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乎,当这个小白脸有一日居然肯放下身段,主动答应回乡去退了那都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胡诌出来的婚约。拓跋瑶一开始死活不让他去,倒是他自己很是想见识见识这个小白脸究竟想去干什么。 婚约退没退不知道,可小白脸刚进了南殷祁京城的时候,他派去盯着他的人就一个不剩地全死了。 拓跋措当时摸了摸自己的胡茬,眼中闪烁着点点光彩。 小白脸回来之后,又继续安分守己起来,除了耿直着脖子就是不点头答应和自己的女儿成亲之外,也到没有出什么差错。倒是小皇帝,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开始上蹿下跳着同他作对?! 拓跋措本来十分厌烦去应付小皇帝的,可没想到傅年手上的东西竟隐隐约约地露出了些连他都不曾知晓的东西! 文官是很烦人,可耐不住他们在那群大字不识的百姓当中一言一语就能被人奉为圭臬。 若真让自己冠上了玩弄权术的名头,他拓跋措的名声可就真的能臭千年万世了! 拓跋措表示自己还是没有南殷皇帝心那么大,还是亲自下手去处理傅年了。 他每每忙至深夜才回府的时候,总是会在回廊的凉亭出不禁意就看到那窗后依然在挑灯挥笔的少年郎。 不管多晚,他似乎从不休息,只要拓跋措回来,都能看见他。 渐渐地,拓跋措生出了些许探究的心。 小白脸有一个他非常讨厌的姓氏,姓穆,穆瀚的穆,穆以晨的穆。 一想到南殷穆家,拓跋措就心里一阵堵得慌。 若是没有南殷穆家,他大燕早已踏平淮水以南! 南殷穆家的消息包裹得向来严实,除了已经跟着他爹上了战场的穆以晨,老二和老三都几乎是只听说过名字没怎么见过人,至于那个小女儿,只听说跟南殷的那个公主纠缠不清、很是暧昧。 “穆瀚死了之后,穆以晨也死了!你知道吗?” 拓跋措故意问道,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紧盯着穆轩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 穆轩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家国、忠臣、名将,这些似乎都游离在他的生活和关注之外。 拓跋措隐隐约约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冥冥之中他只觉得,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能引起眼前这个书生少年郎的一点儿情绪波动。 那就很好了。 这样的人,反而让他有波动,才是最有滋味的! 只听见那少年郎淡淡地应了一声:“我该恭喜王爷?” 拓跋措微微一愣,没有料到他竟是这个反应。他眯起了眼睛,缓缓道:“如今南殷全境已无可独当一面的将领。杜老将军年事已高,穆家硕果仅存的小儿子也是残疾。你且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大燕铁骑踏平南殷之时,你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去。” “不。”穆轩突然一下开口,将拓跋措吓了一跳。 他蹙眉,凝视面前这个年岁不算大的书生,只见他眼睛中充斥着从前他没见过的狠戾与滔天恨意。但只是短短一瞬,让拓跋措隐隐约约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待回神的时候才听见穆轩继续道: “穆家还有一人。” 拓跋措愣了一会儿,却直接笑出了声:“啊哈哈哈哈!你是说穆家那个小丫头啊!我知道我知道、可了不得呢!”他这话明面上是在夸奖称赞,实际上就仿佛随意夸赞一个会表演杂技的宠物玩具一般,带着与生俱来的漫不经心与自傲,“听说长得也不错,没有传言中那么得凶神恶煞。挺好的!” 拓跋措故意挑衅道:“邬兰图的亡妻逝世已久,他一直未来得及续弦。这样吧,让那穆以安给他做个后夫人,也算得上是一段良缘佳话了!你说是不是!” 穆轩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拓跋措明明知道,邬兰图的年纪都能做穆以安的爹了不说,他曾是宗泽麾下,也曾是主攻淮水东营的将领之一,更是指挥用巨石砸开淮水东营城墙、致使主帅阮铭当场丧命副将穆以晨重伤而死的罪魁祸首。邬兰图此人,之于穆以安而言,是有弑父杀兄的血海深仇! 他说这话,毫无疑问,是在明晃晃地羞辱穆以安、羞辱穆家! 穆轩藏在袖中的双拳缓缓握紧。 拓跋措看见他微微紧缩的眼角,更加开心了! 他继续道:“哦对了,你知道吗?南殷老皇帝退位让贤了,登基的居然是个女儿家!”他砸了砸嘴,道:“从前我就听闻过合阳陆氏贵妃容貌出众,也动过想要迎她入府的心思!可惜啊、可惜!不过我大燕铁骑踏破祁京城之时,便会屠尽南殷皇室、杀光祁京高门,咱们也干脆将那女帝迎娶回来,据说她天人之姿、千娇百媚的!给咱们的小皇帝正好、做个贵妃!双帝合璧、千古佳话啊!穆轩你说是或不是?!” 穆轩抬起眼眸,似乎不再掩饰自己心中隐忍的强烈恨意,那目光炽烈地,仿佛是要在拓跋措的心口上烫出一个洞出来! 拓跋措欣赏着他的怒气,十分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脸,道:“所以,你不过南殷一个无名小卒,不要平白无故生出些痴心妄想出来了……”他大笑着后退几步,拉开了与穆轩的距离,随手拎起一件大红色的婚服就冲着穆轩甩了过去!火红色的婚服盖住了穆轩的头和整个面庞,与他身上一身洁白的狐裘形成鲜明的对比! 拓跋措赞道:“这身吧,挺适合你的!” 穆轩立在原地,既没有动手去拉盖着自己满头满脸的婚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拓跋措满意地大笑离开,只留下一句话给满身满心狼藉不堪的穆轩: “十日之后,大婚如期举行!你也不用去心心念念你的心上之人了!本王说过,南殷祁京之人,我大燕铁骑会一个不落、全部杀光!你倒可以想想怎么去黄泉路上见他!” 穆以轩久久未动。 根据他收到的来自高羽琛消息,穆以安现下已经在楼关也只有顶天二十万的兵马。与慕容景的六十万大军抗衡,简直是蚍蜉撼树、天方夜谭。 便是以安如今有了帅印,顶着冒犯太上皇的怒火而与淮水西营的杜老将军联系、调来淮水西营的二十万人马,且先不说十日完全不够,单就慕容景怕是都不愿意等这十天的。 拓跋措此刻敢冲过来告诉他十日之后逼他大婚,也就敢在十日之内攻破楼关! 穆以轩倒抽一口凉气。 楼关一破,期间到祁京的道路就是真的一马平川了。 也许太上皇会跑吧,跑去淮水西营,再另立山头,东山再起。那时候,即便是杜老将军的兵马及时赶到也是回天乏力了。而可怜的新皇,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当亲妹妹一般照顾疼爱的戚含章,必然会成为这场战争中最光鲜亮丽的战利品! 而留在祁京城的贵族,按照北燕的规矩,定是一个不留的…… 他的三弟穆以宁身患残疾,家中只剩下大嫂和尚未启蒙的小初尧,而穆家的个性更是愿于祁京共存亡! 还有一个……是高家。 瑾瑜会不惜一切代价安排高家尽快撤离,尽量保住高家根基。可他自己……必然会跟穆家做同样的选择,多半会守在戚含章的身边,拼死护她! 穆以轩在心中悲凉地苦笑一声。 其实根本不用拓跋措开口告诉他,他很早之前就已经预感到。 在父亲穆瀚命丧回风谷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了。 若他还想再见一次瑾瑜,怕真的是在黄泉路和奈何桥头了吧。 高瑾瑜…… 穆以轩心中一阵绞痛,痛得他快要弯下身子来! 可他依然逼着自己保持原状,因为他的身边越发不安全,只要有一点异常,都会被摄政王府里无数的眼线禀告给拓跋措。 能拖一日给他谋划都是好的! 穆以轩慢慢张开了自己垂在袖子之下的拳头。 大殷祁京穆国公府 穆以宁的书桌上摊开了两张图,两张零碎松散的图片上面已经被仔仔细细清理过一遍,可还是没有办法掩盖它饱经风霜的污痕。书桌旁温着一壶热茶,热茶旁边是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穆以宁坐在书桌后面,一双眼睛盯着那个木盒子的方向发愣。 热茶蒸腾起的雾气氤氲了他的眼眸,穆以宁出神地望着那个木盒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眸光盛满了悲哀。 “吱——”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穆以宁被吓了一跳,慌张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仓皇地问道:“谁?” 他渐渐在从门外逆光的身形中判断出自己的眼前人。 是高令仪。 眼前人和心上人重叠的感觉,让穆以宁很是为这份不真实而感到更加不安,他几乎是厉声地吼她: “谁让你随意进我的房间的?!” 高令仪一顿。 从前……穆以宁即便是再生气,也从未吼过她。 高令仪苦笑一声,却没有怼他回去,轻声解释道:“我敲了很久的门,你没听见罢了。” 穆以宁一噎,立刻偏过头去不看她。 高令仪也不在意,径直走到穆以宁的桌案后,缓缓道:“我来给你添些水,你这个壶中都快没水了,烧干了小心炸了。” “……”穆以宁很少听高令仪用那么直接的词。 很显然高令仪也用的不是十分习惯,她轻咬下唇,是想逗穆以宁开心。 可显然,并不十分奏效。 高令仪手上拎着水壶,正要给他的壶中添水时,只听穆以宁喊道:“你帮我把那个木盒子拿过来,我怕水溅到!” 高令仪听话地放下自己手上的水壶,先将那木盒子给他递过去。 哪知道那木盒子压根儿没有扣严实,还不待高令仪将它递到穆以宁的手里,就直接在半空中打开了! 穆以宁紧张地伸出手去够—— “不——!” 却被高令仪当先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这里面的东西对穆以宁来说显然重要非凡。 却只是一块破破烂烂的红布条。 高令仪摩挲着布条边缘焦脆而剌手的黑色边缘,不禁意之间瞥见了上面的字,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穆以宁劈手夺过布条,自欺欺人地放进了胸口怀中,然后直接挪动着轮椅,转过去表示根本不愿意再多跟高令仪多说一个字了。只是厉声下了逐客令:“若非大嫂悲恸难抑、幺儿年纪尚小,我也是不敢冒着得罪高家的风险收留你的!高小姐、还请你自重,注意你自己的名声,你可还是要嫁人的!” “……嫁人?”高令仪喃喃地道。 “适婚娶之时,成良缘之美。” 高令仪低声质问道:“穆以宁……你烧的,是我的婚书,让我嫁得了何人?!” 她说完这话之后,就毫不犹豫地直接冲出了穆以宁的书房,踏过门槛的那一瞬间,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再也勉强不住,坠落在地上、被一脚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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