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汜低下头,“诸王皆是陛下的子嗣,臣的话,恐伤父子和气,臣,惶恐!” “你若不说,朕就将你扔到琼州的海里去喂鱼!” 韩汜睁着眼。 “朕说到做到!” 韩汜只得无奈的走到皇帝身边,指着地图上的雷州,“陛下若将其扔去边远之地,实则是正中下怀,立后的诏书虽未下达,但君无戏言,更何况已经在朝堂上与众臣工商定好了。” “陛下要是真的把臣扔去了琼州,那臣也欣然接受,想着海边多鱼,当个渔翁能够安享太平,每日都有鱼吃,那也是极好的!” 皇帝看着韩汜大悟的瞪着眼睛,侧头看着低头,“朕不想看见他,但是也不想他脱离朕的视线太远!”旋即俯身指着渭水以北的地方,“就让他滚哪儿去吧!” 皇帝直起身,揉捏着双手看向韩汜,浅浅笑道:“韩卿!” 不等皇帝的后话,韩汜便转身朝他拱手,“臣不会告诉恩主的,毕竟,圣意难猜。” 建平八年六月上旬,天子要立淑妃为后的消息很快传遍京都,沈氏一族无论嫡庶家,门庭若市,轰动一时。 六月中旬,宗室成王之女沅陵县主出嫁,天子下诏,以亲王公主的规格置办。 至昏时,旧城西的成王府至城东昭庆坊韩宅的路上设起了近十里长的步障。 成王府门前的右街道上,紫衫卷脚帕头天武官抬着装有嫁妆的轿子,足足有数百个,组成仪仗队伍。 王府门口停放着新妇要乘坐的檐子,檐子周身镶嵌金裹铜,檐子高五尺,深八尺,宽四尺,中间足可容纳六个人,大红色的梁脊上面排列着用金与铜铸的云凤,檐顶上盖着棕榈样式的剪花,四周垂挂着珠帘,檐厢外设有雕刻金花的栏槛,上面还装饰着人物与神仙的雕刻。 檐子两边各站着六名抬轿的禁军,抬竿上饰有用金鱼钩子固定的绿丝带。 檐子前面的队伍是数十名骑着马并排前行的宫人,头戴珠翠金钗,配玉饰,身着红罗销金长衣与大袖褙子。 仪仗队伍的前导手持青色华盖站在队伍最前。 仪仗队前面还有街道司的兵士,拿着洒扫的工具提着镀金的水桶清扫将要走过的道路,清扫时还会沿路洒水。 “起轿!” 东京城的黄昏,霞光万丈,火红的光折射在出降的水路上,步障两旁围观的百姓云集,轿子没有上盖,四边也没有屏障,所以百姓们能够清楚的看见轿子里乘坐的新妇。 东市街边的茶楼上,女子看着步障内的红妆队伍,“怪不得舅舅说即便我们不说话,三司也拿不出钱来举行立后大典,所以他也是不会同意的!” “哎呀,韩舍人真是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不仅深得了陛下的信任,这又是送宅子又是送妻子的,士大夫们梦寐以求的所有,韩舍人竟凭那一手好字全拿下了,想必王叔的半数家产都在这里了吧。” 萧幼清转过头,“与你说正事呢,你的眼里,怎么尽是这些东西?” “二府逼着陛下立后,难道还会因为三司拿不出钱就不立了?陛下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是我在搞鬼,无论是立谁,陛下都对我恨之入骨,以为我真的会信他其实他是在给我机会让我留在京城吗?” 绕来绕去,还以为她可以不用走,萧幼清皱起眉头,“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走的!” “大人不想看见我,如今对放我回来已是后悔不已,去边塞我倒是不畏什么,只是不知道他要将我扔到哪里去!”楚王将窗户关紧走到萧幼清身旁,“而且他将姐姐留在京中,是想用姐姐牵制我。” “你不用担心我,于我而言,没有比京中更安全的地方了,只是你...”萧幼清抬起头,不想说的太过沉重,便转了个话题,“你要是敢在外边拈花惹草...” “等等!”楚王当即打断她的话,“以他讨厌我的程度,估计要将我扔到什么雷州啊琼州那种地方,南荒之地,风吹日晒,哪儿有好看的女子啊!” “还好看的女子?” “不是...”觉得解释不清的人将她拉起,“迎亲队伍要到了,咱们也该回去吃邻居的喜酒了!” “你又这样!”尽管这般埋怨的说着,但萧幼清还是跟着楚王下了楼。
回府的马车上,萧幼清才刚坐下便伸手,作势要解她衣服的样子。 楚王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到,便抓着自己的衣衣襟慌忙后撤,心道:若非挑逗引诱姐姐素来不是这般主动的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萧幼清见她这般,便叹道:“只是看看你肩膀上的伤而已,你这身子,还有哪个地方是我没看过,不能看的?” 她便脸一红,“倒不是不能看…” 萧幼清再次朝她挪近,似命令般道:“听话。” 楚王这才乖乖的靠拢将手松开,低着头扯着她身上穿的褙子衣缘,扭捏道:“其实伤早就好了。” 萧幼清解开楚王圆领上的扣子,旋即扒开右肩的上的中单,看着右肩上的大块淤青仍未消散,不禁轻轻佻起了眉头。 “姐姐若是不信我可以派个人跟我一起去边塞监督…” “还疼么?” 楚王旋即话止,失声傻傻笑道:“只是看着吓人,手早就好了,只是姐姐一直心疼着不让,要不,姐姐试试?” 看着一脸漫不经心的人,萧幼清将她的衣服穿好,旋即冷下,“没了爹爹,你还有妻,他今日伤了你,明日,我便要让他感受众叛亲离的滋味!” 楚王吃惊的看着她,一直以来她都习惯了眼前人的温柔,突然的变脸让她不禁害怕起来,“姐姐要做什么?” “他不是要保太子么?太子德不配位,倘若旧案东窗事发,我看他还要如何去保!” 楚王将其一把抱住,沉着呼吸道:“太子也好,赵王也好,总之六郎不允许姐姐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拥紧的身心俱颤,“我不怕最后拿到的江山满地是血,我只怕,我只怕最后,拼尽了全力得到一切,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萧幼清覆上手轻轻抚着她的背,温柔道:“妾说过的,君生妾亦生,君亡,妾,何聊生,妾会好好爱惜自己,绝不让自己受一丁点伤害。” 萧幼清轻轻推开她,伸出手抚摸着楚王的脸,闪烁着泪光的眼里满是温柔,“因为,妾,就连让六郎心疼,都舍不得啊!”
第76章 克定厥家 韩宅内的热闹散去后,韩汜回到房中,将衣服换下。 “夜深了,县主早些休息吧。”瞧了一眼新妇,并不打算留在新房内。 “哼,不要以为你讨得了陛下与爹爹的欢心,迟早,我会戳穿你的真面目!,” 韩汜将手端在腹前,轻轻叹了一口气,“县主才见过下官几面而已,奉旨成婚,并非下官的本意。” 沅陵县主低头想了会儿,好像的确是自己的父亲将他绑入王府的。 “那好,既然你无意,我也无心,那么我们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对,你不能过问我的事情,而且要准许我自由出入,我呢,以后也不会过问你的事情,就算你要纳妾我也不管。” 韩汜轻轻皱眉,“韩景明只有妻,且此生都不会纳妾!” 沅陵县主不解,“为什么,你是怕我爹爹还是怕陛下?要是怕的话,我可以帮你。” 韩汜摇头,“后宅不宁,多为男子多情所致,于家如此,于国更是,景明虽是寒门出身,但从未有过攀龙附凤之想,所求不过是,天下安宁,四个字而已。” “哦?”沅陵县主将花钗冠摘了从榻上起身,绕着韩汜走了一圈,“看不出来,你还心系着天下的百姓?” 旋即走到韩汜跟前,“你是陛下的臣子,所以陛下的话你不能违抗,那么现在我进了你的家门是你的妻子,那我的话,你会听么?” 韩汜微微点头,“韩汜的大人已故,入仕听君命,婚后听内人,宜室宜家。” “他们说如今朝中储君失了人心,庶子夺嫡,我不喜欢赵王,我喜欢六哥哥,所以,如果我要你弃赵王选择楚王呢?” 韩汜凝着双眼,旋即轻轻闭拢,合手躬身道:“一臣不侍二主,唯有此,我不能听县主的。” 沅陵县主便一把坐回床上,揣起双手,“哼,我就知道,男人眼里永远都是功名利禄。” “如果县主记挂,就多去旁边的王府走走吧,隔得近,两步就到了,我是外朝臣子,不便去,县主不同,且下个月月初,县主的六哥哥就要去边塞了。” “边塞?” “陛下的旨意,外派,也可以说是,贬谪。” 建平八年,六月十五,皇太子卫曙寿诞,辍朝一日,于大内集英殿设家宴庆贺,又在东宫赐宴,命朝臣携亲眷赴宴。 太子岁整的寿诞,朝中五品以上的大臣几乎尽数到齐,就连赵王也带着赵王妃来了,宗室分支也派了人过来以表示对储君的尊敬。 “楚王,楚王妃到!” 楚王夫妇携手而来,将东宫宾客的视线引去,席间的嘈杂瞬间变得安静。 皇太子从座上起身走下,亲自上前迎接,心口不一的笑道:“哎呀,可把我家六哥盼到东宫来了,若是不是本宫这寿诞,都不知道六哥什么时候能赏脸过来呢。” 楚王只是轻轻一笑,旋即拱手,“祝太子殿下,千秋令节。” “哎,你我兄弟,这么多礼节做什么!” “殿下!”阿四匆匆走来,踮起脚在太子耳侧伏了一阵子。 只见太子旋即眯眼笑道:“本宫还有些事,六哥随便坐,酒尽情喝就是,东宫管够,都是大内的御酒。” “多谢殿下。” 太子离去后,楚王才转向一旁的太子妃,低头微微行礼道:“殿下的千秋,臣没有亲自来,臣...” “你有心,比什么都好。”太子妃走到楚王妃身前,“不介意我将你的王妃带入殿坐吧?” 楚王抬起手,旋即放下,拱手道:“臣不敢。” 太子妃将萧幼清拉到了一个僻静的庭院,也是一个栽满花草的院子,此盛夏之际,绿树成荫,满园花香随清风扑鼻而来。 萧幼清被她拉入内,为这院内的雅致所吸引,轻看了一眼后,不解的问道:“殿下是有什么话不便同六王说的么?” 太子妃松开她的手,摇头道:“无关乎谁,我只是想同楚王妃你说说话而已。” “幼清?”萧幼清看着太子妃。 “你看这里有满院子盛开的花,可是能进来的人却寥寥无几,人也是一样,能进去人心里的,这一生,又有几个呢?” “幼清很想知道,殿下的心里...”萧幼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再问下去,“每个人都有过去,但是不应该悲伤的过往一直装在心里。” 太子妃只是轻轻摇头,走到庭院中间人工开凿的小池边,水中有金红色的鲤鱼在游动嬉戏喜,随着水面出现了一抹青红,鲤鱼惊吓般的钻入石缝中。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17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