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疤也没事,我没那么金贵。” “胡说。姑娘家,哪有不看重身体发肤的。” 明明是被陌生人“凶”了,可她心头却有一股久违的暖意划过。 …… 安镜再次抱着她坐进车里:“姑娘一言不发,任我带上车,就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她从容答道:“你是女人。” “谁说女人就不会对女人图谋不轨了?” “镜爷,您自己说的。” 我自己说的?!安镜想起方才当着众人面说的那番话。好吧,的确是她自己说的。 “姑娘沉着冷静,衣着不俗,举止端庄,必是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说说吧,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也好完璧归赵,跟令尊令堂有个交代。” “租界喻家,喻音瑕。” “你是正清百货老板,喻正清的女儿?” 全上海第一家自建百货大楼,坐南朝北,整整五层,设有豪华商场,豪华酒楼,豪华旅馆,豪华舞厅,设施设备堪称一流。 “镜爷和我父亲在商场上的往来,无论合作还是竞争,皆与我无关。您知道喻音瑕是喻正清的女儿,必定也知道我不过是庶女。正房嫡出的小姐尚未有资格打理家族企业,遑论我一个小妾之女。” 她是喻正清人生里的一个污迹,连名字,都要带着“瑕”疵。 安镜只是想确认下她的身份而已,没料到这看似冷艳的姑娘不但老老实实自报了家门,还妄自菲薄起来。 顺着她的话问道:“喻小姐对经商有兴趣?” 喻音瑕也没想到自己怎么突然就多嘴了,懊恼道:“没兴趣。” 汽车行驶在昏暗的街头,突然再一次急刹车。 安镜左手抓着后方靠背,右手从喻音瑕胸前环住,才护着她没向前栽倒。 而喻音瑕呢,双手本能地捉住横在身前的胳膊,受到惊吓后,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已,全然没注意到对方的胳膊正紧紧贴在自己胸上。 “老赵!”安镜大喝一声。 司机吓得胆战心惊:“镜,镜爷,刚才有,有狗,不不,是猫,对,是两只猫,突然蹿过去,我,我……” 听到老赵说是猫,喻音瑕深呼吸好几下,抬眼看着安镜:“大晚上的有野猫成双结对觅食乃常态,纯属意外,不能全怪他。无家可归的猫,也是可怜的。” 安镜吩咐道:“开车。” 车子重新启动,安镜才意识到胳膊触碰到的柔软是什么。 慌乱间抽手,不料喻音瑕抓得太用力,结果连带着人也惯性般倒进了安镜怀里。 这下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可不止喻音瑕一个了。 玫瑰香。 安镜闻到了来自喻音瑕身上的馥郁芳香,犹如冰雪玫瑰清透诱人。 “抱歉,让喻小姐受惊了。”她轻拍喻音瑕的背,试图用官方客套话来唤回自己即将迷失的心神。 “我有些乏,就这样让我靠一会儿行吗?”不知为何,明明耳朵贴在安镜肩膀,却能清晰地听见她的心跳声。 要命的是,这声音听着令人格外安心。 安镜看了眼腕表:“十点,这个时间,你们这些大家闺秀都该睡了吧。好,到了我叫你。” 破天荒的,安镜没有拒绝她的要求。以前也有女人接近她,但都屡战屡败。 作者有话要说: 民国风前世篇,甜虐,结局be,慎入。 之前有单独发过。看过的可以不看啦。
第88章 唐突 十点二十五分,凭着通行证,安镜的车子开到了喻家庭院外。 十点三十五分,车子鸣笛。 安镜叫醒喻音瑕:“喻小姐,到你家了。” 喻音瑕的脖子有些酸痛,正想抬手揉一揉,搭在身上的衣服往下滑落。 那是安镜的大衣。 安镜左手一直搂着喻音瑕,半个多小时,此刻也是酸麻无力。右手拉住大衣,再次盖在她身上:“夜里凉。” 院门打开,絮儿第一个冲下台阶,身穿黑色睡袍的喻正清也一步步走来。 喻音瑕被安镜抱下车。 才认识几个小时,一个抱一个搂的动作,在旁人看来,已经自然到了一种默契的程度。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絮儿跑到喻音瑕边上,轻声道,“您要再不回来啊,老爷就要派人去安家了。” 安镜虽是老板,但生意之外的辈分上,还是要重礼数的。 微微颔首后,才解释道:“令爱不慎跌倒,安某又恰好路过,就自作主张送喻小姐去了一趟医院,幸好,无甚大碍,静养几日便可。” 喻正清身后是一名面相刻薄的盘发妇人,裹着貂绒大衣。 她挽上喻正清的胳膊:“回来了就行,这外头多冷啊!絮儿,还杵着干嘛?赶紧扶二小姐回屋。” 呵,这架势,还是别掺和人家的家务事了。 想是这么想,可安镜到底还是不忍心,问了喻音瑕一句:“能走吗?” “嗯。” 能走不能走,都必须自己走。 喻音瑕右手搭在絮儿手上,双脚落地,将重心放在右脚上,正欲取下外衣还给安镜,却被她拦着。 “改日再还给我吧。作为父亲,喻老板应该也不想看到女儿受凉。” 喻正清这才开口:“安老板好意,喻某改日定让小女登门道谢。今儿个夜深多有不便,就不请安老板进屋小坐了。絮儿,伺候好二小姐。” 安镜识趣:“告辞。” 贵妇人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手:“安老板慢走啊!” 说完转身就揪住絮儿的耳朵骂道:“什么事都做不好,信不信把你给卖了?” 絮儿不敢喊痛,只求饶道:“夫人,求夫人再给絮儿一次机会,絮儿一定会照顾好小姐……” …… 而立之年的安镜与双十年华的喻音瑕,相遇在孟秋晚风里。 弄不懂谁是谁的蓄谋已久,也说不清谁是谁的春心萌动。阴差阳错,却也天付良缘。 …… 租界外,安家宅邸。 安熙端着两杯红酒,起身递了一杯给晚归的安镜。 “弄这么晚,累得够呛吧?我猜猜是哪家小姐啊。荣祥广告戚家?昌顺洋行许家?还是正清百货喻家?” 安镜接过酒,小酌一口坐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为什么是这三家的小姐?” “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安熙喝完红酒坐到安镜对面,“我下午回来可没闲着,已经跟管家打听过了,目前只这三家才有和我年龄相仿的闺阁小姐,论家世论财力,都算得上门当户对。” “我说怎么人家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倒在你面前,你都心如硬石,原来是怕被拉去当上门女婿啊。” “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啊。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总不能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你一样,把人家一楚楚可怜的姑娘抱进怀里吧?那还不得被当街喊流氓!这脸,我不丢。” 安熙今年二十二岁,身高一米八大个儿,长相英俊,关键是从未有过感情史。 这样“纯情”的富家公子哥,谁不想勾搭? “回来的路上我也想了下,你22岁,是该成家立业了。要不这回就顺水推舟,你和这几家的小姐接触接触,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商界强强联手,也没什么不好。” 安镜说这话不全是玩笑。 与其被惦记被设计,不如主动出击,将选择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别!姐,我累了,先去睡了啊,你也早点休息,明儿见。”安熙回国不为私,抗拒继承家业也不是装出来的。 寻常事,他都可以听姐姐的安排,但感情和事业不行。 父母已逝,长姐为母。 有关安熙后半生幸福,安镜必得上心。戚家许家喻家当家人,在上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戚老板察颜观色左右逢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最会看风使舵;许老板为人正直磊落,行事谨慎也最沉得住气;喻老板喜怒不形于色,老谋深算,是玩弄权术的高手。 跟这三家,安镜都打过交道。若纯粹只谈利益上的权衡,安家联姻哪家都不坏,若谈家国大义,就不好说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上海一半都被划做了租界,洋人占据着上海的商业命脉。 能坚持不与洋商同流合污,且能在激烈竞争中赢得长期发展的国企民营,已为数不多。 …… 三日后傍晚,脚伤好转的喻音瑕来到安家。 安镜今日应酬,喝多了点白酒,才刚回家不久,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就听管家禀报:“喻家二小姐喻音瑕来拜访,镜爷见还是不见?” 喻音瑕? 是谁? 安镜揉着太阳穴。 想起来了。喻家。几天前摔倒那个小姑娘。 “请她进来吧。告诉安熙,让他帮我好好接待喻小姐。我头疼,就不出面了。” 但愿安熙能懂她的意思。小伙子,还是要主动些才提的起兴趣。 管家老李迎了喻音瑕进屋:“喻小姐请坐,您稍等片刻,我们家少爷在楼上书房,马上就来。” 喻音瑕颔首:“有劳。” 书房里,安熙叹气。可姐姐的话,他还是要听的。 安熙下楼,拿着一本鲁迅先生的《呐喊》说道:“原来是你这位喻家小姐。喻小姐喜欢看书吗?” 喻音瑕起身,转向旋梯:“安少可有特指?” “随便。” “随便看看,还是有的。安少手里拿着的这本呐喊,我前段时间也看过。” “哦?我才翻开几页,未知全貌。喻小姐若是不介意,可否说来听听。”安熙来了兴致。 本是随口一问,对方要是接不上话,肯定就会尴尬,也好借此快快将其给打发走。不曾想还真有喜欢看书的富家小姐? 那就探一探真假再说。 喻音瑕就书中内容侃侃而谈,听得安熙精神抖擞,却听得一旁捧着安镜衣服的絮儿站着都打起了瞌睡。 管家奉好茶,大半个小时过去,才又来提醒道:“少爷,饭点到了,您看?” “吩咐厨房多做几道清淡菜样,今晚多加一副碗筷,喻小姐会留下用餐。”安熙不问喻音瑕是否愿意,就自作主张留了客。 “对了,再加一个解酒汤,叫晩云在楼上守着我姐,事无巨细地伺候好。汤好了就端去给我姐喝。”
“安少,镜爷她?”喻音瑕面露担忧。 “没什么大事,就是应酬喝多了。我姐她酒量一般,尤其白酒,喝多少年还是不行。可你也知道,商场如酒场,那些大老爷们儿就好一口白酒,她也没办法,只能做做样子。” “我,我能去看看她吗?上次镜爷送我去医院治伤,又送我回家,还把衣服借给了我。父亲再三叮嘱,要我一定当面将衣服和谢礼送到。” 喻正清是说了一定要当面送到,但他没说当谁的面。 喻音瑕只是,有些想见她。 “当然能。我姐是女人,你去她房间,传不出闲话。”安熙不疑有他,扭头喊道,“晩云,带喻小姐上楼,我去厨房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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