。 菩萨低眉慈悲,金刚怒目降魔。 庙里最大的佛像半睁着眼,做俯瞰众生像,双眸二分开,八分闭。 二分观世间,八分观自在。 青玄笑问是什么签。 织麦眨眨眼:“是上上签。” 不知什么时候,织麦手上多了一束花,她们来到一个小土丘前。 花是玫瑰。 玫老师葬在山腰上。 南方流行土葬,说是把先人葬在风水宝地能在阴间享福。 她走的时候,镇里大半人都来送她。 前些年,玫老师生了重病。 听班长说是癌症晚期。 她一下子把大半个月的生活费捐出去了。 又班长说,住院的前一天玫老师还在坚持给学生上课。 织麦很难受,心都被揪起来,暑假的时候还回去看她,她只记得玫老师咳嗽得很厉害,自以为只是普通的季节性感冒。 当晚辗转反侧睡不着,她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写信。 她轻手轻脚拿起笔跟本子在床上写,用手机打着光,怕吵到舍友,捂着嘴压抑着声音不敢哭,泪水滴在纸上,晕染了一大段长长的文字。 贴了一块二的邮票,是织麦最舍不得的那张。 车马很慢书信很远,她坚信玫老师一定会喜欢这种方式的浪漫。 玫老师收到后果然如织麦所料的那般欣喜,她短信里只字不提病情,反而宽慰学生: “谢谢!挂号信已收到,很高兴还能看到你的文字,不必担心,勿念。” 看着短信,织麦突然想起玫老师课上时说的一句话: “人从一出生就开始走向死亡。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生与死的界限并没有那么明确。” 后来,再听班长说的时候,玫老师已经举行了葬礼。 她崩溃大哭,暑假竟然是最后一面。 再后来,织麦才知道,她的信玫老师只收到一封。 唯一的第一封。 剩下的,是去年镇上一个收废品的阿姆,依着信封上的联系方式,打电话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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