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理会别人的神色,而是默默地含\吮着手指,古镜般无波的瞳仁里映着谢玄濯白皙脆弱的脸孔。 只听见她的声音薄且脆: “当然是玩弄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了。” “这多有趣啊。” 冰冰凉凉的手指按在自己发热的面颊上,白松香的味道恰好平复了谢玄濯躁动不安的血液,她不自觉地探出舌尖,想要舔掉被手指按压的触感,就跟中了魔一样。 “玩弄烂泥,有趣。”谢玄濯在心里苦笑,觉得自己真是怎么都搞不懂少女心里在想什么。 刚才若不是她及时打碎酒坛,自己可能已经由着□□的心绪做出了不可挽回之举,纵然能杀得了欧阳毅,也只是逞一时之快。 她知道自己现在还是太弱小,一味的蛮力和冲动只会带来灾祸。她并非为了不被人侮辱而奋力活着,她只是为了拿回来,拿回来,被人夺走的一切。 “再盯着我看,把你眼睛挖出来。”明净翡撇开谢玄濯的脸,在她耳旁恶狠狠说道。她不想看见此刻谢玄濯的眼神,那么地孤独,好像燃着烈焰。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烈焰好似能燃尽世间万物,包括烈焰的主人。 谢玄濯恍然回过神来,又低下了头。 “大人,都尉大人,俺把东西都买回来了,”一个高壮黝黑的士兵从小院外回来,憨厚的脸上满是汗水,“草料和粗面都买回来了,店家给了俺整整五十斤咧,俺们的马都能吃顿饱饭了。” “五十斤?”欧阳毅看见用牛车拉回来的草料高高堆积如山,差点儿气晕过去,他阴沉着脸吩咐道: “你他妈是喂猪吗?滚去把五斤草料磨成汁,其他的直接喂马。” “都尉大人,草料还能磨成汁了嗦?咱们的马还咋个吃噻?”士兵有些疑惑地嘟嘟囔囔,却还是不敢违抗大人的命令,准备磨盘去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欧阳毅暗骂一句,继而抬头看天,已经接近傍晚时分的天空布满了晚霞。 他回头便看见谢玄濯捡那碎瓷片刚好割伤手指,泥水血水混在一起,好不令人恶心。 厨房里烟火气缭绕,士兵们进进出出,嘈杂不已。明净翡刻意从院子里路过打了一桶水。 “姑娘,你可会做饭?”欧阳毅一向信奉着君子远庖厨的原则,对灶台之事知之甚少,见明净翡路过便有意攀谈。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姑娘刚才也听见了,那个傻子可是尊贵的皇女殿下。既然皇女殿下远离家乡已久,又待在这贫瘠荒芜的地方,肯定十分思念家乡的饮食。末将自然想为殿下献上一份大礼。” “大礼,”明净翡张望一番,小院外的守卫虽然少了几人,但依旧密不透风,她若想联系旁人看来还得等到夜深人静。 只见欧阳毅将黄褐色的面团,捏成小小的圆子,放在案板上。 “姑娘,我劝你还是离开此处为好,”欧阳毅斟酌着话语,唯恐唐突了佳人,“莫要再跟着那样的祸害,俗话说美人配英雄,你这样的佳人,何必与她消磨时光。” “大人,您不是说她乃五皇女吗?”明净翡故作不知,眼睫一瞬,发问道: “难道皇女殿下称不上是英雄吗?” “姑娘这就有所不知了......”欧阳毅垂下眼眸细想半晌,大司马赵勿尘虽说手握上燮大权,也将谢氏皇族斩杀殆尽,只留下旁支无势的人当作傀儡,但天下百姓对其中缘故并不清楚。 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敢轻易说出这等皇室秘闻,只好婉转地说:“这五皇女犯下了大过,自然算不得什么东西了。姑娘你若是及时与她撇清关系,在下还可帮衬你一二。” “大人,这听起来似乎很好呢。” 一瞬间,欧阳毅被明净翡温婉的声线所迷惑,以为少女终于听进了自己的话,他正想自报家门,聊一聊自家门庭和自身情况时,少女却突然话锋一转,声音也变得坚决起来。 “可惜,我就是贪图她的美貌,这般瘦弱妖冶的女孩子,玩弄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你......你们坤泽怎么能如此孟浪不知廉耻,你们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伺候乾元方是正道。” “大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明净翡眼角上挑,语气随意地像是高山往下流的泉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欧阳毅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过这个牙尖嘴利的女子,偏偏这女子还是金巫族人,他多少还得顾忌一些。 “大人,丸子都煮好了,”一旁的士兵拱手抱拳,语气十分困惑,“只是这草料和粗面做的东西能吃吗?那粗面都是些麦梗子啊。” “又不是给你吃,你急什么。”欧阳毅看向明净翡,笑说:“姑娘,劳烦你端回房里给皇女殿下尝上一尝吧。” 看着那一碗清水上浮动着黄色丸子的汤,明净翡没有马上动作,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非要自己端去给谢玄濯。 “此乃琉璃珍宝丸子,据说可是五殿下最喜爱的一样小吃了。”欧阳毅把木碗拿过来,硬塞给了明净翡,“这里面加了香料,味道可香甜了。” 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裹挟着明净翡往木屋里走去,谢玄濯正缩在角落将一条丝帕折来折去,她手指上的血也蹭到了水绿色的丝帕上,淡淡的血迹像是盛开的莲花。 “五殿下,这个时辰,该用晚膳了。” 就在她们二人还未明白欧阳毅的用意时,这人一边狞笑着看向谢玄濯,一边将手心里的琉璃,一颗一颗地投在汤碗里。 翡翠色的琉璃,像是沾着青苔的石子落进泥潭之中。 “殿下,你闻闻,不香吗?”欧阳毅像是鬃狗一样盯着谢玄濯,仿佛这个瘦弱的女孩是他的盘中之物,他将吃下她的血肉,就能得到她以往尊贵的地位。“你一定要全部吃完,才显出对我的尊重啊。”
第27章 胎记 无论谢玄濯是真傻还是假傻,看见这样一个身份高贵的人跌落尘埃,比野狗还不如,真是人生一大快意之事。 谢玄濯蜷缩在小桌旁,看着木碗上升起的白汽有些恍惚,琉璃珍宝丸子的确是她最爱的一道菜,清甜却不腻味,作为点心最好不过了。 可那琉璃之意,乃是制作丸子的汁水纯净细腻,导致丸子清透明亮,香气扑鼻。并非真的是琉璃瓷片。 若吃下琉璃瓷片,口腔划破还是小事,落入胃里说不定便有性命之忧。 将此物端给傻子食用,用心何其恶毒。谢玄濯垂下眼眸,心知这欧阳毅不将自己折磨得半死,是不会罢休的。 明净翡端着木碗,一步一步朝谢玄濯走去,沉在碗底的琉璃珠子随着晃动,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她眉头轻蹙,走得极慢,恍若步步生莲。 “末将还记得当年宫廷大宴,为了给我们五皇女做一碗琉璃珍宝丸子,提前好几天让宫里的御厨磨那紫苏、薄荷、艾叶草的汁,十斤草磨出一斤汁,再加新鲜牛乳......” “做那一碗,可要费上二十几个时辰的功夫,”欧阳毅远远地站在门口,“五殿下,你早该饿了吧,就快尝尝小人特地为你做的丸子。” “砰”地一下,汤碗洒落地上的声音响起。欧阳毅立马抬头看去,只见明净翡被凸起的地毯绊住了脚,将“琉璃珍宝丸子”洒了一地。 薄脆的琉璃球四处滚落,最终碎成了细细的小片。 “哎呀,这该如何是好,”明净翡半伏在地上坐起,惊呼一声,刻意愣愣地看着满地狼藉。 “这......”欧阳毅但见美人卧于锦衣之上,眼睛一时有些发直。直到自家心腹高声呼喝,才醒转过来。 “姑娘,你该不是跟这傻子一伙的余孽乱党吧,帮助她的人,可是一律就地格杀的。”欧阳毅的心腹拉了拉欧阳毅的袖子,说出这么一番带有威胁意味的话。 “杀”字还未落地,一片刀锋出鞘的声音响起,余下的两个士兵和欧阳毅纷纷拔刀而起,指向明净翡。 刀剑齐出,这一刻仿佛潜伏已久的毒蛇终于亮出毒牙,弓着身子,蓄势待发。 然而,被刀锋所指的少女眸子里满是不以为意,她毫无惧意地缓缓起身整衣。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她飞快地斜觑了一眼谢玄濯,眼里闪过明晃晃、不加掩饰的笑意,带着一丝丝勾人心魄的意味。 然而,明静净翡不知道的是,谢玄濯此刻却觉得她是个傻女人。 少女明明厌恶自己又对自己极尽勾缠之事,现在又妄图用这样的傻办法来救自己。 真是奇怪的人啊。 可更奇怪的是,自己竟然还觉得非常熟悉,仿佛曾经千百次看过明净翡灵动狡黠的眼眸,玫瑰色的眼睛更像是翩然而至的花影,而不是空荡寂静的古镜。 “姑娘,你这样还让我们的殿下怎么用膳啊?”欧阳毅打破了屋里的沉默,嘴角含着阴阴的笑意,“我可能需要把你带回去,好好审问。” 他刻意在“好好审问”那四个字上,加重了音量。其他懂得内情的士兵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人,爬在地上一样可以吃,狗不就那样吃么。”一个士兵站出来说道。 欧阳毅提着刀靠近明净翡,刀背在少女的脸上缓缓滑过。 刀刃的反光刺在来谢玄濯眼里,她在心底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那样的刀锋,她是见过的。 斩在她父皇、母后、皇兄身上的,都是那样的冷光。白色的冷光一过,殷红的鲜血就像是满树重锦一般开在每个人的身上。 之后,他们的身躯变冷变硬,毫无生机地被埋在地下。 但是,只有她,躲在所有人身后的她,还活着,那么懦弱卑贱地活着。 不想再有人替自己死去了,谢玄濯看着地上黄褐色的丸子,闭上眼后又马上睁开。 同一时刻,几个挎着武器的军士也朝明净翡走去,欧阳毅更是有些放肆地来回打量着明净翡。 好在那些琉璃都在地上碎开了,不用咽下去就能把丸子吃掉。谢玄濯咀嚼着粗粝的丸子,忽然觉得明净翡倒有些小聪明,地毯勾缠着琉璃碎片,是如此地容易分辨。 “都尉大人,这傻子真像狗一样去吃了,哈哈哈,她是真傻啊,闻着香就去吃了。” 谢玄濯跪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将一个又一个“琉璃珍宝丸子”咬在嘴里。所有人都收刀回鞘,像是欣赏歌舞表演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谢玄濯的动作。 “哎呀,她真当自己是狗啊,来叫两声听听,汪汪。”
“汪汪。”谢玄濯藏在袖口里的手指再一次握紧了,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化作刀刃划开她皮肉,无人可见之处鲜血淋漓。 他们听着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事,笑得前仰后抑,欢乐的气氛一时在空气中弥漫不散。 欧阳毅的心腹上前低声说道:“大人,五皇女就算不傻,也已经废了,没半点自尊的人,怕是对大司马构不成任何威胁。” “何以见得呢?”欧阳毅斜眼看了看谢玄濯,见她依旧一直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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