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写着字儿呢,上头写了好几个字,写的是我就是遇上事儿了!”陆离轻哼一声,松了手又叹一声:“若非遇上什么事儿,你那当宝贝一般的长剑上好好的剑鞘,怎的都坏了?还骗人?” 沈羽舒了口气,看了看窗前桌上安安稳稳躺在架上的泛着凛冽寒光的长剑,想及那日的情形,心中不由一沉,面上却不改笑容,只说道:“是遇见一些小事儿,不过都是兵家之事,想来离儿也没兴趣听。便就没说。” 陆离却不依不饶,索性倒了一杯茶放在沈羽面前:“羽姐姐往常有什么事儿都和我说的,你说吧,我眼下又爱听了。” 沈羽不解地看着陆离半晌,无奈淡笑:“你啊,快些去休息吧。陆将不在,没人管着你了。” “不成,你给我讲讲,讲完了,我才去睡。” 沈羽拗不过陆离,也没了办法,便将围猎之中遇见了哥余叛贼的事儿说给了陆离听,只说自己那剑的剑鞘是在鹿原中遇见哥余阖的时候打斗之中弄坏了,听的陆离面上时红时白风云变幻,沉默许久才瞪着眼睛说了一句:“怪不得你这一个月都不让我进皇城去寻公主,原是公主受了重伤啊!” 这兜兜转转,总归还是绕回来到了桑洛身上。 沈羽便也只能微微点头,让陆离快些去睡。陆离这下倒是听了话,起身对她挤了挤眼睛做了个鬼脸便出了屋子。可关上门之后,却又兀自叨念了句:“可怎的还是觉得她不一样了呢……” 沈羽本等着那房门关上之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可这气方松到一半儿,门又被推开,那门缝里露了陆离的脑袋,在沈羽怔愣之时又问了一句:“少公,我送你的帕子,好些日子都没瞧见了。” 沈羽啊了一声,急忙说道:“鹿原战时,不小心……弄……弄丢了……”说着又笑道:“还要烦劳离儿,再……” 她话未说完,陆离却关上了房门径自而去。沈羽重重一叹,这一月之中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思因着陆离这一晚上的话儿复又起了波澜。 那日她将桑洛送入皇城之中,翌日疏儿便趁夜来了狼绝殿,只道奉公主令来谢狼首护卫之恩,沈羽双手接过疏儿手中递过来的一条狼皮,却始终低头,不敢抬眼看疏儿半分,只等的疏儿叹了一声转身离去,才站起身子静静地看着手中那条黑亮的皮毛许久。 不到五日,吾王回返,带回来的是病恹恹的伏亦和傻兮兮的牧卓。沈羽一直坐在狼绝殿中等着吾王宣令,等着吾王因着将哥余阖放走一事重责于她。 可这令却迟迟未到。 过不两日,又从穆及桅处听得消息,说吾王那日在大宛行宫之中急怒之下砍了千余皇城卫的头。问及原因,却只知道是违抗王令,再问不出来其他。 可吾王对她,除了日夜操练五军之外,更无他令。便在朝上,也不着一字,似是哥余阖一事从未发生,哥余阖此人,也从未出现。 哥余之事便就这样过去了? 沈羽心中犹疑,在此时也再不敢多说多问,秋猎之后,她对吾王的行事作风更加捉摸不定,那千余皇城卫究竟因何被斩,或许又如同那日在霜雪林外的八十一条命一般,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一切,吾王运筹帷幄,一切,也只吾王自己心中明了。 “哎……” 沈羽不由得长叹出声,趴伏在桌上,闭上眼睛。又想及上次之后,疏儿再未来过,也并未再有什么公主之令,她不敢问,也不敢提,每每自朝中回返,却总盼着同在殿中的伏亦能如同以往一般拽住她说上几句话,说说公主眼下伤势可大好了,心情可开阔了。 可伏亦却似是根本不认识一般,连瞧都没有再瞧过她。 这冰冷的王族朝堂,日翻夜覆的关系交错,让她恐慌害怕,让她避之不及。先父在时,也从未与她提及此间这些繁杂的事儿。她觉得周身疲惫,却又不能停下步子。 灯头火苗突突跳动两下,忽的熄灭。 沈羽也懒得去管,却不知外头疾风冷雨,屋中灯火忽灭,又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了。可又与她沈羽,有多大的关系呢? 渊劼将笔一搁,肃穆苍老的面容看着自己方才刚刚写下的墨迹未干的字,沉重的呼了一口气。 秀官儿将烛火挑了挑,听得渊劼一叹,口中也是啧啧一声,轻声只道:“王子亦得吾王恩赐,明日,便是王储,想来定能不负重任。吾王,又何须叹气?” 渊劼凝目看着那立伏亦为太子的令旨,缓缓吐出一口气,秀官儿自然不知他为何叹气,他自己却知道。可定国石已毁,百年秘密就这样被封存,是否能换回伏亦登上王座,他却拿捏不准,也左右不定。 他微微摇头,将纸面吹了吹,微微阖起交给秀官:“收好。” 秀官儿双手捧着令旨,将这令旨放入黑漆铁盒之中仔细的扣上盖子。转而走到渊劼身边,恭敬的倒了杯茶:“吾王连日来忧心国事,保重身体。” “牧卓的事儿,安排妥当了?”渊劼把茶杯一推,看着秀官儿:“都是稳妥的人?” 秀官儿只道:“吾王安心,都是最稳妥的人,定会将王子卓伺候的周全。”说着,却又嘶了一声,面上不解轻声问询:“可吾王,真忍心将王子卓送去南疆僻远之地?” “既已立储,他便必须离开皇城。”渊劼目中忧伤,不由叹气:“况他此时呆呆傻傻,皇城苦寒,南疆还温暖些,想来,对他养病也有好处。” “那哥余阖害的王子卓如此,又重伤了公主盗走吾王铁令,”秀官儿眯眼瞧着渊劼:“吾王……真不打算再寻了?” 渊劼冷笑一声:“再寻?你可寻得着?” “狼首沈公带着八千皇城卫都奈何不了区区一个哥余阖,竟让哥余阖如此轻易的便将公主掳走刺伤,吾王……” 渊劼摆了摆手,只说道:“人多眼杂,大庭广众。况沈羽,也没有这个心机。只是可怜了洛儿,这几日,才见好转。”他抬手握住桌上茶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倒不信,哥余阖这样的人,会一辈子躲躲藏藏。” “也是……”秀官儿捂口轻笑:“吾王在公主去时还传了密令,若沈羽真有二心,”他说到此,自己却又犹疑的咦了一声:“可公主对沈公钟情……若沈羽真有二心,怕是公主,也不会伤他分毫。”他看看渊劼,不解只道:“这话说到这儿,小人真是,又猜不透吾王了。” “你在我身边半辈子,终日里便是猜来猜去,你倒也不累。”渊劼斜了一眼秀官儿,哼了一声:“洛儿心思聪慧,更胜过她两位兄长,甚至,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站起身子走到窗前,将那窗户挑开一条缝,看着外面的积水,轻笑只道:“你道我传那密令给她是为了让她杀了沈羽?”渊劼转头,含笑看着秀官儿:“可她若真的连沈羽都杀了,那岂不可怕?” 秀官儿瞪眼看着渊劼许久,恍然大悟下跪磕头:“吾王英明。可怕,可怕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离儿总算坐完了冷板凳再次出现了……
第59章 须知未雨早绸缪 冻雨愈大,宏志殿中却有着另一番的情景。 十几个灯盏照的一室柔亮,伏亦坐在位上,却又坐的不安稳,站起身子走到桌前,晃了两步,转而又搓了搓手,瞧着方才秀官儿带着人送过来的一套华服,面上难掩兴奋之色。而坐在侧坐的桑洛,眼光如水,面色却平静异常。 伏亦围着桌子转了几圈儿,余光扫过他这妹妹平静的面,停了步子,抬手让周遭侍从退下,紧闭了房门,便即轻声说道:“妹妹,父王之意,是不是我想错了?父王……”他又瞧了瞧那黑色的华服,眉间微微蹙起:“怕只是想让我明日在人殿朝中,穿的好看些?” 一直不语的桑洛听得伏亦如此说,终于露了一抹难得的笑容,眼光扫过桌子,轻启朱唇说道:“玄衮金乌白狼袂,青鸟赤龟左右祍。王兄难道不知,这衣衫,是王储太子才能穿的?”说着,眼瞧着伏亦眉眼一弯开怀咧嘴,微微摇头:“王兄是开心的过了头,连最普通的事儿,都要妹妹提醒了。” 伏亦笑道:“妹妹,我却真的没想到此事儿跟天降的祥瑞一般,转眼就成了真的。”他说的激动,坐在桑洛身边双手不住互相搓着:“我迷迷糊糊的病了这些日子,醒过来就形势倒转,真个同发了梦似得。” 桑洛看着伏亦,挑了挑眉毛:“倒真是发了梦,王兄却没想过,为何会发了一个这样的梦?” 本是一脸喜色的伏亦听得桑洛如此说,笑容凝在面上,眼光之中闪过一丝困惑,不解的张了张嘴:“为何?”他看了看那紧闭的门,把声音压的极低,凑在桑洛身边轻声说道:“莫不是因为牧卓成了个傻子?” “傻子……”桑洛冷笑一声,“王兄再想想,他为何会成了个傻子?”她在伏亦略显惊愕的目光之中缓缓起身,那因着重伤而瘦削了一圈儿的面容不规则的抽动了两下,抬起手放在那华服的袖口上,手指从柔软光滑的白狼毛皮上轻掠过去,低声说道:“这样的一件衣衫,你想要,他更想要。或许,他想要的还更多。一如……”她转头看着面色由红转白的伏亦:“你与我的性命。” 桑洛话音未落,伏亦已是大惊失色,急忙起身匆匆走到门边,拉开来左右看看,复又关上,疾走回到桑洛身边轻声说道:“这可是大事,洛儿不可胡说。” “是否胡说,还看日后。洛儿只盼着王兄与父王安好,但若王兄消息不通,日后这发病做梦的事儿,恐还会有。”桑洛的目光依旧凝视华服低沉数句犹如自言自语,却说得伏亦怔愣在旁若有所思。许久,桑洛长舒一口气,抬首却竟是莞尔:“如今说这些旁的也不过太晚,抑或太早。洛儿恭喜王兄得偿所愿,明日虽不能到场亲观,亦与有荣焉。”言罢,拿了桌上的一杯酒对着伏亦晃了晃:“洛儿先干为敬。” 伏亦却不知桑洛在转瞬间判若两人是为何,但桑洛已然搁下了方才的话头,他此时也不想再问,将桑洛手中的酒杯拿过来一口饮下,笑道:“洛儿重伤刚好,不宜饮酒,这一杯,王兄替你喝了。”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事儿,看了看那空下的酒杯,又道:“可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如今父王对我委以重任,洛儿却为何还让我不要理会沈公?”他看看桑洛,眉间一挑:“莫不是……洛儿和沈小少公发生了什么事儿,是我不知的?” “沈公心地纯善,天纵将才,如今父王对他青眼有加,日后收复东余怕也还要靠他,”提起沈羽,桑洛的眉间又垮了下来,长叹一声:“此时,王兄还需对此人敬而远之。以免惹了父王不开心。” 伏亦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却又说道:“可洛儿倾心沈公,眼下为了我,也要……敬而远之?” 桑洛苦笑一声,心中只道:非她桑洛要敬而远之,却是他沈羽胆小如鼠,踟蹰不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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