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抬指尖,闷闷的“嗯”了一个字, 发间的簪子跟着晃了晃,坠在簪尾的翡翠珠子互相摩擦, 发出清脆的声音。 初月姑姑盯着她背影瞧了瞧, 犹豫一瞬,从袖间掏出几张叠在一起的洒金宣,上头书有端正的蝇头小楷,密密匝匝的“这些是迁宫要带的东西,您过过目, 有什么漏的, 奴婢立马补上。” 常淑神情疲惫,抬起头来, 将洒金宣接到手里,草草扫过一眼“先这样办吧。” 初月恭敬的应了一声,又扭头看了眼慕轻尘,把东西重新拿回手里,原路退到门边,转身出去了。 这华丽的空间里,霎时只剩下慕·村姑·轻尘和常淑。氛围僵得很,呼吸分外粘稠。 慕轻尘忐忑的开口“公主。” “淑儿!”常淑面无表情纠正她,“你从不唤我公主,只唤我淑儿。” 慕轻尘心脏漏跳一拍,有种暴露自己是穿越者的不安。翻开桌中央的茶杯,斟满,一饮而尽。 正欲再斟上一杯时,常淑已经不声不响的逼到她眼前。 她们的距离变得很近,能看清常淑每一根乌亮的睫毛。但见她略略一顿,双手缓缓向上,捏住自己两只耳朵。若仔细感受,还能发现她指尖在发颤,像是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暴躁。 “慕轻尘,你折腾本宫上瘾了是吧!”她话音很低,却不怒自威。 “月初你说跟本宫定有契约,之后又说自己是傻白甜和替身,现在更过分,变成失忆了!戏挺多啊!”常淑暗运劲道,把慕轻尘的耳朵拧了小半个圈,“你给本宫听好,不管你真失忆假失忆,只要敢再惹幺蛾子,本宫就把你耳朵拧下来泡酒!” 这么残暴吗? 慕轻尘眨眨懵懂无知的眼,点头如捣蒜,胸口却囤满委屈。 呜,本以为离了那欺辱她的后娘会过得好些,没想到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她后娘再不好,也不会割她耳朵,让她见血。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原来后娘是这般的好。莫名的有点想她呢。莫名的想回去继续受虐待呢。 慕轻尘陷入沉思,“涉世未深”的小脑袋开始认真思考,起先思绪很乱,像一团乱麻,忽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头绪当即跳了出来——我是如何穿越的?哦对,是在树下打盹的时候。 难不成,打个盹就能穿越? 那若想穿越回去,是不是得找棵树接着打盹? “本宫跟你说话呢!”常淑看她心不在焉,很是不满的沉下嘴角。 慕轻尘不敢忤逆常·暴君·淑,又继续点头。 “说话。” “知道了,保证不惹事。” “你发誓。” “我发誓,拿我以后的幸福生活发誓。” 常淑面色一凛,你个混蛋,发誓就发誓,拿“性福生活”发誓做甚?是想把本宫也搭进去吗? 她越想越气,眼刀子嗖嗖的砍向慕轻尘。 慕轻尘顿觉肌肤一凉,心也跟着发慌。 因迁宫而要收拾的行李有很多,宫人们各自忙碌着,搬起一个又一个挂锁大箱,从东搬到西,又从西搬到东。 惠翼不停地摇着团扇,在院子里忙成旋转陀螺“镂空鎏金香炉装了没?”她招下一小太监问话。 小太监放下箱子“禀娘娘,装的八宝铜雕小香炉。” 惠翼没好气道“那还不赶紧换!” “是。” 常淑和常鸢也好不到哪去,站在抄手游廊的两端,看着来来往往,脚步匆匆的宫人,叮嘱他们莫要乱了手脚,东西整理好后在脑子里过一遍,免得多了少了。 “诶,三驸马的衣服多装两件长袍,少装两件坎肩,太崇宫凉快。”常鸢道。 宫婢慌慌的“奴婢这就回去换。” “还有,再装十封牧沉芸香!熏熏那的蛇蚁,三驸马胆子小,可见不得那些东西。” “是。” 亦小白刚从御膳房回来,就见常鸢在光天化日之下,毫无顾忌的说她坏话。 一天到晚戳人家短处,有意思吗。 她皱皱鼻子,和常淑打了个照面,喊了声皇姐,问“轻尘呢?” 常淑的皮肤白净剔透,忙碌间身子发热,脸颊隐隐透出粉红。手腕使了个巧劲,合上桃花扇,指向院角的一棵古风飘逸的柳树。 树下,慕轻尘席地而坐,背靠树干闭目打盹。只是阴郁的脸色,隆起的眉心,出卖了她的心境。 牛菊花怕她晒着,撑了把十六骨的油纸伞伺候在一旁。 她好像很烦躁,在树下不停变换姿势,后来干脆去到另一棵树下……接着睡…… 亦小白“……” 这是嫌树硌得慌吗?回寝殿睡床不好吗?再不济睡凉榻也行啊。 “轻尘这是怎么了?” 常淑语气平淡“别理她。” 哟,吵架啦。 亦小白摸摸下巴,一副捕快思考迷案的模样,接着恢复常态,从游廊下翻出去,踩着花圃里的新绿走到慕轻尘跟前,蹲下身抱住双膝,好奇宝宝似的打量她。 忽然听她嘴里嘀咕“我都睡了十颗树了,怎么还没穿回去呢?难道是睡觉的时间不对?还是树不对?会不会是风水不对啊!” 她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皮,被亦小白那一嘴小白牙晃花了眼! 牛菊花一心记挂她失忆的事,清清嗓子,附到她耳边提醒道“这是三驸马亦小白,您发小。” 慕轻尘有些紧张,咽下一口口水,向亦小白扬起村姑式笑容。 在牛头村,她每每遇到隔壁的小姐姐时,都是这么笑的。 凭此笑容她还荣获了牛头村“千年美少女”的称号。 当然了,还有个“万年美少女”,那是村花。 “轻尘,你睡傻啦。” 慕轻尘“……” “外头热,你进里屋睡呀,”亦小白眼珠向左一滑,偷偷瞥了眼不远处的惠翼,“咱丈母娘在那忙得水都顾不上喝,你倒好,在她眼皮子底下偷懒,是嫌她对你不够嫌弃吧。” 话刚吐露出嘴皮,惠翼便突然转身与亦小白四目相接,眼里充满了深切的恨铁不成钢。亦小白身躯一震,打了个响指,吩咐路过他的太监,把提在手里的两个桶给她。 太监为难,不大愿意。 亦小白竖起眉瞪起眼,凶神恶煞道“咋滴,我说话不好使啊。” “不,不是。” “拿过来。” 小太监毕恭毕敬的把东西交给她。 “来,轻尘,咱们一人一个,待会母妃看过来,咱们就佯装提桶往外走。” 慕轻尘从地上爬起身,掸了掸衣摆处的灰,伸手将其接过,实木的,还挺沉。 “谢谢。”她道。 一抬眼,遇上惠翼气咻咻的疾步而来,劈头给她们一人一扇子“你们俩提着恭桶瞎聊什么呢!商量再寻两个夜壶啊!” 慕轻尘“……” 亦小白哪里料到这是恭桶,唰得也太干净了。 她尴尬地挠挠被惠翼打疼的脑门“母妃,别说是夜壶了,只要是您想要的,天上的星星我都给您摘下来。” 惠翼“……” 这真是老娘听过最恶心的甜言蜜语了! 亦小白见她脸上有了松动——抽搐,赶忙发挥那一身能屈能伸的商人习气,哈哈腰,插科打诨的给她陪不是。 正陪得起劲呢,塔珊潇潇洒洒的来了。还是一身红衣,飘飘拂拂,如花似火,艳烈得仿若忘川河畔的彼岸花。 一如既往的骄傲,下巴高高扬起,露出雪白的脖颈,无视常淑和常鸢,走向惠翼,右手握拳贴到左肩,行突厥礼“皇贵妃娘娘。” 惠翼有些惊讶,用团扇掩住嘴,以免失态“塔珊公主怎的突然来了,是哪里住不惯吗?本宫这就差人把内侍省的奴才叫来……” “一切安好,多谢娘娘挂心。” 说完,也不等惠翼回应,径自跨出一步,抓住慕轻尘的胳膊,甜甜道“慕学士。” 慕·村姑·轻尘还沉浸在穿越中无法自拔,一点也想不起来眼前这活波可爱的姑娘是谁。 管他三七二十一,千年美少女的笑容扬起来再说。 这一笑可让常淑吃味了。 可恶,笑归笑,有必要如此妖魅惑人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塔珊不知道什么叫妖媚,也不知道什么叫惑人,她的先生从没教过这些字词,不过她学过一个成语叫“浅笑嫣然”。 当时,先生是这么解释的“这样的笑好比是天边的太阳,远远的,小小的,却蕴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温暖你的身子,温暖你的心。” 塔珊感受到了这种力量,浑身热热的。 往后退开一步,决定离这颗太阳远一点。 “塔珊公主可是来找我家轻尘的?”常淑明知故问道,言语间,人已走到慕轻尘身边,将她的胳膊从塔珊的咸猪手里抽回。 塔珊如梦初醒,羞怯地搓搓手,嘟囔说“冒犯学士了,我来是有样东西给学士。” 自从湖凌阁一别,她一直陷在深深的自责中,想着总该给慕轻尘一点补偿,抚慰她痛失爱子的受伤心灵。 想来想去,终于让她想到了! “这是招魂幡,我特定从大巫师那给你求来的。你把它挂在床头,每晚摇摇坠在底下的铃铛,大喊你女儿的名字,她听见后便会进入你的梦中与你相见!” “你女儿叫什么来着?慕……糖醇对吧?” 轰隆。 常淑觉得有一道天雷劈得她外焦里嫰。 惠翼更是一脸呆滞,用力眨眨干涩的眼,把她们的话反复琢磨了好几遍,越琢磨越不对劲,看了看塔珊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招魂幡,最后把目光落在慕轻尘身上。 “你……有个女儿?” 刚穿来的慕·村姑·轻尘比她还不知所措“有……有吧……” 常淑闻言,脸色煞白。 完了,这下说不清了!!!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常淑委屈脸“本宫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第39章 穿越驸马上线 有……有吧? 惠翼彻底糊涂了, 什么时候有的?她怎么不知道?而且慕糖醇这名字也太土了! 此刻人多嘴杂,常淑实在不想横生枝节,上前扶住惠翼的胳膊,压低声音神秘道“一会跟您解释。” 这是一句搪塞,也是一句提醒。 惠翼暂且按捺住满腹疑惑,扶扶发髻, 给慕轻尘打去个眼色“轻尘,还不快谢过塔珊公主。” 然后侧身向塔珊投以一笑“塔珊公主费心了。”
心里想的却是“突厥的民风民俗太奇葩了,送的这是啥玩意儿啊”。 慕轻尘千年美少女的微笑还没停, 不自在的深吸吐纳,局促不安的接过东西后, 垂眸瞧了瞧,喟叹这造型实在太诡异了, 素面三角的红黄旗层层叠叠的缠绕在胳膊长短的竹竿上,旗面中央绣满金色的日月, 竿尾还缀有两枚铃铛。 在牛头村的传说里, 铃铛是唯一能从人世抵达地府的声音,悬乎的很…… 这口味也太重了,不怕招魂招错了,招来那些四下游荡的小野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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