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子屹读懂监斩官的眼神,问慕轻尘:“时辰已到,敌人未曾出现,斩还是不斩?” 慕轻尘晃了晃酒杯,递到唇边饮了一口:“斩,当然斩。” 她轻飘飘一句,话里内容好似与人命无关,更像在为一颗白菜和小贩讨价还价。 监斩官收到向子屹传来的暗号,悬到半空的心稳当落下,扔出监斩牌,嘎崩利落脆地说了个“斩”。 刽子手得令,满饮一盅烈酒,喷吐在刀面上,再稳扎一个马步,把刀高高举起。 观众们瞬间屏住呼吸,胆子小的紧紧捂住双眼,问旁人“脑袋掉下来没?掉下来没?” “孩子他爹——” 一声凄厉的哭喊陡然炸响,打饶了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 大家循声望去,见到一名容颜姣好,身穿白衣头戴白巾的少年,肚子还挺得老高。此人不是倾夏又是谁。 他哭得涕泗横流,拼了命的想要爬上刑台,却被金吾卫死死拦住:“你安心去吧,我会把孩子生下来,给你林家留个后。” 林品如感动非常:“叫益达!我给孩子取了名字叫益达!” 隔得老远,愣是把他俩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慕轻尘:益达?这什么狗屁名字,一点不如我家‘慕糖醇’好听,真磕碜。 就在这时,人群中猛地腾起数名蒙面人,或手握长剑,或手持弯刀。他们个个轻功了得,足尖点着群众的脑袋,一路腾挪跳跃,几下的功夫便落到了刑台之上。 向子屹懊恼自己的走神,脖颈涨红,发狠道:“放箭!” □□弹弦,短箭破空而出,组成的箭幕宛如黑云压境。 慕轻尘摇摇空荡荡的酒壶:“小厮换壶酒,要桑葚酒。” 她喊了几声都没人应,以为小厮偷懒溜去刑场边看热闹了,不满地嘟囔一句,缓缓地眨了眨眼皮。 ……不对,是出事了! “向子屹,我们暴露了!!”
第85章 幸福驸马 是慕轻尘大意了,亦或是她低估了耶律桀的绝情, 自个儿子就在刑台上跪着呢, 按理应该集中兵力冲上去救人才是,非要分出一队人马来对付她。 没错, 是对付她。一把把弯刀不管不顾的朝她砍来。左一刀, 右一刀,上一刀, 下一刀,害得她旋转跳跃不停歇。 脚下一滑, 像个蹴鞠似的顺着楼梯滚下去。也是她滚得有水平, 一边滚一边撞到数人,有他们充当肉垫, 她便没伤到筋骨, 顶多一点皮外伤。 一个鲤鱼打挺,躲到柜台之后,旋即听见向子屹一声暴喝:“冲啊!” 话音一落,就是乒乒乓乓丁丁当当的短兵相接之声。 慕轻尘拔出贴身的鱼肠短剑, 比划在胸前, 以备不时之需,趁机懊恼了一下幼年没有好好学武, 以至于落得如斯田地。 不管了, 这些契丹死士的目标是她, 若落到他们手里必死无疑, 先跑路再说! 她抓过柜抬上过的算盘, 狠狠砸开窗户,再一个灵巧的跟斗,翻进了院子。 酒庄是二进的,前院用来接待客人、储存酒菜等,后院则用来住人。 慕轻尘沿着廊芜摸索着向前,心说到后院找个偏门逃走,结果刚将门拉开,就见到了一身材魁梧壮硕的中年人,整个人结实得犹如一堵墙。 威猛,刚毅,杀气腾腾。 “耶律……桀……”慕轻尘有些诧异。她没想到耶律桀会亲自前来,且不是来救儿子,而是来抓她的。 也对,冤有头债有主,要不是她在背后搅弄风云,耶律一族如何会成今日之模样。 慕轻尘转身即跑,原路跑回前院,迎面撞上几名追出来的契丹死士。 完蛋了,后有追兵前无去路!为今之计只有……上房梁。 她足尖一点,腾空而起,忽然在半空中浑身发凉,直直摔下来,磕得膝盖都发麻! 你问她为何发凉?恐高症发作呗。 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她不敢耽搁,重新起身,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这回连屋檐都没跃过去。 一阵折腾下来,耗掉了宝贵的逃生时间,耶律桀冲到她身前,单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举过头顶,目眦尽裂地吼道:“慕轻尘!你不是自命不凡吗?呸,怎么也有任人宰割的时候。” 他好似很享受这种折磨人的快感,没有立即掐断慕轻尘的脖子,而是把五指慢慢收拢,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欣赏慕轻尘那涨得血红的脸庞。 慕轻尘发出嗬嗬声,四肢挣扎着抽搐着,漫长的窒息正在损耗她的体力…… 耶律桀放肆的哈哈大笑,像一个傲战群雄的胜利者,而就在这时,他松懈了,给了慕轻尘一个扭转结局的机会。 她迅速摸出腰间的霹雳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砸向耶律桀的面门。 “砰”的一声,一股浓稠的黑色烟雾迸发在空气中。 耶律桀被炸歪了嘴巴,右侧脸皮剥落,露出如骸骨般的森森白牙,鲜血更是淌湿了领口和衣襟。 “啊——” “啊——” “啊——” 他像一只受伤的困兽,发出痛苦的嘶吼。 慕轻尘趁着烟雾未散,迅速一跃而起,这次她没有失败,稳当的落在屋脊之上,复又几次跳跃,消失在他们视线之内。 刑台上,林品如正在和金吾卫并肩作战,一把属于刽子手的大刀握在他手里,刺进一名契丹死士的胸膛。 这是慕轻尘救他的法子——捆绑他的绳索是活结,若有人劫囚,他可趁其不备扰乱敌方,与金吾卫来个里应外和。届时再请常淑向华帝求情,看在他回头是岸的份上,赦免他的死罪,判个流放啥的,总好过与挚爱死别生离吧。 “你是没瞧见我当时有多机智!仅用一颗霹雳弹丸,就把耶律桀那老东西的脑袋炸成了烂冬瓜!” 常淑弹了慕轻尘一个脑瓜崩:“慕学士,三天之内你已经把这事说了好几百遍了……坐好,仰头!” 她拧开药盒,尾指旋了一小块药膏在手心,将其涂抹在慕轻尘的脖子上。 牛菊花微曲膝盖,查看慕轻尘的伤势,担忧道:“长公主,这都三天了,驸马脖子的淤青没见散一散,要不让太医院换换药?” 常淑涂药的动作停了停,忧心忡忡道:“……掐得可够狠的,力道不小且内力深厚……没十天半月是好不了了。” 说到最后语气带有几分怒意。 慕轻尘忙瞪了牛菊花一眼,斥他多嘴,捧住常淑双手,挠挠她手心,安慰着:“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没关系。” 常淑撅撅嘴:“人家……心疼嘛。” 好肉麻好肉麻~ 牛菊花抖了个寒颤。 慕轻尘斜他一眼,眼底写着“嫌肉麻还不赶快滚远点”。 牛菊花会意,蹑手蹑脚的走了,只留下关门扉的“吱呀”声。 “亲一下吧。”慕轻尘挑挑眉梢。 “先说好,只能亲嘴巴,不能乱摸。”常淑警告她。 “……那胸部以上的……能摸吗?” 常淑害羞地别过脸:“……不行。” 慕轻尘死性不改:“那……能亲吗?” 常淑双手并用揉搓她的脸,气道:“当然更不行啦!!” 哼,无赖,连嘴巴都不给你亲了。 常淑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慕轻尘一点奖励,原因是其求生意志坚定,成功避免了她们俩天人永隔的悲剧。 “可以亲……” 慕轻尘登时两眼放光。 “但是,”常淑补充道,“只能亲三下。” “太少了!十下。” “五下,不能再多了。” “十下十下……” 常淑枕上她的肩:“瞧你斤斤计较那样儿……要不……你今天亲五下,剩下的五下明天再亲?” 慕轻尘:好主意!!! 她迫不及待地抱着常淑上了床,解开常淑的裙衫和肚兜…… “就亲五下而已,至于把我……脱成这样吗?”常淑用被子盖住羞红的脸。 “懂啥,这叫望梅止渴!!!” 常淑:“……” 七日后,华帝下了新的判决。 耶律桀、耶律阿洪答及一众契丹死士判斩刑。二皇子褫夺封号,幽禁大理寺,无赦不得出。林品如迷途知返,改判斩监候,三个月后,又改判流放辽东。 流放这日,天上飘着不大不小的雪,天地一片苍茫的白。 一辆华丽的七香宝辇停在城门外。 “冷吗?”慕轻尘把手炉塞给常淑,顺带碰了碰她的指尖,嗯,很暖,“让你别来非要来,这大雪天的,可别冻坏了。” “我都热出汗了。”常淑嗔怪道,“身上披着狐裘斗篷,脚边烤着熏笼,手里还抱着手炉,又加之在车厢内,根本一丝寒气也伤不到。” “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小糖醇不抗冻。” “放心吧。我们和倾夏相识一场,好歹送送他们二人。” 慕轻尘不屑地说:“我保住林品如的狗命,也算仁至义尽了,有啥可送的。” “你呀,”常淑咬住她耳朵,“小气。” “我小气?喂,你驸马我差点被他送上黄泉路诶!” “行行行,我说错话了,”常淑圈住她的腰,“别生气嘛。” “哼,你已经不爱我了!” “爱你爱你,可爱你了!” “那我是不是你的小宝贝?” “当然是了,小宝贝~小心肝儿~” 门外冻得瑟瑟发抖的牛菊花:你俩真是够够的!! 林品如是由官差负责押送,倾夏怕错过他,天还没亮就等候在刑部大牢外头,虽说怀着孕,但身板很结实,肩头背了不少行李。 一路很乖巧,安安静静的,跟着他们出了城门才喊了声:“两位差大哥,天寒地动,你们辛苦受累了。” 遂即给他们一人塞了两枚银铤,讨好道:“路上买酒喝,暖暖身子。” “你倒是懂事。”其中一人把银铤甸了甸,满意道。 可在下一刻却高高扬起鞭子抽向林品如,本就单薄的囚衣霎时被抽开一道口子,渗出的血珠凝结成冰,与衣料粘在一块儿。
林品如本就在牢里吃尽苦头,体力早已不支,脚步虚浮,栽进了雪地,手铐脚镣哐当作响。 “你们!你们!”倾夏想要破口大骂,又担心他们路上为难,只好忍了忍,把话咽进肚子里。跪在林品如身边,扶住他胳膊,“来,起来。” 林品如不忍心他吃苦,揉揉眼眶,把眼泪活生生逼回去:“山长水远,你何苦跟我去遭罪。” “别说丧气话,来,起来。” “还想偷懒是吧!”官差吐了口痰,又扬起一鞭,“麻溜地滚起来!” 倾夏见状,扑上去护住林品如,不想那一鞭迟迟未落。 睁眼一看,鞭子被慕轻尘夺了去。 “慕驸马!长公主!”倾夏满目惊喜,“你们怎么来了。” “来送送你们,”常淑命牛菊花把停在角落的拱箱马车牵来,“坐这辆车走吧,路上会舒坦许多,等你们到了辽东,本宫会打点好那的一切,不会让你们受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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