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素欢望着眼前纤细的背,像是定住一般,没有动作。 拒霜转头望向时素欢,神色有些无奈:“还不上来的话,可就难离开了。” 时素欢咬了咬唇,没有说话,闷着脸倾身过去,趴在了对方背上。 对方身上也是凉的,低垂的手不知该往哪里放,只是无措地垂在两侧,偶尔触及到那如玉般的肌肤,让时素欢紧张地蜷了蜷手指。 地牢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旁边立着个蓝衣女子,身形颀长,面部轮廓凌厉,一身酒气,领口还沾着干涸的酒渍。手腕上则缠着一圈铁链,有一端垂下来,拖曳在地上,应当就是之前的看守人。 她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等时素欢再看,对方已经拖着铁链率先往外冲。拒霜则缀在身后,背着时素欢往外跃去。 外头正是日出时分。 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曦光从云后一点点显露。 时素欢怔怔望着熟悉的背影,只觉得一切像是梦境一般。
第82章 所在之处果然是一处地牢。 通道狭窄,不过三人宽,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皆是一身白衣,袖口绣有龙纹。 这龙纹颜色不一,有些是玄色,有些是蓝色,有些是青色。 时素欢的目光落在身前执链的女子身上,对方正停下身,转头望过来,那龙纹便是青色的。 她想起之前的云澜和吕霆两位大护法,龙纹皆是赤色,想来以颜色辨高低。而那死去的萧昙,也是青色龙纹,与眼前女子一致。 莫非她也是坤龙使? 不等她多想,女子已经出声道:“吕霆想来已近,剩下的事,出了这地牢我便不管了,能不能逃出去看你们的造化。若是侥幸活下来,你可记得答应我的事。” 拒霜托着时素欢的手很稳,闻言忽道:“不过是她一句戏言,何必画地为牢?” 女子望向外面铺散开来的一地细碎日光,手里的银链在晃荡出夺目的光彩。她目光幽深,忽的勾了勾唇角,自嘲道:“她不在,出不出去,又有何分别?” 言罢,不再理会,转身便往地牢里走。 擦身而过的瞬间,时素欢瞥见对方眼角似有水光一晃而过。 女子背影寂寥,将银链缠回右手,那上面沾了不少血污,她也似浑不在意,伸手取下腰间酒壶,仰头灌下。那酒香便在血气弥漫的通道里散开来,渐行渐远。 “你们认识?”时素欢低声问。 拒霜并不耽搁,不过一顿,便已经跃了出去,口中淡淡道:“听花肆提过,便是那花天茶楼老板娘。”顿了顿,“两人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话音刚落,耳边便刮来凌厉箭锋。 时素欢心中一凛,猛地转头望去,便见一白衣男子手持弓箭立于屋顶之上,神色冰冷,正是之前在吕霆府上起过冲突的人。 似乎是叫白石。 拒霜去势不减,仿佛没有看到那支箭一般。 不等时素欢提醒,身前又是一支箭,明明是后发,速度却比白石的箭还要快,赶在射中之前,毫厘不差地击在那箭头之上。 白石的箭被破竹之势般的箭射飞开去。 时素欢愣了愣。 她抬起头,便看到血面立在墙头之上,脸上依旧覆着个银色面具,手上又搭了三支箭,眼睛微阖,随即箭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白石。 拒霜动作不停,并不担心血面的箭术,依旧往前冲。 箭太快太猛,白石只勉强躲开要害,肩头中箭,狼狈地摔下屋顶。 这地方并非吕霆的宅院,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庭院,院中山水出落精致,亭台楼阁更是画龙飞凤,颇为雅致豪华。 耳边传来兵器碰撞声。 不过眨眼间,已从两边蜂拥上来几十人,皆一身白衣,绣着玄色龙纹,倒像是护卫。 拒霜脚步被迫一滞。 护卫身后走出来一身宽袍的吕霆,脸上覆着半张白玉面具,随意散着一头长发,冷声道:“姑娘好魄力,敢只身闯这坤龙府。” “放我下来罢。”时素欢皱了皱眉,低声道。 拒霜却宛若未闻,依旧将她背在身上,闻言笑得云淡风轻:“谁说我是只身前往了?” “就他?”吕霆抬头,眺着不远处的血面,冷嘲道,“杀人还行,救人可就差点火候了,和姑娘比起来,是不是一个人又有什么区别?” 被讽刺的血面并不着怒,只是缓缓搭弓,箭头直指吕霆。 吕霆被这么对着,神色如常,望向拒霜:“不过姑娘来得正好,在下已等候多时了。” 背上的时素欢闻言神色一震,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吕霆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唇角扬了扬:“时姑娘以为,我单抓着你关在地牢不管不问,是为如何?” 时素欢抿紧了唇。 这的确是她这几日来的困惑。 除了与那女子起了误会冲突,吕霆的确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仿佛只是单纯关押她,耗着她。若当真要报仇,怎么不想办法折磨她? 然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为了拒霜。 可是为什么? 不等她问话,拒霜已经出了声:“吕先生未免也太看不起小女子了。” 话音方落,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拒霜!素欢!” 时素欢惊喜地回过头。 风潇泪眼朦胧地望着两人。 原本的玉冠已经歪到一边,白皙的脸上沾满了脏污,一身锦袍也破落得不成样子,看起来可怜得紧。 而他身旁,站着的正是风家大小姐,风玲。 她身后跟着四个护卫模样的人,皆目含凌色,显然身手不凡。 啪——啪—— 吕霆忽然鼓起掌来,笑道:“今日真是热闹,连风姑娘都特意来了,稀客,稀客。” “废话少说。”风玲也不啰嗦,神色冰冷,“你坤龙教既敢挟持我风秋山庄之人,当真是不要命了。” “风姑娘此言差矣。”吕霆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若非风少爷得罪在先,何必吃这苦头呢。你说是吧,风少爷?” 风潇仗着风玲在,呸了一声,抽空抬手理了理自己垂落的玉冠,将发丝捋到脑后,露出清朗的眉目,忍不住望向时素欢:“你怎么也被抓了?”顿了顿,望着在拒霜背上的她,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艳羡来。 他尚不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两人在一起了,否则也不知受到多大的挫折。 时素欢被对方幽怨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想要从拒霜身上下来,小声道:“我腿没事,可以走……啊!” 话还没说完,腿上被银链抽开的口子已经被拒霜毫不留情地按了按,戳破了她脆弱的借口。 “不是好了么?”拒霜的声音飘过来,“你叫什么?” 时素欢顿时噤声,脸色有些红。 明明见面前,设想过百种念头,想着一件件问清楚问明白,为什么骗她?又是否是真心? 然而真见了面,所有话一时都堵了住。 那香气若隐若现,缠绕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的一颗心都缠进去。 拒霜没有理会时素欢,转头望向风玲,话语听起来依旧轻松:“风大小姐,有把握吗?” 风玲面色冰冷,略一颔首:“且试一试。” 拒霜笑了笑,低声丢下话来:“自己抱稳了,借剑一用。” 闻言,时素欢一怔,便看到拒霜腾出右手,握住了自己腰际的鱼靈剑,倏地抽了出来。 鱼靈剑发出一声清吟,在日光下折射出鱼鳞般的光芒。
第83章 鱼靈剑。 江湖十大名剑之一,位列清光剑之后,排名第七。 清光剑便是时素欢师父叶清所执之剑。 她没有多少以前的记忆了,也不记得自己的爹娘是谁,只记得是被叶清从一堆尸首里捡回去的。模糊的印象里,地上躺满了人,衣着褴褛。 她饿得找不动了,甚至连哭也哭不动。 叶清递给了她一个包子,她便乖乖跟着走了。 据说那些都是难民。 那年天灾闹饥荒,死了很多人,很多人。 去了玄剑派,终于不用再饿肚子了。 素来喜欢在江湖游荡的叶清为了照顾她留在玄剑派许久,他不喜争斗,剑并不常出鞘,几乎是相当于挂饰悬在腰间。门派中人所对此剑好奇不已,却没多少人有幸得见。 叶清和叶震虽是一母同胞,性格天差地别,只有一件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般,便是爱剑成痴。 即便不常用剑,叶清也会每日细细擦拭爱剑,那目光温柔,宛如抚摸情人一般。 他偶尔夜间饮了酒,兴致来时便会在时素欢面前舞剑。那剑身清亮,尤其在月下时,愈发熠熠生辉。 舞剑之姿,衬着那青色的颀长身影,对彼时年幼的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再大些,叶清教她习字读书,闲暇时给她削了一柄木剑玩。 直到十二岁正式拜入玄剑门下,她才有了自己的剑。 除了叶清,看拒霜使剑是她第二次受到震撼。 但那碍于身体原因不过简单几式,至于从头到尾的一套剑法,也是柳枝所舞,到底是与剑不同。 与此刻,才是真正的剑。 只见拒霜将剑舞了个漂亮的剑花,也不废话,脚尖一点便往前跃去。 时素欢下意识紧了紧拢着对方脖颈的手。 太快了。 且那剑势如虹,竟大有如入无人之境之猛。 时素欢虽然知道拒霜厉害,却不知竟如此厉害。 日光倾泄,仿佛都被那剑生生划破开来,碎成一地。 护卫不过是寻常护卫,眼花缭乱间,慌乱挥舞着手上兵器,却只迎来一串身上飞溅而起的血珠,倏地睁大双眼,喉咙发出咕哝一声响,嘶嘶地往外透着风,随即倒地。 一剑封喉。 时素欢的心如擂鼓,脸色一阵阵苍白下去。 一个念头隐隐泛上来。 这剑招,是杀人的剑招。 一招一式,没有半分余地,只为取人性命。 甚至都没有什么防守,皆是以攻代守,杀伐决断。 时素欢怔怔地望着身下的拒霜,她看不到对方的神情,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气质如铁似冰,身上是冷漠杀意。 眼前一片血雾,弥漫在空气里,浓郁的血腥气味令人作呕。 她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时素欢虽闯荡江湖有些时日,但多在练剑,伤人时有,杀人时却不多。她惶然睁着眼,望着眼前的剑在一招一式不留余地,倒下一个又一个,在尸横遍地里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那鱼靈剑剑身光滑,血珠沾上即落,光亮如新。 时素欢的手微微颤起来。 “真是惊世绝伦的漂亮剑法。”吕霆对满地的尸首视若无睹,只是背着手立于人后,目光如炬地盯着拒霜,“就是不知姑娘背着个人,能杀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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