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品如的,呜呜呜……”昭蓬阁内,倾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眼珠时不时的打量那描有金漆的屋梁和雕龙画凤的门窗,顺便猛吸两口珐琅香炉里的龙涎香气,“有五个月了。” “你在康州府扳倒二皇子一党,又活捉那耶律阿洪答,可谓是出尽风头,而我呢……”倾夏咕咚喝下两大口茶,话题一转,“呀!这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吗?好喝!” 慕轻尘也捞过茶杯,用茶盖划开水面的浮茶,漫不经心地提醒他:“继续说下去。” 倾夏不理她,喝干最后一滴茶水,把茶杯盖到脸上,将里头的茶叶吃得干干净净,吃相很是难看。 慕轻尘:…… “这是好茶,别浪费了……可以再泡一杯吗?” 慕轻尘无情拒绝:“不可以!” “呜呜呜……”倾夏再次抽噎起来,终于将跑偏的话题拉回,“二皇子和耶律阿洪答把我家品如供了出来,抓去蹲打牢了,刑部公文已发,说是秋后处斩……他都来不及看看孩子的模样,听他喊一声爹,呜呜呜,日他仙人板板,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你想求我放他一马?”慕轻尘玩味地勾勾唇。 “你能抓住耶律阿洪答,我也有一份功劳……放品如一马,就当给我的酬劳。” 慕轻尘哂笑:“能找到穆宁长公主府,说明你已知我的身份,那你也应晓得我慕轻尘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林品如曾想要我的命,岂是你求求情,就能将恩怨一笔勾销的。” 倾夏顿时心如死灰,胡乱地抹了把脸,失魂落魄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一份功劳的确没有足够的分量……我一生颠沛流离,没有多余的钱财孝敬你,唯有皮相勉强过得去……” 慕轻尘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倾夏挺着大肚子站起身,颤抖着的手指一件一件剥落自己的衣裳。 “你冷静!”慕轻尘警告他。 “……为了品如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停下!有话好商量!”非礼勿视,慕轻捂住双眼。 “驸马不用客气,我本就在青楼伺候人,今日就当加班了。” 加你奶奶个嘴! 若不是看在他腹中有孩儿,慕轻尘真想动手揍他。漂亮的眉毛紧紧拧着,闪身躲开他的主动献身。 迅速拂袖步出,狠狠地说:“牛菊花,把这厮给我叉出去!” 牛菊花非常鄙视她:人家小三辛辛苦苦的来找你,你竟这般冷漠绝情。 他应了一声,转身进去,突然被一个裸男辣到了眼睛,旋即原路退回,唤来两名府兵。 倾夏是被一路拖出去的,头发散乱,衣衫不整,鞋还缺了一只,嘴上一个劲地咒骂:“慕轻尘,你不得好死!老子日你仙人板板!你个龟儿子……” 以至于府内上下都做惊恐状,以为慕轻尘把他那啥了! 哦呀~ 好残暴好血腥!连怀孕之人都不放过,不愧是丧尽天良的“老虎屁股”。 常淑从梦中惊醒,唤进初月姑姑问:“出了何事?” 初月姑姑一直侯在外头,对院外的事不甚了解:“奴婢差人去问。” 常淑沉吟半晌,叫住她,稍作打扮后,循着那凄厉的喊叫找过去。 在前院的抄手游廊处拦下那两名府兵。 被拖在地上的倾夏听她声音耳熟,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似地扭过头:“长……公主,是我是我,倾夏。” 倾夏? 常淑弯下腰,剥开他脸上的头发,确认是他无误:“你怎么在这?谁将你弄成这幅……”鬼样子的。 * “慕轻尘!本宫说过好几次,让你好好改改性子!瞧瞧你干的好事!如此对待倾夏!他若衣衫不整的被丢出公主府,外头定要起风言风语……” 重回昭蓬阁,慕轻尘劈头就挨了一顿骂,而罪魁祸首倾夏则在一旁享受大鱼大肉,喝着葡萄美酒! “衣服是倾夏自己脱的,府兵是牛菊花招来的,这个混账东西,”慕轻尘气不过,去到门外将人拎进来,呵斥他道,“我让你把倾夏叉出去,你胆敢假手于人!” “奴才错了……”牛菊花哭丧着脸,“长公主您消消气,都是奴才愚笨,奴才愚笨。” 常淑勉强信服:“来者都是客,即使有冒犯之处,也合该以礼相待,你们何苦折磨他?”
慕轻尘一脸羞愤,侧过身去,避而不谈。常淑只好看向牛菊花:“你说。” 牛菊花的余光扫过慕轻尘,忐忑道:“奴才……不敢说。”说出来怕您承受不住驸马在外包小三的打击,而且您还与这小三交好。 “他勾引我!”慕轻尘干脆抢过话头。 常淑突然愣住。 “不信你问牛菊花,他在外头全听见了。” ”是……是,奴才听见了。”牛菊花真真佩服慕轻尘,为了活命,居然不惜抛弃小三,帮腔道,“确是倾夏意图勾i引,驸马抵死不从!” 常淑斜眸,冷冷地盯着啃鸡腿的倾夏,眸心乌漆墨黑,不带一丝感情,宛如深不见底的幽潭。 倾夏心里毛毛的,把鸡腿慢慢放回盘中:“……衣服的确是我主动脱的……但是……” “没有但是!”常淑挥挥衣袖,“来人啊,把倾夏给本宫叉出公主府!!” 不要脸!!
第83章 幸福驸马 一个月后, 常淑终是改变了主意,许是同样怀有身孕的缘故, 她对倾夏隐隐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觉得他肚里的娃娃更是可怜,一个爹判死刑, 一个爹又是青楼工作者,且还生意惨淡。 这样的娃娃若生下来,注定比旁人活得辛苦。 “要不你想个法子, 让父皇赦免林品如的死罪?”常淑扯扯慕轻尘袖口, 像个讨糖吃的小娃娃, 心情忐忑。 如预想的那样, 慕轻尘一记眼刀杀来,比周遭的凉风还透骨。她一个甩袖,加快脚步去了花厅。 那里, 造办处绣房的嬷嬷在等候。如今常淑孕期已逾五月,按理, 绣房该准备小主子的衣物鞋袜了, 因不知其是男孩还是女孩, 所以所有衣服都需做出两种不同的款式。 工程着实不小。 嬷嬷远远的向慕轻尘和常淑福身请安, 领着身后四名端着托盘的小太监迎上去:“长公主殿下、驸马, 奴婢是奉太后和皇贵妃之命前来。这些是新进的贡缎, 请公主和驸马为小主子挑一挑。” 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挑好的,常淑抬了抬手,吩咐两侧的侍婢将其接下。 初月姑姑和牛菊花跟着上前, 一一给了赏钱,将嬷嬷和小太监送出府门。 回来时,见到慕轻尘和常淑还在说着之前的事。 “只让你免了林品如的死罪,又没让你免他无罪。”常淑还是好言相劝的温柔样子,目光则在新绸新缎上。 “你倒是心宽。”慕轻尘嘴角一斜,露出一丝嘲讽。 常淑在她晶莹剔透的脸庞上偷了个香,心满意足地舔舔唇瓣:“是为了小糖醇,为她祈福积德……你我不可造太多杀孽。” 轻飘飘的一句话,似有千金重。 慕轻尘兀自陷入沉思,她做过……许多伤天害理的事,这些业障不会报应在孩子身上吧。 这一瞬间……她开始慌了…… “成……成吧,容我寻个法子。” 常淑释然一笑,拉她近到身前,转开话题:“你看这匹枯茶色的缎子如何,可以做件小褂子,雪色这匹做亵衣吧,鹅黄的做短衫……” 慕轻尘心事重重,只在一旁敷衍, 常淑恰恰与她相反,兴致盎然,如沐春风,见慕轻尘意兴阑珊,只好丢她到一边,和初月姑姑商量起来。 合计完衣服的款式,还有花纹图样和小鞋小帽,一通折腾下来,倒把慕轻尘忘得一干二净。 慕轻尘也乐得清静,趁她们不注意,走到门外,让牛菊花立刻把德顺那个糟老头找来。 他们三人一道,偷偷摸摸地从长公主府的后门溜走,绕过两条曲巷,在一方窄门前站定。 此门虽窄,却是石狮灯笼一应俱全。 “这是三公主府的侧门。”牛菊花向德顺解释道。 德顺向他抱出一拳,算作谢过。 慕轻尘“嘘”了一声,示意他们保持安静,然后叩响铜环,声音两短三长,共重复三次。 “请对暗号,”门内,一侍婢左顾右盼,在确保四下无人后,隔着门板神秘道:“春色满园没关住。” 慕轻尘赶紧接:“一支红杏爬出来。” “我是天上一片云。” “你是地上一坨屎。” “鸳鸳相报何时了。” “鸯在一旁看热闹。” 哗啦一声,门从里面开了,侍婢借着门缝说:“慕驸马请稍等。” 话没说完,门已重新合上。 牛菊花时常为慕轻尘干这种 见不得人的勾当,算是实战出经验,拽着德顺去巷口望风。慕轻尘则呆在原地等待,她似是很急切,一条腿抖个不停。 “尘尘。”门再次开启,亦小白猫着腰探出半截身子,身后是小太监白莲花,“拿去。” 她从怀里摸出一大袋银两,袋面上还沾有湿漉漉的泥巴:“刚从假山后头挖出来的,你以后可别让我帮你藏私房钱了啊,万一被我家母老虎发现了,准说是我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三公主的府邸和穆宁长公主府仅一街之隔,慕轻尘曾与亦小白约定,如果有朝一日她叩响侧门,且对了暗号,便是让亦小白赶紧把这袋银子挖出来给她急用。 “你从不动这笔钱的,要去做甚?” 慕轻尘努努嘴:“你别管了。” 她转身离开,来到巷口,将钱塞进德顺臂弯:“从延兴门出,往东五里地,再往东南三里,有一小破庙,名叫寒蝉寺,你把这些钱赠给这座庙的主持,让他重修庙宇,重塑佛身,就说……是长公主府给未来小主子求个幸福平安。” 她咬住下唇,思索可还有要交代的:“对了,再请主持给小主子点盏长明灯。” 德顺那叫一个感动,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连慕轻尘这种泯灭人性的货色,都能有此良心发现的时刻,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千……万别告诉公主!” 德顺和牛菊花对视几眼,问说:“为何呀?”说出来让长公主开心开心不好吗? 因为不想让人知道我慕轻尘坏事做尽后,也有心虚的一天。慕轻尘很是不耐烦:“别多问!” * 德顺最近很苦恼,非常苦恼。他活了一把年纪,从没如此苦恼过。 长公主信任他,把他从宝风阁调到公主府伺候,还交给他一项重要任务——监视慕轻尘。 但慕轻尘也很信任他,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私房钱的藏匿地点…… 由此他陷入两难抉择,是继续替长公主盯梢慕轻尘,还是妥妥叛变呢?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他不禁变得郁郁寡欢,和他同屋的太监们一致认为……他失恋了。 至于因谁失恋还需进一步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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