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多年来,黎知鸢唯一的动心给了秦观南,她引以为豪的理智与聪慧在秦观南的面前通通无法施展。她只对自己的小将军生出爱慕之心,也只对自己的小将军升起欢好的欲望。 可是,黎知鸢反反复复地想,倘若小将军并未生得这般姿容,她是否还会喜欢? 答案在她的胸中一日又一日地酝酿。 最终成为肯定。 倘若小将军毫无姿色,她仍旧喜欢她,甚至还为此庆幸能挡住如时云汐之流的女子窥觎自己的妻子。 黎知鸢喜欢这具身体里住着的魂魄,无关性别,无关容貌。 她只对这个魂魄有欲.望。 自长公主登位之后,不少周边小国献来供奉,珍宝美人、歌舞演出,应有尽有。其中送来的炉鼎美人全被黎知鸢不假辞色地退了回去,而那些奇物珍宝则有大半被黎知鸢拿去哄自己的小将军。 黎知鸢这一生说顺遂也谈不上,但至少不曾如此挫败过。 她坐在苍梧最高的王位上,却怎样都无法挽回自己妻子的心。 奇珍异宝,秦观南不屑一顾;歌舞宴会,亦时常于细微之处惹恼小将军。 曾有疏勒国来使献上荒漠深处的古兽异狼,但他们的献礼掺杂在众宾之间,黎知鸢事务繁忙、并不关注这些供奉,只在那一日牵着小将军坐上高台观赏,希望能哄得秦观南一个笑容。 然而,当疏勒来使以灵力托出那庞大的牢笼,掀开牢笼上遮盖着的鲛布而露出里面伤痕累累的异狼时,黎知鸢心中赫然一跳,脸色微变。 那一刻,她甚至不敢去看身旁女将的神情,只冷下眉眼抬手想要叫人将之斥下。 “千里来客,看一看又何妨?” 一直沉默着的女将拨动腕中佛珠,兀然淡淡出声打断了她。 四下寂静,众人只瞧见一向自负、独断专行的女帝方抬起的手竟就因这句话缓缓落了下来,沉默地看着身旁的人,微低头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有些不耐扶额的女将蹙眉反问:“为何还不开始?” 黎知鸢喉中解释的话尽数堵住,静默片刻,扬手传命开始。 场下之人如得赦令,重新挂上谦卑欢喜的笑容,目光再次投向那匹荒漠异狼的身上。 疏勒国呈上的表演,正是驯服这匹荒漠古兽。 如何驯服? 取其子嗣作胁,以利刃割其皮肉,锁其灵力使之沦为凡兽,饿之数十年,苦其体肤、筋骨,断其神识。 最后,施舍甘露以止饥渴,扬鞭驱使调.教。 古兽屈膝,臣服哀鸣。 疏勒之人带来的古兽,都是已驯化近百载的母狼,此时表演展示着最后异兽称臣的阶段。 场上的贵族们很是新奇兴奋,他们出身高贵,就喜欢看着这些刚硬不屈的东西最后被调.教认栽的模样,这样的场景很能满足他们的征服感。 黎知鸢面色铁青、如坐针毡,忍不住侧眸去看身旁的小将军,却见女将神色平静无波,陡然垂眸勾唇笑了。 “果然是场好戏。” 女将像是才注意到她的目光,偏头瞥来一眼,瞳孔中森寒一片、半点笑意也无,轻轻问她:“陛下觉得如何?” “……我没有……” 黎知鸢略带些慌张伸手去捉她的指尖,却摸了个空。 祁清和放下掌心中的佛珠,拂袖起身,眉眼冷寂,转身慢慢离去。 长公主当时愣怔了许久,眸中闪过颓然落寞,抿唇沉下了脸色,捏着指尖独自看完了剩下的半场宴会。 她总是会不经意间惹怒自己的妻子、一次又一次地加深秦观南对她的误会。 仿若从黎知鸢迈错的那一步开始,她在小将军面前便只剩下了无尽的挫败。 那次宴会过后,长公主愈发收敛起性子,比起当年谋夺皇位更为谨慎,战战兢兢,不敢出半分的差错。 她想着法子靠近女将,但得到的永远是一片不为所动的漠然。 秦观南正用着无声无形的刀子惩罚刺戳她的心尖,每时每刻都疼得紧,叫黎知鸢近乎落泪。 可这刀子剜心疼得再厉害,她也不愿放手,只攥得更紧。 愈疼,愈紧,复而加剧疼痛。 如此陷入灰暗之中,恶性循环。 两年晃眼间过去,宫中枝叶泛黄,暮色渐染。 “时云汐不久就要成婚了,南南可想去看看?” 黎知鸢如往常般坐到秦观南的身旁,静静看着她垂眸翻书的模样,瞳孔中已不知不觉地软了下去,陡然低声开口问她。 当初时家与她还有过一段婚约,但后来被黎裴宴阻挠作废。倘若仅是如此,时景深那老匹夫应是要松一口气才对。可偏偏时云汐对秦观南生了些异样的情愫,当初交往过密为众官皆知。现在时景深给时云汐寻了这门亲事,对象是朝中清流家的嫡女,亦算是门当户对。除了联姻,恐也是在做样子给黎知鸢看。 “……阿汐……时云汐要成婚了?” 祁清和指尖一顿,果真随黎知鸢的意抬眸看了她一眼,瞳孔中闪过几许恍惚。 黎知鸢定定看着她,低声应是。 她听见了从女将口中吐露的阿汐二字,心中便随之泛起一阵不能言的酸苦。 祁清和眼帘微颤,莫名叹息:“……那便去看看罢。” 长公主本就是想寻个机会与她独处,自然无异议。 时家世代皆是苍梧国的官宦,唯一的子嗣成婚,排面极为宏大张扬。门庭若市,往来之人都是苍梧国内的名门贵族。 黎知鸢带着祁清和突然前来,时景深心中也是一惊,幸而是多年练成的老狐狸,面上无甚波澜,只满脸笑容直道荣幸谢意。他如何也不会叫这两位混在宾客的席中坐,便另外在席位之前设了一道帘幕雅座,供女帝使用。 两年前,黎知鸢方登位的那段时间里时云汐还曾给祁清和传来信件关怀问候,那时的语气仍旧是一派天真牛犊不谙世事的模样。 可如今再见,这位宰相之女、苍梧有名的纨绔却已然敛起了张扬单纯的明媚光芒,眉宇间沉淀出稳重与肖似其父的不入眼底的浅笑。 时云汐变化很大。 想来应是被好生教导过了。 祁清和打量了半晌,心中忽而有些失笑,唇瓣也微不可觉地弯了弯,垂眸举起杯盏饮下茶水。 将她所有表情与动作都收入眸中的黎知鸢如何捕捉不到她那点浅淡的笑意? 不是对着她的嘲讽与冰冷,而是许久未见的真切欢喜,融了女将眉梢边的霜雪。 黎知鸢默默瞧着,心中一酸,也随之垂头抿了口茶水,掩去了唇角的苦笑。 “我并无什么好东西,这对鸳鸯玉佩送予你们,且祝你们同心和美罢。” 时云汐敬酒之后,被时景深耳语告知了帘幕后贵客的身份,不禁睁大了些眸子,下意识朝着帘幕席位走了几步。 然而这步子刚迈出,时云汐便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安静立于自己身旁的伴侣,正对上了她温柔似水般的眸子,便弯唇一笑,坦然地伸出指尖去爱怜握住女子柔嫩的指尖,在她略显不解的目光下牵着人走向了帘幕后的席位。 这对新人都身穿嫁衣,凤冠霞帔,珠宝琳琅,不过才成契,彼此间便多了些缠绵情意,叫祁清和看了也为之弯唇浅笑了下,从袖中取出一对玉佩递给了时云汐。
“既成婚,便当收心、担起责任,好生待人家。” 女将冷冽的声音都稍稍缓和了下来,看着这对伴侣,慢慢嘱咐道。 时云汐垂眸瞧了瞧手中的玉佩,将半块递给了身旁的妻子,闻言后不觉展眉,认真颔首应是:“晓得了,阿汐记住姐姐的话了。” 她将秦字去掉,仅取姐姐称呼,不仅是在与自己的妻子介绍表态,亦是在向曾经的自己作别。 年少热忱心动已去,所牵妻子才是她未来要保护珍爱的人。 当年大街上黑甲女将的惊鸿一瞥,终究成为幻影封存放下。 “果真是长大了。” 祁清和敛眸摇了摇头,举杯倒了些酒水,一齐敬过她们二人。 这是两年来,她头一次来了兴致。 时云汐不知她的酒量,竟也拉着她喝得高兴。 黎知鸢倒是一眼便察觉出了女将脸上一杯下去后就染起的红晕,但是心中稀罕小将军难得的展颜,亦不舍得打搅她的兴致,便有些无奈地在旁边看着她们喝酒。 最后还是另一位新娘子看不下去,捂着额头拖走了满眼都是迷糊之色、站立不稳的时云汐,与黎知鸢两人告罪后带着时云汐去喝解酒的药了。 祁清和单手撑头,晕晕乎乎地趴在桌上,陡然听见身旁有人含着笑意低声问她:“南南,我们再举办场婚礼好不好?” 黎知鸢有些期盼地弯腰凑了过去。 女将垂着头,微微动了动,毫不迟疑地拒绝了她:“陛下当初那般嫌弃,这会儿又何必勉强呢?” 祁清和的声音因醉酒而覆了层薄雾,却依旧掩不去其中的平静冷淡。 长公主唇角的笑意一僵,重重抿着唇:“……我也想穿嫁衣给你看看。” “我们就举办一次,好不好?” 女帝软声央求道。 喝醉了的人骤然嗤笑,仰头倚在了靠背上,阖眸嘲弄:“不必,我不稀罕。” 早在哪儿去了? 字字似利刃,霎时间鲜血四溅。 黎知鸢脸色逐渐黯淡下去,眸中闪过些许红,半阖了眸掩去失态水光。 不知是不是长公主这两句话的缘故,小将军后来又饮了半壶酒水,彻底通红了脸颊,神志不复清明,四肢都瘫软得走不动路。最后还是黎知鸢弯腰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带了回去,途中抬起宽袖牢牢遮掩住小将军饮酒后艳胜桃李的面容,心中的那点儿气又在女将朦胧湿漉的目光下销声匿迹,倒生了些好笑,爱极秦观南这般乖顺地窝在她怀中的模样,留恋她身上传来的温度。 然而,这样乖巧的小将军就如昙花一现,在黎知鸢抱着她回到殿中、将她小心放在床边后就消失得无隐无踪。 一路上都闷声不吭的女将陡然挣扎着要甩掉黎知鸢的手,可脑子一片空白晕厥,手上没什么力气。长公主的手还没被她甩掉,她自己便突然呆呆地愣在了那里,一双精致的桃花眸瞬间溢满了雾气,唇齿不清地开口质问面前的人。 “我、我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小将军通红着眸子,眼眶中闪烁着浓浓的水光,眼尾因醉酒而晕染上了薄薄红晕,神色又茫然又委屈,叫黎知鸢心中一颤,连忙握住了她的指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祁清和抢了白。 长公主只看见面前的人红着眼似有些怔然地盯了她一会儿,随后陡然垂头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和衣襟,直直站起来,也不顾那些凌乱散落的裙衫,就这样抬手拥住了她的腰,颤抖着指尖,有些哀求地看着黎知鸢:“你不是喜欢与我做.爱吗?” “我给你做个够,你放我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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