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着眼,心里却已十分清明,她知道她是为除魔而来的,眼下不正有一只魔送上门来了吗。 惊客心很是迷惘,似是失忆了一般,可心底惶恐犹在,仍旧说不出话。 长应抬起手,拨开什么脏东西一般,拂了拂自己的额头。 在惊客心转身的那一瞬,她忽地抬起了覆满了龙鳞的手…… 此时殿门骤然一开,撼竹打了个哈欠走了进来,她眼一抬,瞪向了那变作渚幽模样的惊客心。 惊客心身上术法消散,陡然变回了原样,可她依旧很迷蒙,识海似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她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处,也不知自己是谁。 她似乎将旧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撼竹厉声道:“三主怎么还做起贼来了?” 惊客心回头朝她看去,心里觉得,这魔长得还行,也不知滋味如何。 长应慢腾腾放下了手,手背上的龙鳞一片片消失不见。 她这才开了口,嗓音青涩冷淡,“她变作渚幽的模样骗我。” “尊主才离开半晌,第三主就急不可耐了?”撼竹气急败坏。 惊客心茫然问道:“谁是第三主?” 撼竹登时不知道是这第三主傻了,还是她听错了。 “将她请出去。”长应又翻了一页,终于将这书册给翻尽了。 撼竹手一抬,朝殿门的方向一扬,竟没见着这第三主耍赖,这魔也不知怎么的,还真的从殿门走了出去。 等将人请出去后,她合上了殿门,这才意识到,她这是……被这龙给使唤了? 长明街上,渚幽循着那小贩所指的方向前去,险些被来往的魔挤到了巷子里。 街市中人头攒动,来往皆是魔,有些个还吵嚷嚷的,从四面传来的声响闹得她头疼。 她仔细分辨着来往的魔,想将藏在其中那六人给揪出,可分出神识也依旧找不到,那几人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术法或是神器,竟丁点没有露馅。 这长明街也就这么点儿长,转眼便要走到头了,越往外走,悬在顶上的花伞就越稀疏,就连周遭的光也黯淡了不少。 出了长明街,周遭漆黑一片,只有零星魔火隐隐绰绰在燃,暗到近乎发紫的火光在黄沙中跃动着,一簇一簇滋滋作响,似是有人在嬉笑一般,听着怪瘆人。 渚幽脚步微顿,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她猛地回头,这才发觉……刚离开的长明街竟与她隔了大半个沙丘。 她站在黄沙之中,发丝被吹得乱成了一团,远处的长明街明亮刺眼,似是一簇不灭的火。 怎么忽地就离了这么远? 渚幽眼眸微眯,这才意识到,她在长明街里时早早就中了他人施下的幻术,就这么被引开了。 所幸她早早就变作了这小魔的模样,若是被认出来,应当不只是将她引开这么简单。 她猛地转身,迎着漫天飞扬的黄沙朝长明街的方向掠去,思索着她是何时中的幻术,等到她记起街市中那喧闹声时,才陡然明白。 漫天黄沙如被劈开,硬生生被她扇出的掌风给刮到了两侧,她从中穿过,转眼便回到了那亮堂堂的街市中。 将术法看破后,她才知街上行人并不多,比方才所见少之又少。 如今再进来,也不再觉得周遭的交谈声吵杂刺耳了。 她双手掐诀,神识骤然一分,心底轻嗤了一声。 那施术的人在将术法收回的那一刻,被她给揪到了。 渚幽移步街角,未轻易现身,而是化作了一抹灰烟覆在了顶上的花伞中。 这街市的千顶花伞,皆成了她的眼。 伞中盛着的火烧得旺盛,将其中缭绕着的灰烟也给照得通明,底下却无人发觉。 那六个探子分了三路,所往的方向恰就是三主府邸所在。 说不定是没问出问心岩的方向,只能从三主下手了。 那问心岩所处之境极为隐秘,若是修为低下,说不定还未寻到就踏进了死阵,只能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故而魔们虽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却向来闭口不提,也不会胆子大到非要将这地方给找出来,除非是像红蕖那般被逼着的。 在那六个探子分开而行时,花伞里的灰烟也在飞快的攒动。 走到头时,灰从花伞中陡然一落,如同天降黑雨,滴落在沙里时便连影也不见了。 渚幽分了神识跟着那六个探子走了许久,发觉这六个天界的探子果真找到了三主的住处。 只是第一主悬荆向来不在府邸中,里边也空荡荡一片,如同黄沙废墟,什么也找不着。 而第二主骆清却常常居无定所,困了便在黄沙中就地打坐,抑或是在烧焦的枯树上朝人间的方向看,身边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令人无从下手。 只第三主惊客心住的是沙洲湖畔中的花船,那船上彩灯高悬,掌灯的侍女四处走动着,穿得着实单薄,纱衣被风一吹,半个肩皆露了出来。 船上嬉笑声不断,蒙眼的侍女四处跑着,衣裳半露,同她们的主子一般,着实放浪。 渚幽见来此处的二人脚步一顿,险些笑出了声,没想到这惊客心还能将天界探子吓着。 想来也是,天界中这些仙向来循规蹈矩,做什么都按行自抑,总讲什么功德道义,行事束手束脚的,见着这样无耻的魔,还真会被吓一跳。 那两个探子相视了一眼,忍辱负重地变作了花船侍女的模样,就这么混上了船。 不曾想,他们上的不是什么花船,而是贼船,刚上去便被人从身后蒙住了眼。 那蒙眼的纱巾还熏着实香,闻着极其呛鼻。 其中一人连忙问道:“第三主可在船上?” 身后一女魔娇笑说:“来了这么久还不懂规矩?蒙着眼将第三主摸着了,你便能看见三主了。” 那探子神色骤变,险些就这么将纱巾扯落。 一缕灰烟倏然蹿上了船,从那绣花地毯底下一钻而过,转瞬便游了花船一圈。 渚幽没想到,惊客心竟不在船上,也不知去哪儿逍遥了。 花船里有一个软绵的声音问:“大人方才回来了怎不多歇一会,这么急匆匆的是去哪了?” “自然是去大殿了,你连这也猜不到?” “你这是在骂我蠢?” “何人说你蠢,这不是你自己嫌自己么?” 渚幽听这二魔一来一往地斗嘴,化成的灰烟袅袅散尽,神色不明的在大漠中凝回了原样,身形一掠,转瞬便抵至大殿门口。 她刚落地,正巧看见惊客心站在殿门前,也不知这魔是在思索什么,神情竟满是错愕。 殿门嘭一声被震开,撼竹连忙转身,正想训斥那第三主的时候,忽地瞧见了自家尊主。 渚幽神色郁郁地站在殿门外,一双眼直往殿里斜,在看见长应正毫发不伤地翻着书册时,才略微放下了心。 长应悄悄抬了眼,金色的竖瞳缓缓恢复如常。 “你来作甚……”渚幽回头问道。 惊客心一看见这银发黑裳的魔便愣了神,痴痴看了许久,似是傻了一般。 渚幽干脆朝撼竹睨去,想听个解释。 撼竹大悟,连忙道:“尊主,这第三主变作你的模样进了大殿,还想将长应骗走。” 惊客心仍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渚幽,即便是脑子被白雾糊了,也依旧耽溺于这入魔神裔的脸蛋和身段。 “她如今怎像是傻了一般。”渚幽手一挥,痴痴站在殿门外的第三主登时被扇了老远,在黄沙中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可那在黄沙中翻了几个跟头的魔将头一抬,眸光竟还是痴痴的。怕是真的傻了,渚幽心想。 “不知,属下回来时她便是这般了。”撼竹连忙道。 渚幽将长袖一抖,一根乌黑的绳索从她的袖口里掉出,如蛇一般朝惊客心游去。 惊客心来不及避,被那绳索捆了个正着,明明被勒住了脖颈,却还娇吟了一声。 渚幽脸色一黑,转身就进了大殿,五指一握,殿门顿时合拢。 撼竹欲言又止,想来想去还是如实道:“尊主出去后,属下……离了片刻,想来第三主便是那时候进来了。” 渚幽看向长应,她的龙乖乖坐在软塌边上的锦毯上,腿上放着薄薄的一册书,眸光凉薄而淡然,模样好看又青涩,看着确实是一副好骗的模样。 “尊主?”撼竹心惊胆战道。 “惊客心已被我捆在门外,你将她丢进蛇窟,蛇窟里无须燃灯。” 渚幽弯腰将长应捏在手里的书抽了出来,扔在了案上。 撼竹连忙应声,转身便往外走。 长应仰头看她,“那惊客心欲探我的识海,不知怎的就傻了。” 渚幽心里一嗤,惊客心怕是被那些白雾给蒙了识海。她坐在软榻上,斜倚着问:“她同你说什么了。” “她说看书无用。”长应一板一眼地回答。 渚幽下颌一抬,“怎会无用,这些可都是你该学的。方才那册书翻完了?翻完了便讲给我听。” 长应未点头,疑惑问道:“背下来了,可为何要将惊客心丢进蛇窟。” 渚幽不想解释太多,这不是小姑娘该听的,索性道:“她喜欢那样漆黑又狭窄的洞窟,她乐在其中。” 长应不解:“为何?这是我要学的么。” “这不是你该学的。”渚幽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她看长应一脸不解,还一副天真乖顺的模样,叩了两下软榻扶手,琢磨着是不是该将这只龙藏到另一处去。
第45章 撼竹还不是差点儿就被长应那话给吓得心都梗了, 她犯错在先,不该私自到殿门外吹风,如今自然不敢说话,只能悄悄抬眼朝长应望去。 长应已不是先前那稚儿模样了, 虽看着年纪尚小, 但不得不提, 她如今这冷淡锐利的样子还挺能糊弄人的。 撼竹将这龙对她的敌意看在眼里,每每她同尊主稍亲密一些,这龙就像是护食一般,将她冷冷看着。 越是如此,她便越发觉得,这样的龙根本留不得,至少……不能一直放在身侧。 她一心为了自家尊主,是丁点儿险都不想让尊主去犯的。 如今那几个天界的探子看着像是为魔主而来的, 可谁知他们会不会顺道将龙宫这被盗的龙给找回去。如此一来,不免会有一番争斗。 真是天降无妄之灾, 撼竹后悔至极, 当初就该拿命来阻止尊主, 莫让她将这龙捡回来。 软榻那边, 长应颔了一下头, 没有再往下追问,既不是该学的, 就连半分好奇也没有了。 渚幽见她乖乖点头, 心里觉得可惜,这龙长大了就是这点不好,不像稚儿时那么黏她了。 明明稚子时还软磨硬泡的要牵她的手, 再小一些时还抱过她的腿,如今既不牵手,也不硬是要贴着她了。 幼时确实乖巧,她还能将其抱在手上,虽然那时的龙浑身冻得像冰,可到底还是软乎乎一个,又娇又可爱。 她叩了几下软榻扶手,想想又将腕子搁在了长应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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