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镜与徐伟强的缘起,安熙是知道的。只要不涉及原则,不牵扯生命,他都不会过问。 “安氏企业和安家人遵纪守法,黑帮却以法外逍遥为荣。姐,抽身吧,你欠他的,我们用钱还他,要多少都行。” “我和他,没什么欠与不欠了。”安镜心情沉重,“安熙,你劝我的话,我听进去了。你最好也把刚刚劝我的话再对自己说一遍,别泥足深陷。” 安熙一愣。 安镜察颜观色的本事可比安熙强多了。 “我若死于非命,无关紧要,但你不同。你的命,务必留给安氏。” …… 樵帮。 一个脸上有两指节长刀疤的光头男人坐在虎皮椅上,右手在头顶杂乱无章地摸着,烦躁和焦虑皆有。 站在他两侧的十几人垂手而立,无人作声。 “都杵在这儿干嘛,看着就烦,滚出去。”一名身材丰腴的女人挎着价格不菲的名牌包包走进来,“东爷这儿有我,你们都滚吧。”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互相递眼色,然后一窝蜂地疾步出门。 只戴帽子的一人在最后离开前毕恭毕敬地说了句:“悲讯传来,东爷难免伤心,嫂子……” “滚!”东爷砸了茶杯。 被叫做嫂子的,是跟了陈东三年的女人,张婉莹。 张婉莹是樵帮大嫂,道上的人无一不知,所以陈东不敢让张婉莹给他生孩子。 风险太大。 陈东今年四十一岁,随着年纪上来,想要孩子承欢膝下的心也越来越急,这才暗地里在相对安全的租界内勾搭且包养了一个给他生孩子的女人。 六个多月了,再有三个月,孩子一出生,他就能做爸爸了。是个带把的儿子,他连名字都想好了。 “东爷,”张婉莹坐到陈东身边,把他的头抱在胸前,“你想要孩子,我给你生。” “我大费周折藏起来的女人都生不下来,何况你?” “反正都是藏,你也藏我一回。”她有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蛋,跟着他给他长脸,也图了几年大手大脚花钱的富贵日子。可说到底,哪个女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呢? 陈东看着张婉莹,二十五岁的她,容貌依旧靓丽光鲜。 心里有所动容,抬起她的下巴,在唇和脖颈上狠狠亲了两口:“好,等老子把这笔账算清了,就跟你生孩子。” …… 第二天报纸一出,头条便是工部局薛华被枪杀,次条是作案者同党被抓,当夜招供,薛董和孕妇之死,皆系戮帮所为。 巡捕房正式与戮帮宣战。扬言将搜集一切相关证据,誓要顺应民意将丧尽天良者“绳之于法”。 命案发生在租界,戮帮在租界外。难办,也要办。 …… 安镜看着报纸,徐伟强说他只身前往,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同党? 栽赃嫁祸,那名孕妇就是引战的另一根□□。 这份报纸,喻音瑕也看了。 喻家。 书房里,喻正清叼着烟斗对喻音瑕说道:“戮帮自顾不暇,安镜若贸然出手相助,必玩火自焚。” 喻音瑕忍着心绞痛:“下一步该怎么做,还请父亲明示。” “欲擒故纵,让她死心塌地。” 仙乐门发生枪案那晚,跟薛华同在一个包房的还有一重要人物。原本他只是碰运气,碰安镜会不会在看到喻音瑕献曲祝寿后,前来仙乐门“认人”的运气。 他碰到了。 安镜和徐伟强,都来了。 于是他将计就计,激了薛华挑衅徐伟强,两者水火不容,枪战一触即发,红缨也顺利更进一步地撩拨上了安镜。 这个人,叫卡恩,和喻正清算是“同盟”。 所以喻音瑕在老城区跟安镜的相处,都在喻正清和卡恩的意料之中。 医院门口开出第二枪第三枪的人,也是他雇来的。至于那个孕妇为什么会出现,就要从张婉莹说起了。 现如今徐伟强被工部局视作头号目标,被樵帮视作头号敌人,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安镜那方犹如断了一臂,势力与耳目大不如从前。 戮帮已遭难,该轮到安氏了。 …… 喻音瑕借着帮夫人送东西去喻兰茵家,回程路上转去了安镜办公的地方。 安熙大伯家,有一个老来子,年17岁,不好好读书,天天不是在安氏企业耀武扬威,就是在外头惹事生非。 “请转告镜爷,喻音瑕小姐来拜访。”絮儿对接待的人说道。 “镜爷在跟客户谈合作,你家小姐可能要多等一阵子。”公司不像在安家,他们的重心只有工作。 “无事。絮儿,我们等一下吧。”喻音瑕明事理,不会无缘无故打扰安镜谈生意。 刚在接待区落座,吊儿郎当的安熠就尾随而进。 安家基因不错,安氏子孙长得不是“风流倜傥”就是“俏丽多姿”。 安熠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还没成年就睡了不下十个女人。一半是风月场所的,也有一半是被他用钱骗到床上的良家小姑娘。 好打发的,给点钱了事,也有不好打发的企图用怀孕上位,结果不但堕了胎,还吃了官司。 有钱能使鬼推磨。 喻音瑕一进门,磨了半天洋工的安熠就注意到她了。 这个女人,面相清冷,气质绝佳,以往睡过的和奉承他的那些货色都无法与之媲美。 安熠燃烧起了征服欲,靠自己骗不到手,那就靠家世,总有一样能成。 作者有话要说: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媳妇亦是。
第16章 宠我 “喻小姐,来找镜爷的?”安熠笑嘻嘻地来到喻音瑕面前,“先自我介绍下,我是安熠,安镜和安熙的堂弟。” “安少爷,失礼。”喻音瑕起身,与他握手。 “堂姐她一天到晚都很忙的,喻小姐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安熠不松手,借机吃豆腐。 “私事,就不劳安少爷费心了。”喻音瑕心头泛起了恶心,皱眉道,“之前几次都是在安家宅邸跟镜爷和安熙见面,对镜爷的办公环境有些好奇,今日天气晴朗,又正好得空,便请示了家父,带了些小食特意来看看镜爷。” 能多次出入安家的姑娘,能直呼安熙名字的姑娘,出门需要向父亲请示的姑娘,必不是小门小户出身。 喻音瑕以为这样能逼退安熠,但看对方一脸色相,全然没把她的话听进耳朵。 “安少爷,你抓疼我家小姐了。”絮儿出声。 “安熠,没事做就滚回去。”安氏上下最不给安熠面子的就是安镜。 “姐,你忙完了。”安熠讪讪地松手,安氏上下他最怕的也只有安镜,“喻小姐说是来找你的,见你忙,我就帮你接待接待。” “怎么,还要我感谢你吗?”安镜语气不善。 “不敢。” “这位是正清百货的二小姐,不是你配得起的姑娘,别打歪主意。” 安镜把话说到这份上,想让他知难而退。安熠什么臭德性,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安熠颜面扫地,却不得不忍气吞声道:“姐你想多了。” 仰人鼻息者罢了。 等碍事儿的人退出去,安镜自如地牵了喻音瑕的手:“去我办公室吧。” 喻音瑕不好挣脱,扭头对絮儿说道:“食盒给我就行了,你回去跟老爷说一声,晚些时候镜爷会送我。” 安镜眯眼。这话,好熟悉。 不正是她们在街上相遇那次,她抱了受伤的喻音瑕,对絮儿说的话么? …… 办公室里,安镜倒了温水好让喻音瑕洗手。 拿毛巾帮她擦干水渍,亲了亲手背:“对他这种货真价实的登徒子,没必要以礼相待。” “他是你堂弟。” “就算是亲弟弟,也不能对你无礼。”人一旦吃起醋来,是不讲理的。 喻音瑕刮了一下安镜的鼻梁,呵呵笑着:“阿镜如此霸道。” 她走向桌子,打开食盒:“我在街上买了些做足花样的糕点零嘴,快来尝尝好不好吃。”
腰被搂住,耳垂被含住,喻音瑕手中动作一顿,一块桂花糕从油纸袋里掉落在桌面,碎成了两半。 “你最好吃。”安镜放过耳垂。 喻音瑕脸和耳朵发烫,拈了一块桂花糕转手塞入安镜嘴里:“轻浮!” 安镜甜滋滋地吃着桂花糕,细细咀嚼:“滑软油润,软糯甘饴又甜而不腻,清香可口。” 吃完还舔了舔嘴唇:“音音喂的,也好吃。” 安镜坐入黑色全皮老板椅中,拉了喻音瑕坐在自己腿上:“想我了吗?” “嗯,很想很想。”喻音瑕懒懒地挂在安镜身上,“想到茶饭不思,想到明知这样做了会被夫人骂,也还是要来见你。我甚至好羡慕晩云,每天轻而易举就能见到你。” “音音……” 安镜喉咙发堵,勾起她的下巴,用深吻化解彼此的相思之苦。 亲吻间,安镜的手也不安分地从腰往上爬。那是她第一次,摸到了音音的胸。 触感,甚好。 喻音瑕连欲拒还迎都省了。 她和她相爱,理应把所有恋人之间该做的所有事都做一遍的。她闭着眼专心于接吻,才让自己在安镜的触碰下显得淡定。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安镜的手并没有过多造次。 而后安镜处理文件,喻音瑕翻阅了她那用作摆设的书柜,每一本书都是崭新的。 戚如月生日那天,晩云还说“镜爷喜欢在鱼池边喝茶看书”,她忽然想问问安镜:你看的哪门子书? 被自己的想法逗乐,喻音瑕兀自偷笑过,也就罢了。 安镜忙完,双手托腮望着右前方沉浸在书本里的喻音瑕,忽觉自惭形秽。她看报不爱看书,一看书就打瞌睡。 经商之道都是从安爸那儿学来,以及实践出真知得来的。她骂安熠配不上喻音瑕,自己又拿什么来配呢?她的音音,好得不像话。 被盯得久了,喻音瑕把书轻放在沙发上,撩了耳边一缕头发,莞尔笑道:“看傻了么?” 安镜情绪低落,唉声叹气把脸贴在桌上。 喻音瑕还以为她怎么了,连忙起身捧起她的脸:“是哪里不舒服吗?” “音音,我要怎么才能娶到你?要怎么,才能让你无忧无虑呆在我身边?要怎么,才配得上这么好的你?”安镜从来没有自卑过,他交付所有骄傲的资本似乎都配不上完美无缺的喻音瑕。 “傻瓜。”喻音瑕抱她在怀,心又开始疼了。 安镜的脑袋在音音的腹部拱了拱,瓮声瓮气说道:“我是不是很可笑,一把年纪了还粘人撒娇?该我宠你的,却又想让你宠一宠我。” 喻音瑕好笑地揉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我这不是正宠着你嘛?” “太丢人了。”安镜气鼓鼓地低吼,一本正经地站起来,“天色已暗,我带你去吃晚饭。” …… 走出大门,安镜正欲招呼老赵开车,喻音瑕就道:“不坐车,走一走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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