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外头的魏阙与旁人聊起孟独,口中满是不屑,不断说着孟独及不上如今的狼首万一,实在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让他陪同吾王往定国台去,真是侮了舒余君威。又说起孟独昔日还是个龙弩卫的副将之时随龙弩卫大将午洵溢出征战北方鄂多叛党,被叛党捉了,竟拱手将军情送了给那叛党的首领,害的龙弩卫死伤大半,便是午洵溢都死在鄂多战中。后来又不知道用了什么阴险的法子逃了出来,骗了自家军士,说自己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盗的叛党军令,带着那些不知情的龙弩卫反戈一击,又将那叛党头子的首级砍下来。回返之后便立了大功,成了龙弩卫大将。 桑洛听在耳中,心思却转得快。当即将魏阙召进来,只问着究竟是谁四处造谣陷害孟将,魏阙哪里想到公主竟将自己说的话都听了去,当下跪地磕头,只道自己与午洵溢独子关系极好,这些话儿,都是听他说起的。桑洛复又问道此人现在何处,是生是死,魏阙不敢欺瞒,只道此人名为午子阳,他父死后,母亲带着他投了泽阳一族,如今午子阳便就在赤甲军中,轻功不弱,更厉害的是那一手暗器的本事,实可谓飞花摘叶百步穿杨。 桑洛却没听着这魏阙说什么轻功暗器,只是听着此人也算是泽阳族中人,自然也觉得较其他人来的熟悉。偏在那时就没想到,闲来无事听了闲话,还真的寻着了个可为己用的人。 那日午子阳忽得公主密诏,满心疑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听得桑洛开口问的第一句,便面上涨得通红。而这满面的涨红与瞪大的双目,正是因着心中仇恨。 桑洛只是轻声问了一句:“昔日鄂多一战,孟独,可是真的陷害了你父午将?”片刻,便从午子阳那满是惊怒的面上得了答案。她请了午子阳坐,亲自斟了杯酒给他,只又说了一句:“若我让你帮我除了孟独,你可愿意?” 只是这淡淡两句话,便是水到渠成。 翌日,桑洛往渊劼处,请渊劼旨意要下嫁孟独。便就在孟独点兵备整的几日之中,却不知道自己的营中除了凌川,早就又多了一个午子阳。午子阳每夜三更,趁着皇城卫换防之时来到桑洛处,将孟独一日的事儿都告知桑洛,直到孟独率兵往南疆开拔,桑洛又让午子阳暗中跟着,若瞧见孟独与牧卓信使,便想个法子,将那信拿到手中送回来。 桑洛的目光定在那似是要吐绿的树木枝头,心中叹了一口气。 伏亦与凌川是救命之恩,孟独与午子阳,是杀父之仇。 受人恩惠未必皆能结草相报,可若结下这不共戴天之仇,定必杀之而后快。 这道理,她心中明了。 如今形势,她也只能将手中筹码,压在这午子阳身上了。 而沈羽…… 她叹了口气,捏了捏手中早就被握的温热的帕子,若非必要,她实不想再将沈羽牵扯到着浑浊的根本瞧不见底的漩涡之中来,她只想让沈羽就保留着她那一颗赤子之心,对于此间的事儿,知道的越少越好,只盼着沈羽安然无恙再别受什么伤,还等着沈羽早些将陆离的婚事儿退了,南疆的事早日平定下来,伏亦在太子位上做的安稳,如此,她便可真的放下心中的种种担忧,做她沈羽一人的夫人,再不理这些扰的人心烦头疼的事儿才好。 只是不知,沈羽可知她的这一片心,如今在姑业城中,是否也如同自己一般,备受相思之苦? 那新铸的长剑此时就放在窗前桌上,她低垂目光,伸手从剑身之上摩挲过去,触手冰凉,不觉精神一振,唇角微微弯起,露了这几日来极为难得的一抹笑容。却不知自己做的这件事儿,正是沈羽以往遇到事情沉思之时最惯常做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真是一个当王的料子,差点儿就输在了是个女子这个起跑线上。 桑洛:我还真是要谢谢你啊? 二达:不客气,为了让你当上女王我一定不遗余力的虐待你。 桑洛:微微一笑。 疏儿:瑟瑟发抖。 二达:瑟瑟发抖。 桑洛:等我当上女王,我再收拾你。
第82章 姑业城中难周旋 沈羽在姑业城中已过了两日,陆昭带着人早就将祖祠之中布置妥当,再过三日,便要往祖祠行祭礼。早些时候,沈羽站在祖祠中,眼神自祖先牌位上一个一个的晃过去,最终还是将目光定在了父亲与兄长的牌位上,久久不能移开,逝者已矣,可看到以往活生生的人如今只剩了这单薄的牌位,心中哀伤更盛,独自一人跪了许久,默默地流了许久的眼泪。 陆离跪在沈羽身后,只瞧着沈羽那本就显瘦削的身子因着哭泣微微颤抖,心中更是难过,眨了眨眼,也跟着落了泪。 这祭礼与沈羽,痛入心扉。与泽阳一族,又将是何等哀恸之事。泽阳一族在龙泽战中几近全灭,如今剩下的故人更是不多,便是赤甲军中的方为、赵勇都特随沈羽自皇城回返。独独不见午子阳。 沈羽坐在桌边,捏了捏眉心,闭了闭因着落泪而一直酸痛的眼睛,吁了一口气。陆昭靠在窗边,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这几月他一直在姑业城中,秋猎时候的事儿他听说了不少,燕林战事也只有心中干着急的份儿。此时,沈羽终于回返,他自然要有许多的事儿还想同她说一说,偏巧又赶上这几日忙进忙出,直到眼下才有了工夫与沈羽坐在一处。 沈羽睁开眼睛,看了看陆昭,微微一笑:“这几日,我都没有好好瞧瞧陆将,陆将辛苦了。” 陆昭手中依旧握着他那离不开的酒壶,喝了一口酒,起身对着沈羽一拜:“昭,为泽阳事,从不言苦。”言罢,站直了身子看着沈羽:“只是,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儿,舒余国中,变数频仍,眼下皇城之中,可还安稳?”
沈羽微微点头,对着陆昭笑了笑:“陆将坐下说吧,此处只有你我,不要拘着了。”等着陆昭坐下,这才又道:“确实发生了太多的事儿。没想到东边战事焦灼,南边又出了事。如今穆公在东边驻守,应算安稳。只是不知南疆战事如何,此事,陆将如何看的?” “南疆?”陆昭摇了摇头,叹声只道:“此事,你若是问先公,他定能给你说出不少的话来,昭,汗颜。随先公征战多年,对南疆却没太多了解。一来,泽阳在东,与南疆僻远之地相隔何止千里,二来,南岳国素来都是我舒余属国,这许多年来从未有过什么不规矩的地方,历任新王都做的妥帖识礼,哪里会想到今年又有了变数?”他说着,晃了晃酒壶,咂咂嘴:“不过,比起南岳之事,”他歪着头看着沈羽:“我却更想听听你的事儿。” 沈羽愣了愣,片刻只道:“我的事儿?”她一笑:“我有何事?不过是陆将见惯了的那些战场杀伐之事罢了。有什么好听的?” 陆昭却道:“我在姑业城中坐着,消息却也不闭塞。几月前,皇城之中传来消息,说狼首沈公自幼与我的离儿订了亲,待得离儿十八岁时,便要娶她过门。” 沈羽却未想到陆昭这样快就将此事摆上桌面,当下又是一愣。陆昭复又点头说道:“此事,我也想过。不若就是当日我曾与你说道公主一事。但当日少公面露难色,只觉公主的事儿不会如我和穆公所想一般,如今,既然这消息传来,我便知道,此事,还真就与我们想的没什么两样了。可是如此?” 沈羽面色黯淡下来,她本想着等着祭礼过去,再同陆昭好好说说,可眼下…… 她闷闷的嗯了一声,微微低了低头,轻声说道:“当日事发突然,羽也没有多做考量,只是,实在委屈了离儿……” 陆昭却道:“少公做的很是妥帖。”他面色一正,沉声说道:“少公一日日长大,总归会露了马脚与旁人,若能有个夫人,确实是上上之计。况离儿自小与你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等得战乱过了,”说着,他哈哈一笑:“或许,也不必等到离儿十八岁,这几年若能让舒余安定,少公便可辞去狼首一职,咱们几人远走,什么娶亲之事,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权宜之计罢了。” 沈羽听着陆昭所言,心中便是沉重,更不言语。 陆昭又道:“不过,眼下形势,东有大羿,南有南岳,太子新立,国事……“他微微摇了摇头:“可不好妄断了……” 沈羽叹道:“陆将所言,羽也想过。昔日陆将在我身边出谋划策,时时提点,羽到不觉得什么,秋猎之时,你与穆公谁也不在,我才惊觉,国中事,比起战场中的行军布阵更是艰难万分。”她苦苦一笑:“吾王的心思,实在难猜的很。” “不过这几次的王令,”陆昭淡声说道:“倒是好猜的很呐……” 沈羽抬眼瞧着他,只听着陆昭兀自低喃:“立太子亦后,吾王将王子卓远放,是为了他日后登基做足准备。若我猜的不错,吾王本想将公主赐婚与你,是也不是?”沈羽微微点了点头,却又叹了口气。陆昭只道:“公主与太子亦兄妹情深,若公主嫁给了你,日后你定保太子亦王位稳固。可吾王却没想到你竟有了婚约,”他轻声一笑:“他寻不到你,却也还有人选,此人,便是孟独。” “陆将这话,”沈羽转过身子,拿了茶壶倒着水,轻声说道:“倒是与几个月前穆公与我所说如出一辙。这心思,实也不难猜。” “不错。正巧南疆乱起来,便已战功为由,若孟独可大胜而归,便可迎娶公主入他孟氏。吾王这一步棋,下的倒也算是快慰。”陆昭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轻轻捻着:“如此,倒也正好。少公,便可抽身其外了。”言语间,倒是颇为满意。 可他越是满意,沈羽心中越是纠结别扭。听到最后,便是握着茶杯的手都用了力。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眼看着陆昭,半晌,才说道:“陆将,当日吾王确同我说道赐婚一事,我没做考虑,便说了这事儿。可这些日子,我……我左思右想,却又觉得此事不可行。” “不可行?”陆昭独目一跳,不解问道:“少公,何出此言?”他说完,径自又道:“少公可是担心什么事儿?” 沈羽摇头只道:“并非担心,只是,”她叹了口气,“确实也算是担心。离儿才十四岁,正是豆蔻年华,”她口中说着,脑中飞转,却又实在不会编什么瞎话儿来诓人,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如此就让她有了婚约,还要等上四年,这四年之中……若是她……若是她遇见了什么钟情的男子,我岂不是……” “嗨,”陆昭一拍大腿,笑道:“少公这可是担心什么,少公也不过十六岁,日后,定也会遇见你钟情的人,这婚事,不过就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计策,若是离儿真寻到了如意郎君,那咱们就……”他双手一摊,似是全然不觉得有甚么纠结之处:“见机行事便可。” 沈羽呆了呆,眨了眨眼又道:“陆将,我想……”她张了张嘴,瞧着陆昭那不解的神情又不敢说,陆昭也就这样瞧着她候着,许久,沈羽吸了口气,握了握拳头:“不若,还是将这没来由的婚事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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