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便就这样被陆离拽着胳膊,亦步亦趋的跟在陆离后头,牵了马,一路出了皇城,往王都之中那最热闹的一条街上而去。此时太阳高悬,春意复苏,这样一个少年公子与妙龄少女策马行至街上,任谁瞧起来,竟都觉得登对的很。却不知,二人心中,却各有各自的心事。 桑洛醒来之时,竟已到了晌午时分,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周身都不舒服,坐起身子,才瞧着自己竟是合衣睡着,身上还仔仔细细地盖着被子,缓了缓神儿,她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了过去,便是沈羽离开都没有醒过来,只是瞧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中一阵失落。 她自然不知道在自己睡过去的这一夜之中,沈羽辗转反侧心中徘徊忧愁,更不知昨夜一别,还要多久才能再见到沈羽。她低声一叹,靠在床边闭上眼睛,抬起手轻轻抚在胸口上,又觉得心头突突直跳。 昨夜,沈羽那出人意料的亲吻,让她如今想及都觉面红耳赤,可她心中却觉得欢喜的很,又觉得沈羽那呆呆傻傻的样子惹人喜爱的紧。可偏就是越这样想,越觉得倍加思念这个呆傻的人,不知她此时可睡醒了,会否不日便要再回朔城去?更担心她在战中不顾性命又受了伤。 可她自己心中明了,这些担心,在此时几无任何的作用。除了徒增思念与烦恼之外,再无其他。眼下最紧要的事儿,是将南疆之事帮着伏亦料理妥当,届时孟独一除,牧卓再无起势,她便可顺水推舟,再请父王,成全她与沈羽之事,如此日后,便可不必再因着这日夜都见不着的人担心,也不须再顾忌身份桎梏陷于辗转难熬的相思之中。 门声轻响,疏儿轻手轻脚的探进半个身子,往里探了探脑袋,低声问了句:“公主,可是醒了?” 桑洛吁了口气,听着屏风外头的声音,淡淡一笑:“醒了。” 脚步声响,疏儿快着步子走近,绕过屏风,眼神闪了闪,面上古怪的瞧着桑洛穿着外衣靠在床上,不由得说道:“公主昨夜是太累了,怎的连外衣都没脱下,就这样睡了呀。”说着眉头一皱,“都怪疏儿,我将点心都分完了,回来瞧着公主房中熄了灯,在外头等了片刻没听见声音,便以为公主睡下了,就没敢再进来。” 桑洛却是笑道:“无妨,今日我睡的久,精神也好。你去替我取了新衣来,陪我去城中走走。” 疏儿只道:“公主这一觉睡的确实久,方才神工坊的工匠来了,那把剑已然重新铸好。” 桑洛眼光一亮急问道:“可送来了?” 疏儿瞧着桑洛那样子,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愁,只得说着:“送来啦,此时就在外头搁着呢。我就去拿来给您瞧。”说着转身又出了房。 桑洛怔愣片刻,忽的掀开被子下了床,转身又在被子下面寻了片刻,终究在枕边找到了昨夜沈羽送给自己的帕子,微微一笑,拿着那帕子发了呆。疏儿却回来的快,眼瞅着桑洛手中拿了一条帕子看着,便凑过去瞧,这一瞧便是惊呼出声:“这帕子,绣的可真难看……”
桑洛一惊,手一抖,那帕子掉落在地,疏儿一手提着剑,弯下身子将那帕子捡起来,仔细的端详片刻,咕哝了一句:“这是……一片羽毛?”说着,当下面色一慌,抬头看着桑洛:“这……这是……公主自己绣的?”旋即又一皱眉:“不对啊,公主的绣工可比这好太多啦。”说着,又是一愣,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完,帕子便被桑洛抢了回去放入怀中,眼瞧着桑洛的脸儿都红了半分,心头一沉,一手捂住了嘴,颤声说道:“公主……我……我今晨听着沈公昨日回返皇城,这……这……这是他给你的?” 桑洛却也不言语,只是伸过手去对着疏儿:“剑拿来给我。” 疏儿却依旧满面震惊,结结巴巴的说着:“这……这可怎么行,他一个有了婚约的人儿……还……还……” 桑洛淡淡一笑:“这是他给我的不假,我都没说什么,你做什么这样惊慌?” 疏儿却摇头:“就算如此,这帕子绣工可也真是奇差无比,他可怎么送的出手……”说着,又是一个愣神,眼睛都瞪了老大看着桑洛:“他……他来……来此地了?”说着,转身在屋中转了一圈儿,小跑着又到桑洛身边:“公主……可是真的来了?” 桑洛眉眼一弯,眼中尽是那似水柔情,任谁看来都知道这答案是什么。疏儿当下吓得手中的剑都险些掉下去,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 唯有桑洛瞧着她,轻声说道:“我钟情沈公,他也钟情于我。便是夜中来了我这儿,你又怎么就吓成这般模样?” “可……可……”疏儿满脸纠结:“他与陆离都有婚约,公主你……你与那孟独……” 桑洛面色一沉,似是生了气:“此事,莫再多说。你只知道一件事儿,他不会娶陆离,我,亦不会嫁给孟独。”说着,对着疏儿又伸了手:“剑给我。” 疏儿住了嘴,叹了口气将那长剑双手递了给桑洛。 桑洛一手拿着剑,一手从那新制的剑鞘上摩挲过去,一双眸子瞧着那新铸的剑柄,看着剑柄上用鎏金暗刻的两个闵文字体,满意的一笑。疏儿凑近身子,蹲下瞧着剑柄上的两个字,既不熟练的喃喃念了出:“无……异……”她皱了皱眉,抬起脸儿不解问道:“公主,这是何意?” 桑洛却浅浅一笑:“你不知道。但她会明白的。” 【舒余野卷-兵器谱-羽公剑】 昆山寒冰铁,沥水流光刃。 身长三尺九寸,腊广二寸。茎三寸三。鄂上一寸刻鹰爪文,赤金石熔而为之。 格上书二字,闵文曰:无异。为王女手书,神工坊后铸,加诸其上。 作者有话要说: 写卸甲伊始,就已经给沈羽的剑写了一段详细的脑洞介绍。原文如下: 【舒余野卷-兵器谱-羽公剑】 昆山寒冰铁,沥水流光刃。 身长三尺九寸,腊广二寸。茎三寸三。鄂上一寸刻鹰爪文,赤金石熔而为之。 格上书二字,闵文曰:无异。为王女手书,神工坊后铸,加诸其上。
第81章 百转心思控棋局 然桑洛还未将这新铸好的长剑交给沈羽,就得了沈羽已带着陆离往姑业城中去的消息。她倒是可以让疏儿将这长剑送到狼绝殿,可她却又不想假手于人。这长剑,是她用了心从新铸造的,这里头,裹着她对沈羽那一往情深的小心思,这事儿,便是疏儿,她也不想差遣了去办。 好在沈羽往姑业城祭奠先公,七日之后便需回返皇城,朔城燕林之处有穆及桅镇守,伏亦倒也放心。前几日来过一趟,听着伏亦的言语,似是还想将皇城值守之责交给沈羽,毕竟如今大将在外,父王还病着,城中实在也需要狼首主持大局。她便也不着急将这长剑送还给她,只想着等她回来,寻个机会去见她一见,一来,将这东西送了,二来,也了一了她这几日的相思之苦。 可这几日她虽因着沈羽回返心中开心,却又因着另外一件事儿扰了心。 牧卓往南疆建木别院去后,他母亲莲姬便一直跟着他,便在昨日,莲姬却又回来了。 她自生母去后,与莲姬素来不亲厚,许多年都不曾走动,更不须提什么问安一说,父王宠她,便也由着她。只在佳节夜宴时才能晃上几眼,这么多年,倒也过的不算尴尬。自西迁至此,已快一年,莲姬随皇室来到新都厥城,一直住在牧卓那元阳殿北侧的凤梧宫内,深居简出,更是见不到人。一年之中发生了许多的事儿,若不是因着牧卓的事儿让她起了提防之心,她几乎要忘了此人是否还在,去了什么地方。 直到前几日伏亦过来,言谈之中提了一句莲姬的事儿,这才知道莲姬竟陪着牧卓去往了建木别院之中休养了这么久,细细一想,父王沉病多日,莲姬从未在侧照顾,想来定也是不在此处。便又笑自己这些日子心思之中想的事儿太多太细,竟连这最简单的道理都没瞧出来。可笑过之后,便又觉得怪异蹊跷,父王病了这么多日子,她应早就收到了消息,若说她是为了父王的病回返皇城的,却为何不早些回来?又在父王的病略见好转之时忽然回返?这时候,偏巧又是南疆有事之时。 桑洛本就心思细密,想事儿自然也比伏亦透彻,更能见微知著。况她心中早知牧卓佯装呆傻起了反意,如今莲姬一回,更是加重了她对此事担忧。可伏亦却不觉有异,只说着莲姬回来倒也是好的,多个人照顾父王,他们也都安心。桑洛数次想与伏亦提起牧卓与孟独之事,却终究还是因着伏亦说的这些话将心里的事儿压了下来。 桑洛深知伏亦虽然心中也不喜牧卓与莲姬,可毕竟他是个心地纯善的人,若让他真如牧卓一般对自己的亲人下毒手,他也是万万做不出来的,此时说给他听,他又能做些什么事儿?况伏亦个性虽仁义,却又绵软,举棋不定之时便就要去请过父王,她担心自己同伏亦说的越多,伏亦一时火气上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届时父王信与不信尚可摆在一边,便是自己过问国事这一桩,便就成了罪状。 她踟蹰许久,却又觉得伏亦如今虽已是太子,有朝中老臣支持,身边却无一个如孟独那般雷厉风行的猛将在侧,若真的国中战事一发,这境地也实是令人担心。如此想来,伏亦这歪打正着的留了沈羽在皇城之中统御五军调配倒也真是对了。况她也与沈羽讲明牧卓之事,以沈羽那聪明果敢的作风,想来,可保城中无忧。 如今孟独大军在与南岳边境处列了阵势,听伏亦说着,倒是浅浅的交了几次手。凌川信中只说道孟将势如破竹,日日操练,厉兵秣马只等那南岳兵来送死。旁的,倒也没瞧出来他有什么不守规矩的地方。 只是…… 她一双手轻轻抚摸着面前那一把琴的细弦,右手的手指一弯一挑,那琴咚咚两声,如冰芯入水,激起一滩带着寒气的涟漪。 莲姬为何选在此时回来? 她站起身子,推开窗户,瞧着外头一片迟来的春意,终于化开的积雪,露出了湿软泥土的庭院,却总觉得这一片祥和之中,暗藏了什么她猜不出看不透的杀意。凌川之言是否真的如伏亦所说一般可信? 这念头又从她心中冒出来。 便在此时,她才惊觉,平日中总听人说父王多疑,便是他们自己,也觉得父王心思难猜。眼下的自己,岂不是如父王一般,谁也不信,顾虑甚多? 然这念头一起,要放下,就难了。 幸而她早也就留了一手,自收到哥余阖那传信之后,她便从赤甲军中寻了一人,专为她打探消息。正正是前些日子总在三更时分来访的那个人。 寻到此人,也是个没来由的巧合。在姚余祭庙之时,她在屋中闲坐,听得外头值守的魏阙与侍卫闲聊,那时她还因着沈羽的事儿心中烦躁,祖庙之中也百无聊赖,便径自坐在窗边饶有兴致的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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