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郡主这可怜的样子,楚拂不觉笑得更浓了几分,兀自端声道:“医书。” 燕缨心生一计,“我不信。” 楚拂莞尔,“不信?” “拂儿你读给我听听?”燕缨点头,不能去那边,就把拂儿留床边也好。 楚拂起身,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燕缨。 这回燕缨乖乖躺着,一本正经,并没有方才的狐狸笑容。 楚拂自忖小郡主应该不会再下套了,便走到榻边,拿了医书过来,坐到了床边。 “念完,听完,郡主就好好歇着。” “好!” 燕缨答应了,悄悄地又牵了楚拂的衣角。 楚拂似乎已习惯了小郡主的胡闹,她由着燕缨,翻到了那一页,打开念道:“印堂,迎香,水沟,睛明……” “都是穴位?”燕缨忽地问道。 楚拂点头,“都是。” “那在哪儿?”燕缨又问。 楚拂愕然,沉默了片刻,试探地问道:“郡主今夜好像对医术颇感兴趣?” “母妃也经常失眠,我若能学会,等我眼睛能看见了,就可以亲手帮母妃按揉。”燕缨说得正经,理由不容楚拂质疑。 秦王妃与燕缨母女情深,燕缨有这样的想法,合情合理。 楚拂迟疑,“那……” 燕缨可不许她迟疑,“拂儿教我!”说完,伸出了手去,“哪里是印堂?” 郡主眼睛尚未恢复,学穴位用的铜人又如何用得?楚拂牵了燕缨的手,拉着她的食指印在了自己的印堂上,“回郡主,在这儿。” 燕缨大喜,“迎香呢?” “这儿。”楚拂引着燕缨的手,按在了鼻翼边的迎香穴上。 “下一个,我记得你念的是水沟。”燕缨又道。 她引着燕缨的手指在人中上点了下,本欲开口说“在这儿”,却因唇瓣不小心吻到了燕缨的指腹,她瞬间哑然,忽然觉得脸有些发烫, 燕缨本还不知楚拂为何突然沉默了,她的手指轻轻摩挲,沿着唇边缓缓滑过,瞬间明白了楚拂为何突然不说话了? 她装作懵懂不知,“拂儿?怎么了?” 楚拂回过神来,猝然松开了手,“今夜到这儿吧……等郡主好了,民女再教你。” “也会教我刚才的么?”燕缨盈盈笑着问道。 “刚才?” “拂儿在我背上刮的那一下。” 燕缨眯眼回味,突然声音沉了几分,“其实,舒服。” 楚拂轻咳,怎的感觉是自己把自己给套里面了? 燕缨关切地问道:“拂儿不舒服么?” 楚拂正色道:“民女无碍。” “可得注意些,我记得刘左院判曾经说过,咳嗽大多是燥热之症。”说着,燕缨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认真问道:“拂儿这儿可与我一样,会突然烧得难受?” 一样?怎会一样? 楚拂不敢去细品燕缨话中的意思,匆匆答道:“不一样。” “那就是另一种了。”燕缨努力回想着刘左院判说的话。 楚拂愕然,“另一种?” “嗯。”燕缨忽然笑了,她看着楚拂的模糊身影,眨了眨眼,只觉楚拂的身影更清晰了些。 楚拂只觉今日是上钩的鱼儿,怎的就让燕缨给勾住左右了心思呢? “郡主……” “今日倦了,改日再说。” 燕缨学着她,就是不把话说完,钻回了被下,背过身去咧嘴一笑,似是一只得逞之后的狡猾小狐狸。 许是太过欢喜,燕缨藏在被下的小脚丫子忍不住动了两下。 楚拂看在了眼里,动了心念想瞧瞧看,燕缨是不是在躲着偷笑?只见她一手撑在床边,探身向里,将燕缨脸上的窃笑看了个清清楚楚。 果然…… 惊觉有人靠近,燕缨突然扭正了身子,得意地笑道:“拂儿不乖,想……”声音忽然低哑下去,“做什么?” 楚拂满脸通红,她极力压抑着狂乱的心跳,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慌乱,“给……给郡主盖好被子。”说着,她像模像样地掖了掖被角,顺势将医书拿起,沉声道,“郡主好好歇息,我回去继续看书了。” “好。”燕缨翻身看着楚拂朦胧的身影绕过了屏风,快步回到了榻边。 烛光融融,照亮了屏风上绣的青绿山水图。 燕缨眸光清亮,眼帘中的世界不再是黑与白,青绿色的山峦起伏,淡白色的江水汤汤,江上小舟一叶,载着渔翁闲然自得地垂钓江心。 远山深处,云深悠远。 燕缨不再细看这屏风上的山水,她隔着山水屏风看着烛光下的那抹青影——楚拂拿着医书坐下,胡乱翻开了一页,强令自己凝神细读。 朦朦胧胧中的楚拂,身上被烛光染了一层淡淡的薄光,她每翻一页,就像是一阵轻浪打在燕缨心房上。 心跳,蓦地快了起来。 燕缨安静地在床边趴下,笑望着屏风外的楚拂。 眉眼虽看不分明,可楚拂身姿窈窕,是恰到好处地细瘦。她一袭青衣,恰恰与青绿山水图融在了一起,就像是画中的低眉美人,即便是看不清眉眼,也能引人无数遐想。 甚美,甚妙。 檐外酥雨绵绵,今夜本是个料峭春夜,可对燕缨而言,这个春夜四处透着一股浓浓的暖意。 拂儿这般好,该待她更好。 好到……她再也舍不得走。 燕缨哑然失笑,笑声传入楚拂耳中,烧得楚拂耳根阵阵发烫。 “郡主还不睡?”楚拂故作严肃,“当心熬坏了身子,明日又要挨针。” 不知怎的,燕缨觉得楚拂现在讲话更好听了。 “那拂儿睡么?”燕缨柔声问道。 楚拂知道今夜是看不成书了,索性把医书合上,点头道:“睡。” “以后……一起睡可好?”燕缨又问道。 楚拂脸颊一烫,自忖是自己想歪了,燕缨怎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可即便不是,她也不知该如何答这句话? 好,还是不好? 说“好”,往后她想多看几页医书就不行了,说“不好”,只怕小郡主今晚是不肯乖乖休息了。 其实燕缨本来没有那个意思,可楚拂突然沉默,燕缨细思是哪个字说错了,蓦地发现这句话问得实在是轻薄。 完了。好像要惹拂儿恼了。 “早些,休息。” 楚拂淡淡说了一句后,将医书放好,走到烛台前,吹灭了蜡烛,走回坐榻躺了上去,拉了被子盖好。 心绪复杂,又暖又羞,今夜怕是要无眠了。 同样无眠的还有燕缨,满室突然陷入了夜色之中,可她再也静不下心来。 这是拂儿允了,还是没允? 庭中的夜雨忽然下得大了起来,两人辗转难眠,唯有莺莺缩在小竹篓中,酣甜地睡了一觉。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怪进化中=。= 反正好一点点就开始使坏。 PS:只是按摩!!别脑补多了,审核的大佬们,放过!
第28章 垂青 嘀嗒,嘀嗒,嘀嗒。 天边微亮,檐角滴落的雨珠打在石板上,发出声声脆响。 燕缨几乎是一夜未眠,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回,却不知楚拂悄悄地听她辗转反侧了一夜。 窗外的夜色渐退,楚拂轻舒了一口气,在榻上坐了起来。 青丝垂落,楚拂双手快速拢起绾了个髻儿,整了整衣裳上的皱褶,便从榻上下来,再次将宫灯点亮。 再过片刻绿澜便会端小郡主的早膳来,由绿澜接手照看小郡主,她便可以回小院梳洗整理,再来继续照看燕缨。 楚拂的动作又轻又慢,昨夜燕缨睡得很不踏实,临近天亮的时候,想必可以好好睡会儿,她不想吵醒了她。 酣睡了一夜的莺莺似是饿了,探出脑袋来,脑袋上密密地生了白毛,还有三根较长的黄羽竖了起来,它歪头眨眼,“喳!” “嘘……”楚拂轻抚莺莺脑袋,几乎用气音道,“乖乖的,等绿澜姑娘来了,我就带你回去吃东西。” 莺莺又眨了眨眼,歪头轻蹭了两下楚拂的指腹。 楚拂哑然笑笑,下意识地抬眼往屏纱深处看了一眼——昨夜一时慌乱,竟忘记放下床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凉了,所以燕缨才会一夜辗转? 想到这里,楚拂自忖愧然,又忘了“仁心”二字么?她压轻了脚步声,走到了床边,仔细看看了看。 燕缨双眸紧闭,呼吸微沉,似是沉睡之中。 看着燕缨略白的脸,楚拂只觉心疼,昨夜那些胡言乱语在脑海中依稀回响,如今再细细回味,哪一句不是戳心的温暖? 楚拂不禁摇头轻笑,身子探前,帮燕缨把翘起的被角重新掖了掖。 燕缨窃然眯眼,恰好瞧见的是楚拂的领口——雪白的内裳整齐地贴在颈上,烛光融融下,燕缨的视线悄然往上挪了挪。 燕缨一动不动地看着楚拂的红润唇瓣,心跳倏地快了起来。 昨夜,拂儿亲了她的手的。 锦被之下,燕缨情不自禁地蜷起了手指,回味似的轻轻摩挲。 “郡主,醒了?”楚拂看她半眯着眼睛,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今日能看见几个手指?” 燕缨轻咳两声,摇了摇头,平静地道:“还是模糊……” 说话间,她不动声色地将楚拂看了个清清楚楚。 拂儿的眉毛秀长,拂儿的双眸水灵灵地像噙了两泓秋水,咦?右眼角边,竟还藏了一颗极小的红痣。 好看,原来拂儿是这般的好看。 心如鹿撞,一声声地敲得她欣喜若狂。 燕缨故意幽声问道:“拂儿,我会不会永远都这样?”她分明眸光清亮,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黯淡。 楚拂蹙眉,一手撑在床沿,身子往前再探了探,仔细望诊。 照理说,能模糊见物后,当一日比一日看得清楚才是。 不该如此。 “还需数日……”带着浓浓的疑惑,楚拂温声安慰,发觉燕缨下意识地咽了一下,疑声道,“嗯?” 燕缨心虚地笑笑,抿了抿唇,哑声道:“拂儿,我有点渴。” 楚拂点头,哪知这个时候绾好的发髻猝然散了开来,青丝垂落,发梢痒痒地从燕缨脸侧拂过。 “民女失仪。”楚拂想缩回身去,把青丝重新绾好,哪知一抬手,才发现燕缨悄然扯住了她的衣袖,她只有一只手可以抬起,如何绾好青丝? “拂儿欺负人,拿莺莺的羽毛挠我痒痒!”燕缨声音软糯,说得头头是道,“该罚!” 楚拂沉声道:“还请郡主松手,容民女整理仪容。” “原来……这是……”燕缨的手指勾住了楚拂垂落的青丝,她笑吟吟地看着楚拂的眉眼,清清楚楚地瞧见了楚拂颊上的羞色,“拂儿的头发。” 这小郡主非但没有松衣袖,反倒还勾了她的头发,哪里有松手的意思? 楚拂暗觉不妙,她暗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些,故作镇静地问道:“郡主想如何处罚?” “拂儿别动,我好像看得清楚些了。”燕缨暗暗窃喜,“倘若我能瞧清楚了,那就将功补过……不罚拂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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