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景与她对视不过两息,默默捂脸,耳根子像是着了火:“舟舟,我以后再不会不告而别了……” 她隐忍求饶,琴姬笑颜盛放:“但该罚还是要罚的。” “主子,墨棋姑娘来了。” . 房间气氛透着古怪,墨棋暗暗揣摩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说了两句话再次意识到今日她就不该来,红着脸告辞,走出门,一边惊叹琴姬媚色惊人,一边感慨她的好运道总算来了。 有了天下顶顶尊贵的家主做靠山,琴姬就算脑子抽了想拆了这座秋水城都使得。 一路从白梨院走出很远,墨棋捏着帕子,心里升起一种明悟:得亏她与琴姬消怨和好,若不然依着家主对琴姬的偏宠,她如何都吃不着好果子。 她走后,昼景问道:“你那支合欢就是送给了她?” “是啊。” 昼景“哦”了一声,心里立场分明:舟舟的朋友便是她的朋友。 “恩人不再吃些吗?” “不吃了。”她语气幽幽:“凡尘俗物可喂不饱我。” 花红冷不防听了一耳朵,羞得急忙退远。 琴姬嗔她:“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热闹?” “当然。”昼景依着惯例去捞她纤纤玉手,落了空。她后悔不迭,又在心头记了道姮一笔。 “走罢。” 一向爱隐居在家弹琴做梦的琴师今日无事竟然出门了,流烟馆的姐妹们为之一惊,纷纷探出头,却见少女身边早有人相伴。 雪发仙颜,君子如玉。 挽画啧啧称奇,没想到琴姬心里有人是真的。更没想到她眼光之高,运道之好,会和九州顶尖的人物有了私情。 她瞥了眼如丧考妣一脸病色的莲殊,莲殊前两天还在做给墨闻钟做妾的美梦,做妾是假,纠缠琴姬是真,如今墨闻钟命悬一线,墨家还能不能在秋水城立住,难说。 莲殊竹篮打水一场空,到了这份上如若还执迷不悟,她摸着手腕,暗忖:那么流烟馆四才女恐怕要少一位了。 墨家门前。 顶着大肚子的女人闹得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她声嘶力竭的怒吼。 琴姬坐在马车车厢,无需掀开帘子光听动静就能想象到外面那场混乱。 昼景规规矩矩坐在她身侧,连片衣角都不敢挨,她这般老实,琴姬杏眼含情:“墨闻钟在外面招惹不该惹的女人,如今连孩子都弄了出来,恩人,你往后可会一心一意待我?” “我会爱舟舟永生永世。” 这誓言太重,琴姬愣在那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昼景想拥她入怀,碍于还在被惩罚期,犹豫一二,指尖星辉凝成一朵纯净的星灵花:“送你。” “真漂亮。”她眨眨眼,将术法结成的花爱惜捧在手中:“它几时才会消散?” “如果舟舟愿意,它永远都不会消散。” 一语双关。 少女低头轻吻星辉闪耀的星灵花,笑意温软:“我愿意。” “愿意什么?” 她仰起头,轻言慢语:“愿意被你爱永生永世。” “舟舟,再喊我一声‘恩人’。” “恩人。” 昼景眼睛眯成一条线,笑得格外坏:“舟舟,我还记得你曾说与自家恩人谈情说爱是极其禁忌的一件事,你——” 琴姬及时捂了她的嘴,羞得少女心滚烫,脱口而出:“阿景。”
第23章 相思如火 “阿景, 以后我不在了,你会想我吗?” “阿景, 不要哭啊。” “阿景景,是我说错话了,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 “阿景,我还美吗?” “阿景伴我一生,往后孤苦,我好心疼……” ……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昼景被少女一声恼羞成怒的呼喊,喊得灵魂酸涩生疼,她默不作声红了眼眶淌下泪来, 吓得琴姬早忘了那所谓的惩罚, 急急揽她入怀:“恩人, 恩人莫哭。” 昼景委屈地躲进她怀抱, 眼泪渗入她衣襟:“舟舟,一个人活着好苦……” “不怕,不怕。”琴姬温柔耐心地抚摸她脊背:“恩人不怕,有我陪着恩人, 到老, 到死, 我都陪你。” 昼景脸埋在她胸前轻蹭,许久听不到她的回应,略微急促的喘.息声入耳,琴姬一怔,哪能不知自己被骗了? 她面色羞红,到底舍不得把人推开, 嗔恼低喊:“恩人!” 一串清脆的笑声穿梭在少女连绵起伏的秀挺山峦,昼景笑中带泪,缓缓抬起头。 长长的睫毛凝着晶莹的水珠,琴姬看了一眼心疼得直蹙眉,或许恩人的确在和她开玩笑,可这泪是真的。 她吻去悬挂在长睫的泪水,神情认真:“别哭,哭得我心都碎了。” 昼景喜滋滋享受被哄的滋味,眯了眼睛,不愿惹她担忧,笑道:“逗你罢了。” 琴姬欲言又止,摸了摸她柔软明耀的雪发,没再多说。 哭过笑过占过便宜,昼景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不敢越雷池一步。 她实在乖觉,琴姬悄悄弯了唇角,心房涨涨的,隔着衣衫似乎仍残留那人灼.热的气息,她无奈轻揉软红的耳垂,企图消下那分燥.热,眸光不经意对上那人含笑的眼眸,两人会心一笑。 车厢内情意如春,隔着一道帘子,墨家门外闹得沸沸扬扬。 女子刺耳的惊呼声响起,琴姬后知后觉自己是来看热闹的。 她拿手指戳了某人膝盖,昼景不敢像往常一般把玩她白嫩玉指,主动将脑袋凑近给她揪耳朵。 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人物,墨家乱象迭起。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挺着大肚子口口声声说怀了墨闻钟的种,老爷子忍受不了不干不净的女人在墨家门前吵闹,就在此时,嘴里含着参片的墨闻钟惨白着脸被人高马大的小厮抱出来。 他率先看向女子高高隆起的肚子,而后才去看她的脸。 此人几月以前确实与她在青楼一夜颠倒,他嘴唇无力张合:“求爹爹许她进门罢。” 家主一言震伤他的心脉,药石无医,撑不过两天就要撒手人寰,死前能有个孩子也算慰藉。 他真是重伤伤得糊涂了,来历不明的孽种哪能随便进墨家大门?老爷子对这平素寄予厚望的儿子失望至极。 来不及多言,惊呼声一迭三荡,女子随随便便一个平地摔将‘亲骨肉’摔没了。 看着地上渗出来的一滩血,墨闻钟身子痉挛,瞳孔放大,等到小厮发觉不妥时,再去看,人已经没气了。 竟是被吓死了。 乱得一团糟。 琴姬挑开帘子漫不经心瞥了眼,歪头睫毛轻眨,不说一句话,一脸促狭地瞅着眼前人。 昼景偏爱她这份机敏灵巧,笑问:“舟舟不妨猜猜?” 趁乱,墨家门前早没了女子的影,少女低眉思量,呼吸间笑意蔓延:“那女子和墨闻钟有仇?” 没仇的话假装怀孕,前脚给人希望,后脚‘一不小心’碾碎希望,‘血淋淋’的愣是给几日前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挑了个甚是荒唐可笑的死法。 被吓死,真是别出心裁。 “算是有仇罢。”被她揉着耳朵,昼景惬意地闭了眼:“墨闻钟连妓.子的嫖.资都敢赖,活该。” 她说话的语气带了点罕见的幼稚,音调悠闲,颇有少年人明媚张扬的味道,琴姬很喜欢,她啧了一声:“一夜功夫罢了,恩人怎的连青楼娘子都勾搭上了?” “哪是勾搭?只是托人给她捎了句话。” “什么话?” “要报仇,早点来。” “那她就真的去了?” 昼景浅笑:“可不是?所以说嫖.资是不能欠的,都是血泪钱。”
“是吗……”琴姬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墨闻钟刚死,墨家过往遮掩的阴私之事被官府彻查个干干净净,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不过半日偌大的世家分崩离析,落得身败名裂被人唾骂的下场。 看完了热闹,马车平稳驶离此处,她半边身子倚在昼景怀里,偏生不准人抱,不准人摸,昼景委屈得不行,唯有忍着。 少女笑如春花,搂着她脖颈软声问她:“那我呢?恩人在梦里睡完就跑,我在想这惩罚是不是太轻了。” 昼景没出息地打了寒颤:“这还轻?舟舟是要我——” 馥郁的香衔着柔软贴在唇瓣,琴姬细碎缠绵地咬她下唇,堵住未尽的话。 她不想要恩人的命,她只想恩人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再珍惜她两分,爱重她两分。 生把人勾红了眼,后一脸得逞地退开,气息不稳,调笑意味十足:“恩人动也不敢动,真乖。” 昼景轻.舔下唇,眉梢一抹媚.色流淌,四目相对,说不清谁先移开视线,琴姬羞意上涌,老老实实依偎在她怀里,不敢发一言。 “你就欺负我罢。”过了好久,昼景感叹。 琴姬在她怀里装睡,心跳如鼓。 两人红着脸神情恍惚回到流烟馆,却见馆内肃清看不到日常来吟诗作对的书生墨客,墨棋在一旁好心提醒道:“馆主回来了!” 馆主? 消失许久的馆主终于忙完要事回来了? “逐光盟十三副盟主-云渊,拜见老家主!” “我等拜见老家主!” 列队恭迎,好大的阵仗。 不说其他人,琴姬瞧着当下乌泱泱人头攒动的情景,眸色幽深,压下那分心慌,她下意识伸进某人衣袖,悄悄与之十指紧扣。 云渊今年三十有五,是逐光盟里极有才干的人物,不说在逐光盟的身份,且说她身为流烟馆主,她跪下,馆里的其他人即便莲殊等人都得双膝跪地。 少女鹤立鸡群,唇色微白。 逐光盟是昼景年少时创下的情报组织,眼线遍布九州,之后为陪伴爱妻踏遍山河,她卸下身上的担子,将家主一位传给年仅十五的昼星棠,连带着逐光盟都交到她手里。 寒来暑往,世事更迭,想不到流烟馆也隶属逐光盟分支。 她眉轻抬:“起来罢。” “是!老家主!” 云渊眼神崇拜热切地看着她们真正的主子,真正的大靠山。 早在很多年前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见一见容色倾倒九州的昼家主,而今见到了,恍惚又回到十三四岁的单纯时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可惜家主并不想与她多谈。 她顺着家主眸光看去,看到一身白衣冷淡漠然的琴姬,想到快马加鞭赶来的路上听到的传言,眉微皱。 墨家强娶琴姬是打定了主意欺辱流烟馆,就不知琴姬平日足不出户对谁都懒得搭理的劲头,是怎么和家主产生牵连。 再看两人衣袖下显然执手相握的小动作,她心一沉:家主是打算忘记夫人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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