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突然碰到一根树枝,她迅速握紧,任由枝丫上尖利的木刺扎破了她的手心,并不粗壮的小树哗啦啦被她带出一片石沙,晃晃悠悠了几下之后,好歹还是勉强让上官婉儿没有继续掉下去。 上官婉儿如鼓的心跳终于慢慢缓和下来,她看了一眼脚下奔涌而下的河水,顶上传来赵谦的声音:“婉儿!” 上官婉儿抬头回应了一句:“我没事!” “我让赵渊下来救你,你坚持一下。”赵谦的声音又传来。 “小心点!”上官婉儿叮嘱了一句。 赵谦带着那位被上官婉儿救回来的,踩折了手臂的女人进了山洞,赵渊在山崖边用短剑试了试,慢慢向山崖下爬过去。 上官婉儿手心的血被雨水冲刷着,顺着手臂流进了衣袖里,她感受不到疼,只觉得整个人像是飘在云端,她知道这个情况并不乐观,也许是因为淋太多雨,她已然受了风寒。 但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出事,她咬着舌尖,感受到口腔里弥漫的血腥味,上官婉儿微微清醒了一点。 雨水还在不停地掉落下来,河水奔涌的声音依然嘈杂。 时间不断拉长又缩短,上官婉儿在这等待之中,慢慢合上了眼睛。 等赵渊看到上官婉儿的时候,她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脸色惨白,眼神涣散,手却依然死死抓着树枝不肯动,鲜血濡湿一大片青色袖子。 赵渊一只手拿着短刀,另一只手拍了拍上官婉儿的脸,轻声问道:“你怎么样?” 上官婉儿没有动,她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已经不会对外界的事物作出反应了。 赵渊微微皱紧了眉,他一只手挽住了上官婉儿的腰,想要把她从树枝上扯下来,但是他惊讶地发现,上官婉儿依旧死死握着树枝,即使木刺已经把她的手扎穿了。 赵渊第一次对一个小姑娘肃然起敬,他把上官婉儿拴在背后,然后挥手斩断了树枝,背着她往上攀爬。 明崇俨打开了骨灰坛,双手掐诀,坛子慢慢升上半空。 “师父,救救这洛阳的百姓吧。”明崇俨默默想着,双手一翻,星星光点就从坛子里飘起来,它们泛着温柔的银光,从坛子里出来时还有些惊奇似的,绕着明崇俨转了一圈。 “对不起,”明崇俨苦涩地笑了笑,“当初答应了您要带您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如今,徒儿怕是要食言了。” 银色光点蓦然散开又猛地聚集在一起,它们慢慢聚成一团流云般的光晕。 明崇俨就在这团光晕之中,看到了他的师父。 银色光辉中,天一道人章予怀现出虚影,他看着自己的小徒弟,仿佛安慰般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别自责,不是你的错。” 明崇俨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物似的,他快跑几步想要抱住章予怀,但下一秒这团银光骤然散开,明崇俨什么也没抓住。 不要,师父!他急切地想要抓住银光,抬着头拼命寻找捞着四散的光点,没注意脚下,被祭坛边的香炉绊倒了。 明崇俨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痛楚。 忽然一股柔和的力量扶起了他,他睁眼看见一缕银光绕着他的背,将他托了起来。 小时候他学走路时,常常会摔跤,但他从来没害怕过,因为明崇俨知道,天一道人始终站在他身后,他会在他要摔倒时托住他的背,不让他受伤。 就像现在这样。 : 明崇俨耳畔好像又传来了那时孩童们渺渺的读书声:“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银光绕着他转了三圈,以作告别,随后飘然而上,慢慢包裹住了破损的龙脉,龙气几次想摆脱银光的封印,在光晕中左冲右撞,都被银光以强硬的威势压制下去了。 良久的拉锯之后,龙气失去锋芒,回到了龙脉之中,银光也慢慢消散了干净。 明崇俨站在祭坛上,呆呆地看着银光消失,他第一次感觉到章予怀是真的死了。 他守着师父,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没觉得师父死了。 他一把火把师父的尸首烧成一坛子骨灰时,他没觉得师父离开他了。 就刚刚,他看到银光全然消散的时候,他才真的意识到这个从小把他带上山,教他道法人情的师父,是真的不在了。 大道孤独啊! 明崇俨慢慢跪下向着石壁磕了一个头,望着浩然虚空轻声道:“师父,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了。” 如瀑的暴雨终于止住了,乌云渐渐散开,一缕金色的阳光破开云层,执着地把自己的光芒洒向这个一片狼藉的地方。…… -------------------- 作者有话要说: 呼……龙门副本终于要结束了,下一章上官婉儿就可以再见太平公主了!ps:文中引用云山苍苍等诗句出自宋朝范仲淹《严先生祠堂记》,因为作者知识储备不足,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句子代替,所以只能让这句话暂且穿越一下,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17章 十日后,上官婉儿慢慢睁开眼睛,入目是熟悉的帐幔纹理,她皱了皱眉,从虚幻的梦境中彻底清醒过来。 “你醒了。”明崇俨的声音响起,他把桌子上的药端到上官婉儿面前,“快把药喝了。” 上官婉儿接过药却没喝,她抬头看向明崇俨,“那些村民呢?” “都安置好了。”明崇俨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不用担心。” 上官婉儿松了一口气,她将药汁一口气全部吞下,平静得仿佛感受不到那药汁挑战极限的滋味似的,只是在咽下去的一瞬间蹙了蹙眉,“以后不要亲自给我煎药了。” 明崇俨把碗收回来,抱怨似的说道:“良药苦口啊。” “我要回长安。”上官婉儿突然说道。 明崇俨沉默片刻,眼神微微游移,他低头闻了一下药碗,“也不至于为了逃避我煎的药,特意跑回长安去吧。” 空气安静两秒,上官婉儿伸手抵着额角:“你想什么呢?” “那你为什么突然想回长安?” “我不仅要回长安,”上官婉儿声音愈来愈低沉,也越来越坚定,“我还要走上朝堂,我要做官。” 明崇俨把手里的碗放下了,淡淡道:“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上官婉儿昂起脑袋,一字一顿道,“我要辅佐一代明君清肃朝纲!”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明崇俨站在上官婉儿面前,对着年轻的少女轻声道。 “我知道,”上官婉儿眉目刚烈,她回忆起救人时那惨烈的场景,在悬崖上吊着的绝望,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抬眼看着明崇俨,“孟子云: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这个道理连一群山匪都懂,可应为天下百姓掌权者却不明白。” “如若今后朝堂上竟无一人愿为百姓发声,我愿做这第一人,”上官婉儿顿了顿,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吐出心中的愤懑般,“如若当权者仍旧执迷不悟,我便另扶明君整理朝堂!” 明崇俨手里的碗骤然落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房间里一片安静,两人一时都没继续说话。 上官婉儿知道方才自己说的话可谓大逆不道,明崇俨身为大唐臣子,就算再随和,也肯定不会认同她这一番话的。 “不愧是师姐和上官师兄的女儿啊,这性子与他们二人简直一模一样,”明崇俨慢慢蹲下去一片片捡起碎瓷片,这位大唐臣子低低叹了口气,“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想做就去做吧。” 上官婉儿倏忽抬眼,看见明崇俨收好了瓷片,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曾经上官师兄叛出师门前,广交天下好友,与山匪月下畅饮,与纨绔投壶骑射,山下喝得烂醉如泥时,还在山门前用剑刻下歪歪扭扭的‘天地正心’四个大字,惹得师父一巴掌拍碎了山门,让他足足抄了两百遍山规,与他相比,你又算什么呢?” 上官婉儿想象到那个场景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崇俨看着上官婉儿道,“师兄师姐都是跳脱至极的性子,生出的女儿倒是安静沉稳,只是这腔子里的心都是一脉相承的烫。” “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导夫先路。”上官婉儿说着,“这世间若没人愿意,那我便做这开天辟地第一人……我父亲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明崇俨摇了摇头,他打开门,要出去的时候顿住了脚步,微微回身,他对着上官婉儿道:“十月二十八日午时之前到长安太平观,千万别迟到,那里会有人带你入宫。” 上官婉儿愣了一下,看着明崇俨走远的背影,她默默在舌尖咬了一个名字:“太平?” 十月二十八日。 上官婉儿紧赶慢赶,还是终于在这个日子前赶到了长安,去太平观的前一天晚上,她在客栈的床上翻来覆去。 她闭着眼睛,脑中纷繁复杂,一会儿是大明宫中的娘亲,一会儿是洛阳大水的景象,一会儿又是明崇俨凝重的表情……最后划过的是一个明艳华丽的身影。 上官婉儿骤然睁开了双眼,她慢慢坐起身来,太平观,她想着,是我想的那个太平观吗?跟太平公主有关系吗? “真是疯了,”上官婉儿摇着头,自嘲道,“太平公主怎么会离开大明宫跑到那么远的道观里去?那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道观罢了,你这么敏感干什么?” 她又慢慢躺下去,闭上眼睛的时候,耳畔好像又传来一声稚嫩却笃定的声音:“毕竟你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上官婉儿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踹了一脚床脚,这觉别想睡了! 每当她觉得太平公主的话其实是无心之言,这不过是一个误会的时候,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人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让她怀疑自己的判断。上官婉儿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无稽的事情,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怎么可能跟一个掖庭的官婢有关系呢? 但是种种迹象又由不得她不怀疑,这件事情又不能直接问太平公主…… 上官婉儿翻了一个身,强行让自己闭上眼睛,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上官婉儿第一次失眠了,她耷拉着眼皮,慢慢挎着自己的包袱往太平观走。 太平观离此地不算远,只不过要走一段不算短的山路,所以上官婉儿早早就出发了。 朝阳初上,山路崎岖,路边偶尔有鸟雀啾鸣,看过去的时候却只有一片幽幽的树影,前一天下了雨,路上湿滑,上官婉儿拿着一根树枝撑着,小心地向前走着。 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异响,她仰头一看,只见一条蛇盘在树枝上,朝着她嘶嘶吐信,见她仰头,闪电般探头咬向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下意识就拿手中的木杖打过去,蛇受惊缠上木杖,顺势游走一口咬在了她手臂上。 上官婉儿咬牙,一手抽出庄周蝶,连着蛇与木杖一同被削成了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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