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见长孙婧宸对马喻之的怒意未减，长孙旭文干笑了两声，将话题转开了，“二位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回丞相的话，皇上多日未上早朝，家父担忧皇上身子，特派在下和舍弟前来探望。”马瑞轩恭敬道。
长孙旭文点了点头，又略带歉意道：“原来如此。不过，今日怕是要愧对太尉一片好意，让二位白跑一趟了。陛下身体不适，说谁也不见，我父女二人方才就被挡在了甘泉宫门外。”
“既然如此，那在下和舍弟便先告退了。”说着，马瑞轩向三人行了一礼，便拉着状似有些不服气的马喻之退着走远去了。
待二人走远，长孙旭文才侧身微微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君瑾瑜的肩膀：“殿下莫怕，她处理事情就是这般。以后宸儿会经常与殿下交集的，殿下习惯了就好。”
本就被长孙婧宸方才的眼神举止吓得不轻的君瑾瑜听到这话后，更是浑身不自主打了个寒颤。
长孙婧宸看到君瑾瑜这般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想着，长孙婧宸缓缓踱步到君瑾瑜面前，微微俯身，向她伸出了右手：“臣和父亲是来接殿下的，走吧，殿下。”
见状，君瑾瑜下意识将双手背在了自己身后，支支吾吾道：“谢……谢表姐好意，我……我还是自己走吧。”
甘泉宫内，长孙莨坐在床榻上静静凝望着君迁安详的脸庞。
这时，一个脚步声从远处慢慢近了。
“皇后娘娘，殿下和曹护卫回来了。”宋乐安恭敬道。
宋乐安的声音将长孙莨从回忆拉了回来。她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珠，浅浅吸了一口气，道：“进来吧。”
待三人进殿来，长孙莨才站起身来，再次开了口：“礼就免了吧。”
长孙旭文微微颔首，道：“娘娘，现下可以发丧了。”
闻言，长孙莨又转过身去看了看君迁，有些闷闷地吐出了“嗯”字。
长孙旭文用眼神示意宋乐安，宋乐安会意，点了点头，弓着身子往后缓缓退了几步，便转过了身子。
“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宋乐安的声音越来越远，君瑾瑜的腿便跟着一点一点软了下来。就在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之际，君瑾瑜铆足了全身力气，向床榻奔跑而去，“嘭”的一声跪在了君迁面前。
“父皇——”这一声稚嫩的嘶吼久久回荡在甘泉宫内。君瑾瑜昨日便想放声大哭了，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如决堤之水，再也拦不住了。
“瑜儿……”长孙莨唤了君瑾瑜一声，便也抬手捂住了嘴，眼泪喷涌而出，再说不出什么来了。
见状，长孙旭文走上前，掰过君瑾瑜的身子让她正对着自己，轻唤了声：“瑜儿。”
君瑾瑜不答，也不看他，只低着头默默地流着眼泪。
“殿下，你看着臣，听臣说。”这次，长孙旭文的语气不似之前那般柔和，而是语重心长道。
果然，君瑾瑜渐渐止住了抽噎，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长孙旭文。
“你皇兄如今生死未卜，若传出去，天下必定大乱。所以，为了大梁，为了君家来之不易的江山，殿下，你从现在起，便不再是大梁的公主了。殿下是大梁皇帝唯一的儿子，将来的新帝。以后不论在什么人面前，殿下都是君柏涵，是新帝，知道吗？”长孙旭文眼里闪烁着无奈与期待的目光。
君瑾瑜乖巧地点了点头：“舅舅，我……我明白的……”
“还有，为了瞒住殿下的身份，殿下登基后，宸儿会进宫辅佐殿下。殿下要信她，就像信臣一样。殿下诸事都可以跟宸儿说，她能文善武，都可以帮殿下的。”
“我……我知道了，谢谢舅舅。”君瑾瑜虽心里对长孙婧宸有些害怕，但还是听话地应下了。
见此，长孙旭文也郑重地向他点了点头：“如此便好。那臣先去处理其他事了，臣告退。”
长孙旭文走后不久，丧钟便响了起来。钟声每响一下，君瑾瑜的心便抽痛一下。钟声响到第十四下时，君瑾瑜终于忍不住又抽泣了起来。
“殿下。”不知何时，长孙婧宸已经走到了君瑾瑜身边。
君瑾瑜听到她的声音，向左抬头望了她一眼，下意识地往后闪了一下。
“殿下方才说，会信臣的。”说着，长孙婧宸在君瑾瑜侧边跪了下来，伸手欲要将她抱入怀中。
君瑾瑜本欲躲开，但想起长孙旭文的话，还是克服住内心的恐惧，乖乖地待在了原地，任由长孙婧宸将其搂入了怀中。
第5章
“爹，我和大哥虽然没见到皇上，但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听到皇宫里敲丧钟了！”马喻之一进家门，便急急忙忙冲到了马元康面前。而马瑞轩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就出了什么乱子。
闻言，马元康轻笑了一声，捋了捋胡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老皇帝果然是熬不住了。如此甚好，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跟朝中大臣交差。”
听到这话，马喻之的笑容瞬间僵了下来，身子也随之颤了颤：“爹，我和大哥今日进宫，看到，看到……”说到这里，马喻之抿了抿嘴，不敢继续再往下说。
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马元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瞪了马喻之一眼：“有话就快说，我最不喜欢磨磨唧唧的人。”
这时，马瑞轩往前一步，低了低头，语气也跟着沉了下去：“爹，我们在宫门口遇到皇子殿下了。”
“什么？！”马元康怒得拍桌而起，“你们两个废物！我就说这小子多半没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下好了，人没死不说，登基后指不定第一个收拾的就是咱们。”
“爹，您先别生气。虽说皇子殿下是回来了，但孩儿觉得此事很是蹊跷。”马瑞轩道。
闻言，马元康斂了怒气，又坐回了椅子上：“说下去。”
“孩儿亲眼见到皇子殿下掉下了悬崖，并且孩儿也带人去悬崖下仔细搜过。孩儿认为，一个人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即便逃过一死，也必定重伤，怎么可能在我们回来后没几天就随后赶到呢？况且，今日孩儿仔细观察过了，皇子殿下气色不错，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碍。”马瑞轩将心中所想一一道了出来。
马元康略微思索一番后，点了点头：“老皇帝的一儿一女是孪生的，我曾无意间听人说起过，二人生得一模一样。”
“那爹和大哥是意思是，我们今日所见之人，并非皇子殿下，而是公主？”反应过来的马喻之有些惊讶。
“这就不好办了，”说着，马元康起身，来回踱起了步子，“如果老皇帝后继无人，我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将权力收拢，手下的将士不会有什么意见，朝廷那些老顽固也不能说些什么。可如今，那小子回来了，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都没有理由再发展权势了。如果硬碰硬，估计只能两败俱伤，你我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马喻之挑了挑眉，献媚道：“爹，既然都知道那个小皇子是假的，那咱们为什么不直接揭穿她？这事是她们理亏，还有外戚夺权之嫌。到时候不说中立的人，本来拥护她的人都有可能倒过来支持我们！”
马永康看了一眼自己身前的马喻之，气就不打一处来：“揭穿她？你怎么揭穿？证据呢？先不管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就算是真的，人家未来的新帝，一国之君，会因为反驳你不值一提的一句话当众验身？”
“那……那咱们怎么办啊……”说着，马喻之鼓起了腮帮子，随后便开始抬手打自己的脸，“都怪孩儿无能，没能完成爹爹交代的任务，毁了爹爹大业……”
“行了行了，”看着马喻之装模作样，本就窝火的马元康更是怒火攻心，他朝二人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再过一会儿估计就有人过来发丧了。”
两个时辰后，朝中的大臣们基本都收到消息赶进宫来了。走个形式地跪在君迁面前哭了一阵子后，大臣们便跟着长孙旭文退下去了偏殿。
“丞相，听说皇子殿下今日回来了，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待人都到齐后，一名官员率先开口问道。
长孙旭文点了点头：“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殿下换孝服去了，应当不久便会过来。”
这时，脚步声响了起来。
君瑾瑜换了一身孝服，眼眶还有一点红肿，看得出来有哭过的痕迹。曹回跟在她身后，虽然没有哭，但也是一脸的悲痛。
“臣参见皇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都明白，眼前这人过不了多久便会是新帝，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行礼道。
这还是君瑾瑜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朝廷重臣，她看了看众人，紧张得手心一直冒汗。
不过，母后说了，在大臣面前要有帝王气概，不能软弱。
在心中为自己打气后，君瑾瑜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嗓子：“免礼吧。”
众人起身。
“父皇仙去，本宫甚感悲痛，今日就只同各位说一件大事。”君瑾瑜念出了在心里默了很多遍的台词。
众大臣面面相觑。
皇上驾崩，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与之相提并论？
“皇妹昨日收到本宫的飞鸽传书，得知本宫将要抵达京城，便想着出宫迎接本宫。可没想到，皇妹却在半路走丢了。”君瑾瑜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父皇已去，本宫不能再失去皇妹了。曹回。”
“臣在。”
“本宫命你带一百精良搜寻皇妹下落。此事不宜耽误，现在便去办吧。”
“臣领旨。”行了一礼，曹回便告退了。
君瑾瑜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诸位大臣也多多留意，如有什么线索，立即上报，不得耽误。”
“是。”众臣连忙应下。
“本宫想再去陪陪父皇，先告辞了。”说完，君瑾瑜便起身离开了偏殿。
整个过程，君瑾瑜简直是一气呵成，丝毫不给大臣们反应的时间。
其实，她心里一直在打鼓，她怕一留时间给大臣们思索，自己就有露馅的风险。毕竟长孙莨没跟她说过要是大臣们提问的话该怎么办。
长孙旭文留在了偏殿和大臣们商议其他事务，而宋乐安也去安排相关事宜了。所以当君瑾瑜再次回到甘泉宫时，里面便只剩下了长孙莨和长孙婧宸二人。
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长孙婧宸便起身朝着君瑾瑜走了过去。
待走得进了些，长孙婧宸才小心提醒道：“殿下，皇后娘娘睡着了。”
君瑾瑜点了点头。
方才太过于紧张，出了一声汗，竟没有注意到自己穿得单薄了些。现下安静下来，倒是觉得手有些冰凉。她往前走着，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长孙婧宸走到她面前便停了下来。
“殿下这般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以后事情多起来，可有的你受的。”说着，长孙婧宸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裹在了君瑾瑜身上，又微微俯身牵起她的双手，拿到自己唇边呼了一口热气，“以后可不能这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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