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洛直起身子,微微一笑,轻声开口:“我自恃聪明,作茧自缚,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更不指望嫁什么人,过什么日子。王兄若再无他事,洛儿戴罪之身,便不送了。” 伏亦匆忙点头,想要再嘱咐什么,却又终究没说,转身拉开门逃也似的离开。 桑洛身子晃了两晃,坐在地上。面上一抹苦笑怎样也散不去,倒是疏儿急匆匆的从门中冲进来,趴伏在地哭着只道:“公主,公主!方才太子亦说的可是真的?这究竟是为何啊?” 桑洛眉眼一晃,又是惨然一笑:“你为何还不走?” 疏儿当下把手中的包袱往边上一丢,抬手用力地抹了自己的眼泪只道:“疏儿不走!公主去哪,我就去哪!疏儿伺候公主一辈子!”她说着,眉头却又皱的死紧,拉着桑洛衣袖说道:“公主何不去再求求吾王,再去向吾王请个罪!要不……要不……”她神色慌乱,仓皇急道:“疏儿去寻沈公,让沈公回来!” “不可!”桑洛当下打断了疏儿的话,想及沈羽心中更是闷痛,颤声说道:“我已至此,她不能回来搅入这浑水之中。她若回来为我说个只言片语,”她眼中含泪,看向疏儿:“我是公主,或可免于一死。可她若因着我的事儿千里奔袭赶回皇城触怒了父王,又会怎样?” 疏儿闻言又哭:“那可如何是好!” 桑洛看着疏儿那仓皇无措的样子,心中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只道这王室之中更无半分人情冷暖,“生于王室之中,又是何苦。”她言语虚浮的道了一句,闭上眼睛,重重一叹。忽的不断咳嗽,竟是身子一晃,昏了过去。 人马喧嚣,马蹄声响。沈羽策马而行,抬眼望着大泽之处那冒出来的绿色,在清晨之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左手搭在剑柄上,轻轻摩挲,转眼看了看身边的穆及桅与陆昭,爽朗一笑:“前方探子来报,大羿军往后撤了六百里。四泽之中的驻军少了大半,看来屠掩一死,他们真是不敢再来了。” 陆昭笑道:“少公一夫当关,他们哪里敢再来送死?眼下四泽空虚,正是咱们趁虚而入,一举破敌的好时机。” 穆及桅紧了紧手中马缰,大手一挥朗声说道:“如今咱们大军已到,士气鼓舞,粮草充足,四泽,不日可夺回!”说着,嘿嘿一笑看了看沈羽:“听闻大羿军中换了个主将,这主将名不见经传,估摸着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你去皇城之时,我与他过了几招,军令迟缓,真是天佑我舒余!” 沈羽心中畅快,想及马上便要攻破四泽回返皇城之中再见桑洛,面上便是喜不自胜,陆昭斜眼瞧着她那样子,自然知她那小心思,嗽了嗽嗓子从腰间摸出酒壶递给沈羽说道:“喝!喝了这一壶酒,明日,咱们便挥军东进,越过大泽!回家!” ———————————————— 三日之后,皇城后方一条极不起眼的夹墙之内,一架马车,一队兵士。疏儿将桑洛扶上马车,面色忧愁的早就没了往日的神采。 魏阙瞧着桑洛那明显瘦削惨白的面容,心中不忍,低声叹道:“公主放心,臣,定护公主周全。这带的衣衫被褥,都是最好的,公主若还有什么需要,全都可说与臣知,但臣能办到的,定去办了!” “不必了。” 桑洛面色平淡,一双手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帕子,抬眼看了看着高耸的城墙,眼神一晃,不由得开口说道:“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怀德维宁,宗子维城。”言罢,轻声一叹,看了看魏阙:“走吧。” 魏阙上马,挥手持令,这一队人,便在日头还未升起的阴沉天色之下,缓缓出了皇城,往西而去。 正在此时,大军已过了大泽,马儿踢踏嘶鸣不断,军前长列大羿军,鼓号声起,沈羽手中持着长剑,指向天空,高声喝道:“杀!” 霎时间踏马扬尘,烽烟再起,风沙不息。 时,中州历舒余大兴帝三十六年春末。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哦啊啊啊啊嗷嗷啊啊啊啊第一卷 写完了写完了你们猜对了吗这个第一卷的结束哈哈哈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虽然我也知道其实这一卷也不长但是非常想臭不要脸的求!多!些!的!评!论!小天使们是时候抛弃你的高冷展现出你们的炽热了!来吧我准备好啦! 今天的这个日子是个好日子啊,小天使们剁手剁翅膀了吗?如果还没有剁的话不如将你手中的霸王票营养液投喂我吧~~~么么哒! 敬请期待第二卷 【袭冶承弓】 三日之后,达,在昆边等你。
第二卷 袭冶承弓
第101章 五月飞雪 时至五月,日头渐渐毒起来。国中百姓,大多都已脱了带了毛皮的长袄,穿上了单衣,尤到晌午时分,更是热的满头大汗。可舒余国大,便是失了东余十六城,西余也依旧纵横连亘,疆土广域。此时,北疆广袤的草原上牛羊马匹嚼起了新一季的嫩草,而西陲的昆边却一直被大雪冰封。 若到昆边,需先至大宛,复往西一千八百里,越过狼野,道阻且长,又危险重重。狼野之中只一条官道,且官道两旁高耸猎墙,这猎墙自百年前便早已砌成,只因着狼野之中野兽众多,百年前狼野战后,轩野氏族人为了往来方便,便行而砌墙,用这两人多高百十里长的猎墙生生连通了大宛与东昆的一条窄道。猎墙在中段复设有防营,营中军士操戈背弓,身披厚狼毛大氅,人数只有不到五百,一年便会换防一次,内中诸人,皆是大宛军士,若仔细去看,便可瞧见那狼毛大氅内中显露出来的蓝与红。 昆边城荒,方圆不过百里,实可谓是舒余最西边也最具昆山野民那狠厉暴烈性子的一座城。只因着这城,往西是一望无际的黑色广原,终年苦寒寸草不生,荒芜人烟,故历来舒余人称其为:“阿沙帕。”闵文意为无人之地。而城东便是狼野,狼野之中野兽众多却又时常落雪,城中百姓惯常每月便会结成一队,往狼野之中打猎,死在其中的人不知其数,回来的人,便将猎到的野兽拖至城中,家家瓜分。是以城中百姓极少,老弱妇孺也皆能拉弓射箭,只是内中人情更是冷淡,便是生死,也不再是什么头等的大事。 昆边正中,有一如城内城的所在,名为【寒囿】,历代专为那些犯了过错的王族中人放逐思过而用。是以昆边在舒余国中还有一个寓意,便是罚过,在这寒天冻地的四面高墙之中,静思己过。寒囿四周围着石砖城墙,这墙竟比城周的护城墙更高上几分,只有一个出口可入其中,周围并无侍卫,更无百姓。这如同绝境一般的地方,便是能逃出寒囿,也逃不出狼野,侍卫在此,并无他用。 这寒囿之中,只得一位主事,另有几十仆从。且皆是自小便被削了子孙根的寺人,无族无姓,只有一名,可明其身份。 若有人来此,便依旨而行,明为伺候,实为监管。舒余国中,已约四十多年没有王族贵胄来此,内中仆从皆已年过半百,只有那么两三个新送来的青壮,便担下了这里所有的大小事务。 魏阙策马入城之时,除了寒囿之中主事前来拜见,说上了几句话,其余城中百姓,各个都做着自己的事儿,如此大的队伍车马,愣是如同没瞧见一般,根本入不得他们的眼。魏阙率队随着主事到了寒囿之中,目光落在那破旧不堪的几个屋舍前头,便是心中一梗。此处莫说苦寒,便是这住的地方连行军营中怕都不如,更不要说城中百姓那一个个冰冷如铁的目光,这内中寺人们怪异阴鹜的举止,他这见惯了沙场的七尺男儿竟在此处心中抖了两抖,想及桑洛此后便要在这寸草不生的鬼地方度日,终究不忍,拉了那六十多岁的主事问道城守何在,可否传他来见。 那主事咳嗽着干笑几声,佝偻着身子道:“昆边城中无城守,无军士,已过去三十多年了。” 魏阙愣了愣,殊不知舒余国中,竟还有这样的城,他举目四瞧,但见这寒囿之中除了主事之外,竟再无一个寺人仆从,地上的积雪裹着泥土,泥泞难行,还发着一股股腐臭味道。他只道:“内中仆从何在?” “仆从?”主事睁着混浊的双目瞥了瞥魏阙,摇头自语:“死了,死了许久了。如今,就剩下十几个老奴婢,动也动不了,屎尿都在铺上咯。” “如此,谁来伺候公主?”魏阙眉目深锁,握了拳头,看了看那一架车,转而看向主事,咧嘴一笑,从怀中摸出钱袋,放在主事手中拍了拍,低声说道:“吾王素来宠爱公主,如今,只是发了小脾气才令公主来此,想来,过几日定会又下了令来,让公主回返。咱们一路过来,路上便走了一个月,人困马乏,公主体虚,身子不好,这些时日,还望主事从中周全,切莫慢待了公主。” “金子?”主事颇觉新鲜的伸手入了钱袋之中,竟真的从中摸出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金子,张口咬了咬,一口的黄牙掉的就剩下三两个,咬来咬去,便是口水都顺着嘴角滴了下来,旋即一笑,眯着眼瞧着手中的金子:“还真个是金子。”继而叹道:“有几十年,没瞧见过金子了……” 魏阙心中松了口气,面色正要和缓,却惊见这主事复又将那金子放入钱袋之中,又将钱袋放回魏阙手中,他微微一愣,但听主事说道:“大将军觉得,在这城中,金银珠宝,能买来什么?”主事面容一抖,挤了个颇讨好的笑容复又问道:“大将军可有什么……毛皮?银炭?还有没有新鲜的果子带来?咱门城中,每年只有大宛送过来的旧米,鱼干,奴婢,已有许多年没吃过果子了……”说着,吸了吸口水,笑道:“几十年前,倒是曾吃过青葡……那滋味,如今想来,都止不住的流口水……” 魏阙被这主事说的面色跳了几跳,心中便是重重一沉。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押令,交给主事:“这押令,还请主事在此签了,好让我回去复命。” 主事双手接过押令,放在面前贴的极近,看了半晌,舒了口气:“桑洛……桑洛……大福吉祥,这名字,也未让她的命好一些,可怜,真可怜。”说着,拔出腰间小刀,割破手指,在押令上重重一按,甩了甩手上鲜血,将押令复又双手递回,嗽了嗽嗓子:“将军的事儿了了,如此,便请公主,下了马车吧。” 疏儿下车之时便被周遭的臭味道激的一阵干呕,用手帕捂着口鼻堵在车门边儿上,满目惊慌的看着那苍老的主事,当下心就凉了,眼眶瞬间泛了红。桑洛却更显瘦削,胃中阵阵翻腾,当下又重重咳嗽起来。 主事对着桑洛拜了拜,咧嘴一笑:“此处的味道,是因着这城中人割肉太多,那些被丢弃的骨头烂肉没人收拾,慢慢的腐烂入了泥土之中,久而久之,这味儿,便就再也散不去了。闻习惯了就好。”说着,躬身只道:“公主既然来此,就好好的住下吧。这地方,破旧是破旧了些,但总归死不了人。活着就行,活着就行。”说着,斜了一眼疏儿,复又古怪的笑了笑:“奴婢却还不知道,竟有什么被放逐来此的王族,还能带个婢女。瞧来,吾王对公主,还真是宠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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