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幽笑了,忽然觉得这龙就该跟她,毕竟这龙可太像魔域里那群没心没肺的东西了。 这样的龙,合该入魔,没什么比亲手将懵懂无知的神裔推入魔渊更令人愉悦的。 仙界那一群两面三刀的仙不是见不得魔么,这么一只龙,若是由魔养大,也不知那群仙会气成什么样。 渚幽松开两根细白的手指,揉向了长应的额头,那遍布黑鳞的龙首依旧平坦如初,还是没有长角。 她忽地又觉得不满,“要你何用。” 长应一听这话,金瞳微微眯起。 那几个凡间修士还是靠了过来,在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后,竟愣了许久。 烈风裹挟着冷雪闯进了倒塌了大半的木屋里,落在地上的瓶罐咚一声撞上了桌角。 坐在木桌上的黑衣人不情不愿地往门外看了一眼,身上笼着的那件缠枝纹的暗花纱衣呼一声随风扬起,兜了满袖的风,她一头墨发顿时糊了半张脸,满脸写着不高兴。 那几人看傻眼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渚幽掀了一下眼,素白的手捂在另一腕骨上,将长应半掩着。 她在离开酒楼后,又将灵力压低了点儿,省得这些凡间修士觉得她修为古怪,这样装模作样的事,她格外擅长。 在斩仙台上入魔的时候,捆仙绳已束不住她,她筋骨尽断,浑身疼得直不起身,八方魔气横冲,拴在她双臂上的锁链被削成了泥屑。 她降生的那一日,祥云红霞遍天,入魔那日天穹却如遮乌篷。 黑云滚滚,阴风咆哮,百鸟齐唳,丹凤山上那长得最好的一棵梧桐陡然间被黑气环绕,一道惊雷落下,倏然焦黑成炭。 她化作原形振翅而起,跌入了魔域之中,竟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做起了魔,还同一众魔打成了一片。 天界乱套了,魔域却如同喜事临门,将各种妖兵魔器齐齐献上,什么美酒佳酿也全都抬到了她的面前,甚至还有一众美人等她翻牌。 她虽不推拒,却一个也没碰,既没有显得太特立独行,还未十分平易近魔。 大魔小魔十分欢喜,甚至不觉得她这般高高在上有何奇怪,毕竟魔本该如此,而不是被那些仙压低一头,卑贱如土。 况且,凤凰一族向来长得昳丽动人,又贵为百鸟之首,生来便有仙骨,合该娇贵傲慢。 她深知这些魔向来随性,像惊客心那般白日宣淫的也常有,再三思索之后,她干脆收了十数个貌美如花的侍女,让她们在大殿里侍候。 侍候归侍候,不能动手动脚。 如今她来了人间,自然也知晓要如何让自己同这些人族修士一般,境界一低再低,收敛些姿态,应当就无甚奇怪了。 站在门外的几个仙门弟子所穿的同施粥的那群一模一样,渚幽眼眸一转,果不其然看见了混在人群里的惊客心。 惊客心一脸喜意,一张脸未施浓妆,看着倒是有几分纯真。
盘在渚幽手腕上的龙动了动,转头朝门外看去,一脸的漠然。 渚幽心说完了,她一点也不想遇上这第三主,这惊客心是真的臭不要脸,跟黏土一样,又脏又粘人。 外边几人堪堪回神,一时竟分不清屋里那坐在桌上的是人是仙,若说是人,他们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可偏偏屋里的黑衣人修为算不得太高,同他们似乎不相上下。 惊客心笑得甚甜,在人群后踮着脚往里瞧,说道:“我就说这处有人。” 渚幽心觉可惜,那几个凡门弟子都站在惊客心身前,没能看见她那露骨的神情。 惊客心舔了一下唇,一双眼微微弯着,眼里欲求如火,目光灼灼。 盘在渚幽手腕上的龙动了动,竟像蛇一般立起了半个身,它金瞳灿灿,血口微张,刹那间,门外那一众弟子耳鸣不已,双耳似被震聋了。 连声音都未听清,便心神俱震,如遭重创。 山陡然一颤,木屋外湖面上的冰层嘎吱一声裂开了纹路。 渚幽诧异了一瞬,心骤然一跳,很快便捂住了长应的嘴,“这么护主,你怎么不是条狗呢。” 说完,有两根龙牙在她的手指上磨了磨,却未咬下去,怪像娇嗔的。
第21章 长应磨了牙,一双金目不紧不慢地转了转,冰冷的目光投向远处众人。 它这般淡漠,吼了这么一声后又无甚波澜了,似是早习惯这般行事,生杀在握一般。 渚幽顿时看不懂这小龙的心思了,这般阴晴不定,倒是像极了魔域里那群东西。这么想来,长应才像是入了魔的,就连撼竹也比不得她。 方才那动静一起,门外那几个仙门弟子双耳俱嗡鸣不已,如今连声音也听不见了,连带着目露垂涎之意的惊客心也慌了神。 几人脸色苍白,灵海震荡不已,似被压制一般,险些就被吓出了魂。 冷风刮着背,惊客心眼中的欲求骤然熄灭,像是被劈头盖脸的大浪给砸得连丁点火星子也没有了。 她手心里全是汗,下意识分出神识去探百里内是不是有仙来了,然而转了一圈回来,别说仙了,就连仙宠也未寻到一个,只有……只有木屋里那入了魔的神裔能有这个本事。 但不该是渚幽,毕竟相识过许久,惊客心心里还是了然的。 那威压一瞬便消失了,就那么一晃神,她甚至连对方的灵力也没有感受到。 她垂下眼,惊魂未定,缓缓喘了一口气后,才将目光又朝木屋里那黑衣人投了过去。 百年不见,这人变化不大,肤白胜雪,像是一尘不染般,却偏偏穿了墨衫玄裙,只裙腰的束带红得似是欲滴的血。 渚幽在头发和面容上施了术法,那满头的白发成了黑的,惊客心心想,仍旧好看。 可方才那威压究竟是从哪来的,为何她根本探寻不到。 惊客心瞳仁微缩,眼里露出一丝恐惧。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将漆黑木屋里的角角落落皆晃了一眼,不出所料,里边果真只有那么个入魔神裔,再无他人有这本事。 惊客心不觉得渚幽闭关了百年出来,就能吼出这样古怪的声音来,她虽听不清,可鸟该是如何叫,她大抵还是分得清,虽说渚幽故意压低了境界,可方才的咆哮绝不会是凤鸣。 那几个仙门弟子也被吓着了,他们战战巍巍,眼眸连转也不敢转,有那么一瞬,他们甚至觉得自己要归西了。 这该进还是该出,几人面面相觑的,被吓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木屋里,渚幽摸了摸自己的龙,方才那声响她倒是听清了,是龙吟。 她恍惚了一瞬,心猛地被揪紧,虽不至于像门外那几个修士一般目露怯意,但确实愣了神。 幸好这龙身上并无灵力,否则这么一嚎,只浩瀚威压震得山抖地颤,否则海里那群龙定然能觉察得到。 长应用牙磨完了她的手,又衔着不肯松口,就跟叫乏了一样,似在讨食。 渚幽心里觉得好笑,这龙莫非当她是粮仓了? 她捏住了长应的嘴,朝门外一众弟子看去,“巧了,我本以为只我一人会来这处躲雪。” 惊客心神色变了又变,她不知渚幽闭关了百年,修为究竟恢复到何种程度,但刚才那忽如其来的威压,定然与她有关。 几个仙门弟怵怵点头,为首那位问道:“不知前辈师从何宗何门?” “无宗无门。”渚幽说了个大实话。 她朝惊客心斜了一眼,眸光波澜不惊,心里却想着,要怎么才能躲开这魔。 几个凡人战战巍巍地往木屋里打量着,发上已顶了不少雪,一会有人问道:“前辈可知方才是什么东西在叫?” “山里雪大,这风一刮,还怪像兽鸣的,怎一副被吓着的模样。”渚幽垂下眼,眸光斜向了屋侧那漏风的破口。 如果只有一人听错,那还好解释,可在场的弟子全都听见了,几人又相视了一眼,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渚幽压根不想多看惊客心一眼,即使没有抬头,她也察觉得到对方那炙热的目光。 她浑身本就热腾腾的,那目光似乎比她的凤凰火还要炽热,像是要在她身上烧出窟窿一样。 “是啊,外边风雪大,方才那兽鸣吓得晚辈直哆嗦,不知这木屋还能不能再挤几人?”惊客心话音柔得很,腻歪得像是能掐出水。 渚幽从桌上下来,扯了扯雾縠般的袖口,将手腕上那黑龙遮了起来。 虽然她那薄纱般的袖子遮不住什么,但这么一挡,腕骨上那一圈还真像个黑镯子一样,只是粗了一圈。 “你们随意便好。”渚幽提了一下嘴角,虽然是在笑,可像是没安好心。 惊客心拨开了挡在她前边的这些便宜师兄弟,挤进了门里,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那晚辈便进来了。” 说起来,魔界这三主究竟活了多久,没有人细究过,故而渚幽也不知道这大魔究竟与她孰长孰幼。 她听着惊客心这话,浑身皆起了鸡皮疙瘩,像是误入了惊客心和她那百八十个小宠所玩的古怪游戏。 还晚辈?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若不是这魔留着还有些用处,她早将这腌臜东西的命给取了。 在惊客心踏进木屋的那一刻,她身影一晃,顿时从木屋一侧那漏风的破洞里晃了出去。 转瞬之间,木屋里哪还有什么黑衣人。 渚幽走得急,险些把手腕上的龙给甩了出去,幸好长应咬住了她的袖口,长长一根像粗绳一样吊着,被风吹得直晃悠。 长应长尾一甩,又重新卷上了她的手腕,甚至还一寸一寸地往袖口里爬。 渚幽被它钻得痒,一把将那快要攀到她肩上的龙给扯了下来,“你方才喊什么呢,这百里内若是有龙族的人,我怕是要被你害惨。” 长应目不转睛地看她,嘴连张也没有张。 风呼啸而过,渚幽又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嘀咕了。 果真很轻,还稚嫩得比惊客心那故意掐出来的声音还要软,气息细弱,如若游丝,只是其中还带着这声音不该有的淡漠。 “莫怕。” 渚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病,日日盼着这龙化形,竟还臆想出这龙同她说话了。 过了一会,这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 “追上来了。” 渚幽皱起眉,果真察觉到一股灵力如利箭般破空而来。她并未闪躲,而是抬手拍去了一掌。倏然间,刮卷而来的风似是被震散了一般,就连带着裹挟在其中的雪也骤然成了雾白的烟。 三主之所以能三分魔域,境界定低不到哪里去。 两股灵力在半空中撞出了一道冷光,就连百米外的松树也被震得折断了腰,树上覆着的雪簌簌落下,那苍绿的枝叶刚露出来,又栽进了地上的雪里。 惊客心是独自追来的,她被迸溅开来的灵力一震,陡然从半空跌落,连手臂都折了。 可她似是不觉得疼,一双眼甚至还更加精亮了。她满脸写着垂涎二字,爬起身后将手臂给掰了回去,还一边掐着嗓子说:“大人回来了怎不说一声,也好让奴家提早梳妆打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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