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茗沉下一口气，提议道：“大妈，我去试试。”
大妈们不敢冒险，“小姑娘，太危险了，一会警察就来了，只要先让她坐在那里别乱动，警察来了就有办法了。”
司茗坚定地说：“大娘，我是她同学，我有办法。”
大妈们还没敲定主意，司茗就翻过栏杆，一屁股坐在了夏攸的身边。
夏攸的身影微微一顿，她无力地睁开眼皮，“司茗，你来了。”
司茗表现出轻松的样子，轻快道：“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坐够了，我们就去吃麻辣烫。”
夏攸争辩道：“不要，我想去吃麻辣香锅。”
“还要不要去吃小蛋糕？”
“太甜了，会长胖。”
“夏攸同志，你知道你这句话对我伤害多么大吗？”
夏攸转过脑袋，茫然地睁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写满了疑惑。
司茗故作伤心状，眼角下垂，语气控诉道：“请你正视你的体重，你还嫌弃自己胖，那我岂不是胖死了。”
夏攸十分自责，手足无措，“我……我……对不起，那我们去吃小蛋糕。”
司茗笑起来，身体放松地倚向身后的栏杆，“这就对了嘛！”
夕阳一点点地沉下去，毫不留情地收回它在人间的最后一丝光亮。
“咕噜噜——”
夏攸和司茗两个人同步看向对方，而后捧腹大笑起来。
分不清是谁的肚子饿发出的声音，司茗说：“走吧，去吃饭咯！”
两个人双双起身，等到翻过栏杆，身后的阵势着实吓了他们一跳，警察、消防员，还有好心的群众，围了个水泄不通，身后的急救装置也早已就位。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响亮的欢呼：“太好了！”
两个人在前边随意聊天的时候，身后这些人可是提心吊胆，时时刻刻紧盯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一点也不敢放松。
夏攸也意识到自己的胡闹给周围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赶忙鞠躬，饱含歉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胡闹了，给大家添麻烦了，真的对不起！”
警察叔叔说：“同学，有啥问题我们能帮到你的吗？”
夏攸连连摆手，“谢谢叔叔，我没事了，就是学习压力太大，心情不好，想要散散心。”
“同学，我们理解你这种心情，但是要记得，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你父母的电话是多少，让他们来一趟派出所吧。”
夏攸一听就慌了，“叔叔，我真的没事了，不用喊我父母。”
司茗附和道：“是啊，叔叔这次是我们不懂事，实在不想让父母再担心了。”
司茗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可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她的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得发红，后背也早就湿透了。
坐在护城河边上，底下是滚滚河水，轻轻晃腿，便能感觉到高空带来的压力感。
司茗的一颗心堵在喉咙处，都快要跳出来了。
但是相比于这个，她更害怕的是，一不留神，夏攸便头也不回地跳进河内。
就算此时站在地面上，全身的力气就像是抽空了一样，脚步轻飘飘的，扶着栏杆才能勉强站立，不被人看出异样。
司茗偷偷看向夏攸，大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住了，只剩一双惶恐的大眼睛露在外边，除此之外，竟是看不出任何的不对劲。
见她两人如此坚持，警察叔叔又语重心长地开导了一番，这才放她们离开了。
两人兜兜转转，吃喝玩乐满足了，走到街角岔路口的路灯下，才想起来要回家了。
夏攸专注地踢着脚下一块小小的石子，喃喃道：“不想回家呐。”
“去我家吧。”
夏攸僵在原地，像是没听清楚似的，茫然地看着她。
往来的男男女女，热腾腾的食物香气，让人看花了眼，一时间连带着思绪也放空。
夏攸眼神期待却是带着不确定，犹豫着问她：“司茗？”
司茗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想回家，也没有强迫送她回家。
她在昏黄的街角路灯下，望着夏攸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不想回家的话，去我家吧。”
字字清晰可闻，丝毫不差地落进了夏攸的耳朵里，宛如魔咒一般，引诱着夏攸脱口而出：“好！”
两个人去到司茗家里，司茗父母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模样。反倒是格外热情地欢迎他们，像是已经提前通知了一样。
幸亏司茗提前在手机上解释过了，不然她爸妈铁定就要开始问东问西的。
“快进来，你们两个吃饭了吗？”
夏攸被司茗父母的热情问候给吓到了，为了保持礼貌，还是软着嗓音回答：“吃了。”
看见自己的爸妈大有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司茗警铃大作，急忙拉着夏攸去自己的房间，一边还快速道：“好了好了，爸，妈，这么晚了，你们早点睡哈，我们回房间了！”
司茗妈妈不放心地跟上来，“这么快困了？我去给你俩铺好床铺。”
好不容易才把人打发走，司茗疲惫地躺在床上，恨不得此时就跟床融为一体，“我妈可真能唠！”
司茗妈妈趁着铺床铺的功夫，已经盘问出了夏攸的父母、爷爷奶奶、学习状况等诸多信息，要不是司茗拦住了她，不然她都能问出个祖宗十八代来。
洗完澡的夏攸跟司茗并排躺着，笑眼弯弯，连嘴角都带着笑意：“阿姨好热情呀！”
第24章
司茗半眯着眼睛笑出声来：“夏攸同志，那也是分人的好吧！”
夏攸懵懂地睁着大眼睛，被司茗的一句话砸得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这话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夏攸只好推着司茗往浴室走，催促道：“司茗，你快去洗澡啦！快去啦！”
司茗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夏攸已经窝成一团，把自己团在被子里。
司茗悄声道：“关灯了。”
司茗关上屋里的大灯，连小夜灯也没有开。
夏攸感觉到身边沉了下去，困意顿时消去了一半，揉了揉眼眶。
司茗以为夏攸睡着了，窸窸窣窣地爬上床，也盖好了被子，临了还不忘掖了掖夏攸的被角。
夏攸背对着她，司茗替她盖好了被子，才转过身入睡。
昏昏沉沉之中，司茗猛地身形一顿，感到背后仿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在自己的后背。
“攸攸？睡不着？”
司茗没有推开，背着身问她。
夏攸像是受伤的小兽般，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抵在司茗的后背，小心翼翼地蜷成一团。
接着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黑暗中沉默了许久。
夏攸率先打破了沉默，平静地说：“其实当时我不会跳下去的，因为……我不敢。”
“我怕痛，我在网上看到过，人从高空中落下来，身体会因为急剧下降从而分崩离析，那个时候，人的大脑是清醒的。”
不知为什么，夏攸明明在自己的身后，可是在司茗听来，那声音却是像从万丈深渊出传来的无力呼救，遥不可及。
“你——”司茗挪了挪身子，正想转过去。
“求你了，不要看我，求你了——”那声音像是哀求般，维护着自己那一点残存不堪的体面。
司茗停住了动作，说：“我在听。”
司茗的声音莫名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令夏攸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她悄然蹭了蹭司茗的脊背，仿佛只有靠近司茗，她才能让自己暂时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情。
司茗反手拉过夏攸的手，搭在自己的腰际，轻轻地拍着，像是在无声地安慰。
夏攸自言自语着，“作业又没写完……还要补……好烦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成绩下滑了，我爸说我不努力，老是想着玩，可我明明已经很认真地在学了，为什么还是考不好……”
“好讨厌……好讨厌……不想上学……”
夏攸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渐渐变小。
直至没了声音，司茗听完，才叹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如果夏攸自己不说出来，她根本就不知道夏攸在想什么。
夏攸虽然真诚待人，但是司茗知道，夏攸却将自己的内心包裹得严严实实，打碎了牙也只会往自己的肚子里吞。
幸好，此刻夏攸肯愿意袒露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
一点也好，总比没有好。
司茗很是心疼地转身搂住了夏攸。
夏攸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却是格外的令人安心。
司茗的额头轻轻贴上夏攸的额头，闭上眼睛轻声说：“小笨蛋，天塌下来还有我呢，睡吧。”
边说着边轻和地拍着夏攸的脊背，慢慢颂唱起一首不成调子的摇篮曲。
夏攸搭在司茗腰间的手臂紧了几分，闷闷道：“嗯。”
两个人相偎而眠，在摇篮曲中，夏攸的呼吸逐渐平稳，紧锁的眉头也放松了下来。
司茗在黑暗中盯着夏攸的脸看了片刻，眸光一闪，突然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床头的小灯。
她端详起夏攸的睡颜，脸上还残留着几分不甚明显的印记，边缘还微微发红，几番仔细辨认后，司茗恍然间发现了那是一个“巴掌印”。
这时，夏攸翻了个身，不经意间蹭到了自己的大腿。
腿上的淤青还痛着，夏攸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吃痛”的声音。
司茗见她神情不对劲，试探性地戳了戳夏攸的大腿侧边。
只是轻轻一蹭，夏攸便像弹簧一样飞快地缩起来，将自己的大腿护在怀里。
司茗又用指腹轻轻按压了一下，这下夏攸躲得更远了，在梦中不禁凄哀道：“痛——”
司茗的大拇指小心地擦过夏攸的脸庞，甚至都能感受到脸上轻微浮肿的痕迹。
她的目光倏然顿住，停在夏攸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怒火。
她想——她已经知道夏攸今天经历了什么。
司茗悄悄地跑到客厅里，翻出来了家里的药箱。
询问了爸妈的意见，才小心翼翼地给夏攸上药。
棉棒才将将擦到皮肤，睡梦中的夏攸因为感到未知的凉意下意识地将脸别到一边。
司茗不敢吵醒她，半跪在床边，像是捧着一件珍贵的工艺品一样，仔仔细细地涂药。
起先夏攸会躲开，慢慢地，她也就放弃了挣扎，索性整个人仰面躺着。
消肿的药物发挥效用，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夏攸紧锁着眉头，伸手就要抹掉。
司茗赶忙按住她乱动的双手，倾身向前，对着夏攸的伤痕慢慢地吹气。
“不痛了不痛了，明天就好了。”
好不容易才让夏攸老实下来，司茗已经累得坐在地上。
目光瞥到角落处四散的药膏和棉签，她顺手将垃圾和药膏全都丢到抽屉里，生怕明天起床被夏攸看到。
到时间生物钟自动响应，夏攸猛地坐起来。
睡得浑浑噩噩，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夏攸登时警惕起来。
思绪稍定，夏攸才记起来自己是在司茗家里，身边的司茗还睡得正熟，这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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