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怜悯。 时素欢神色微震,几乎不敢相信。 她猛地站起身,推开了林思的门。 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她咳嗽起来,微微眯起眼,抬起手挥了挥。 屋子里乱得很,不知是被谁翻过。 但凡值钱的物事已经都没了,连桌椅也不见了,灶台上落了一层灰。整个屋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墙角结了些蜘蛛网,寂寥地挂着。 身后传来妇人的感慨声:“人不见了,但凡可以用的东西,早被那些村子里那些混账搬空了。可怜母子俩,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时素欢猛地攥紧了身侧的手。 “林思怎么可能丢下孩子离开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谁知道呢。”妇人将衣服重新丢回水里搓洗,目光垂下去,“也许罢,毕竟哪个娘会丢下孩子不要呢?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也没个准。” 时素欢咬了咬牙,没有再问,而是转头冲回了何淑儿家,也不再敲门,径直伸手去推。 门并未上锁,一推就开。 屋子里有些乱,到处散落着一些杂物。不远处,何淑儿正坐在塌边发呆,身旁孩童也不嫌脏,坐在地上玩着泥土,嘴里的哈喇子淌下来,流得满手都是,嘴里还在念叨着重复的话语:“姑姑……姑姑……” 听到推门声,何淑儿这才抬起头来,见到是去而复返的时素欢,明显怔了怔,眼底涌上一丝慌乱。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时素欢丢下话来,逼近何淑儿。 何淑儿的手攥着身上衣衫,目光闪躲:“怎么了?” “村子里人说,你是一个人回来的。风潇呢?” “瞧我这记性,忘记说了,”何淑儿勉强笑了笑,“风公子只送到村口,是我自己回来的,他当时急着去找你们……” “不可能。”时素欢皱了皱眉,“风潇做事虽然马虎,但待人向来稳妥,不把你送到家里不会放心。” 何淑儿的脸白了白。 她的身体有些颤抖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怖的事,眼眶瞬间红了。豆粒大得泪珠不停滚落,看得时素欢一阵心软。 “不要怕,”时素欢见状,放柔了声音安抚地倾身去拍对方的肩膀,“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 话音未落,肚子上传来一抹凉意。 时素欢反应不可谓不快,几乎是本能地往后退去。 她不敢置信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肚子。 单薄的衣服已然被划拉开一条口子,紧接着剧烈的痛楚传来。血不停地涌出来,虽然不深,伤口却有些长,从肚脐上方一直划拉到左腰,将一身黑衣很快染了透。 幸好避得快,否则这一刀怕是将她整个肚子都剖开来。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何淑儿。眼前一阵昏暗,视线里晃动着何淑儿苍白的面容。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来逼我……我不想的……” 那话语落在耳边,像是梦呓一般。 地上的孩童茫然地望着滴在地上的血,伸手去摸,肥嘟嘟的手指很快一片血色,依旧在傻乎乎地往嘴里送,随即“哇”地一声哭出来。 一片混乱。 时素欢捂着肚子,无力感窜上来,将她往深渊拉去。她的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望着对方手里沾了血的匕首。 刀锋上有毒。 “为什么……”她的话语有些轻,视线渐渐涣散开来。 明明是亲自救的人,以一片真心相待,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耳边传来絮絮叨叨的对不起。 紧接着,眼前一黑,时素欢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如柳絮般,在黑暗里浮起来。 何淑儿望着地上昏过去的时素欢,手指一松,那匕首便落了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的泪淌下来,滑落下颌,唇被咬了破,沾满了血气。 耳边是孩童啼哭的声音,震耳欲聋。 她蹲下身去,将孩童搂入怀里,喃喃自语般:“别哭了,没事没事,姑姑在。” 脚步声响起,一只苍白的手将那匕首捡了起来,有笑声回荡在哭声中,格外瘆人。 何淑儿瘫软地坐在地上,仰头望向身前一身白袍的人,声音嘶哑:“我按你说的做了。思儿姐姐呢?” 那人脸上罩着个白色面具,一头长发随意披散着,衣袍洁净,与这片脏乱简陋格格不入。 “很好。”对方开了口,声音嘶哑,不辨男女,“你放心,我从不食言。明日她便会回到你身边。” 若是时素欢还醒着,一眼便能认出对方,正是吕霆。 何淑儿目送着两人将时素欢带了走,只留下一地血痕。 她的眼底显出几分挣扎神色,喉咙滚了滚,忽的嚎啕一声,抱紧怀里的孩童,一同痛哭起来。 两人身上都沾满了尘污,外头一片暖阳,却像是隔绝成两个世界般,毫无生机。 下章正式进入第3卷 。 亲爱的拒霜马上现身!
卷三:鸳鸯瓦 第81章 时素欢醒来时,眼前一片黑暗。 口腔里是未褪去的血腥气,沾了满唇,又觉干涸。脸上蒙了一块布,遮住了视线,只能感觉到手脚无力地垂着。毒素尚未褪去,依旧封着她的筋脉,让她提不起内力。 空气里有腐烂的湿润气息,触底坚硬,像是在地牢里。 她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何淑儿握着沾血的匕首,不停淌下泪来。 自己……是被抓了? 时素欢勉强撑着身体坐起来,腹部一阵剧痛,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她往后一点点退,直到靠到冰冷的墙才停下来,将身体倚上去。 是坤龙教吗?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可能。 “有人吗?”时素欢故意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想喝水。” 耳边传来铁链的碰撞声,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壶口粗鲁地塞进来,耳边响起笑声:“姑娘莫要客气,喝罢。” 是个女子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 时素欢的喉头滚动了下。 壶里的不是水,是烈酒。 火辣酒意滑下去,灌得太急,时素欢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泛起红晕。 那壶口被抽了去,酒液顺着下颌往下淌,空气里皆是酒香。 “这不是水,我要喝水。”时素欢边咳边道。 耳边传来酒水入喉的咕噜声,应是对方在饮酒,出口的话语都带着酒气:“我这里呢,只有酒,没有水。” 时素欢勉强压下心底的辣意,试探问:“你们坤龙教为何设计害我?” 女子闻言笑起来:“姑娘是在套我话么?” 时素欢神色微微一凛。她瞧不见对方神色,只能听出话语里的促狭。 “便是告诉你也没事,人呢,是吕护法带人抓的。至于这结的什么仇,得问你自己了,我可管不着。我呢,就负责看这一亩三分地,不让人跑了。”顿了顿,“不过我好心奉劝一句,这吕护法素来睚眦必报,你真得罪他的话,估计要倒霉咯。” 吕霆么…… 时素欢抿紧了唇,又问:“风潇是不是也你们抓的?” “不认识。” 时素欢正待详问,忽然感觉到对方俯身下来,酒气愈发浓郁,似乎在打量自己,忽道:“这剑怎么会在你手里?” 时素欢微微一怔,下意识去摸腰间的鱼靈剑。 不知是不是料定她插翅难飞,连剑也懒得取走,同人一起丢了进来。 不等她反应,对方已经抓过了她的剑,不由分说地夺了走。 时素欢皱了皱眉:“你认识这把剑?” 对方久久不语。再开口时,话语里的玩世不恭已经消失了干净:“你从哪里得来的?” 时素欢的脑海里浮现起拒霜的面容,一时心头百感交集,只低声道:“心上人所赠。” 话音方落,铁链夹杂着风声刮过来! 时素欢虽蒙着眼,内力全失,反应却还在,几乎是下意识往地上一滚,紧接着小腿边传来火辣辣的痛楚! “呵!”女子像是生了怒,手上不停,又是一铁链抽过来,“好一个心上人!” 时素欢有些懵,不知哪里惹到了眼前的陌生女子,又看不见,只能窘迫地往旁边避去。 虽然躲开了要害,身上却多多少少挨到,整个人都像是被抽了筋般疼。 电石雷火间,一个想法在她脑海里窜过,在间隙里猛地开口道:“这剑虽是心上人所赠,却是友人手中所得。” 果然,铁链在空中一滞。 时素欢喘着粗气,继续道:“那友人喜饮酒,酿一手绝佳桃花酿,风姿绰约,收拢了各种宝贝,这鱼靈剑便是心上人从她手中讨得。” 身前女子沉默良久,半晌才道:“她在哪?” “碧渊城,花天茶楼。” 女子忽然笑起来,状似疯癫。那铁链拖曳在地上渐渐远去,只余下一串呢喃:“花天茶楼……好一个花天茶楼……” 时素欢无语地靠在墙上,简直是无辜挨了打。 原本腹部的伤还未愈合,此刻身上都简直像是散了架一般,想必已是皮开肉绽。 时素欢苦笑了下。 费尽心思救了人,甚至将风潇都拖累了,结果却又反过来被人所害,也不知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凭这一身本领仗义江湖,到头来却为了私欲偷窃门派宝物,牵扯出一系列争端,害了无辜之人,又是如何沦落到此? 这天地间,公义又何在? 时素欢蒙着眼,既看不到所处场景,也算不出时间,只觉得这黑暗漫长,一分一秒得缓慢流逝,像是被定了格。 那女子并未再出现,身边一片寂静。 这寂静将身上的痛楚无数倍放大,让人发疯。 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 时素欢从痛楚中挣扎着醒来,忽然一怔。 空气里有隐约的芙蓉香气。 黑暗中不可视物,她的唇动了动,只觉得神思恍惚,像是如梦一般。 直到一双手探过来,触上她的脸。 指尖冰凉,带着熟悉的触觉落在身上,将她眼上的黑布轻轻扯落。 光线刺眼,时素欢的眼眶盈满了泪,下意识抬起手挡住眼前,同时微微眯起了眼。 视线里,身前蹲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时素欢愣住了。 一身绯红的拒霜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依旧如记忆里般眉眼如画,红唇轻启,夹杂着一抹叹息:“我来晚了。” “你……”许久不曾说话,喉咙愈发干涩。时素欢忽然偏开头去,料想此刻的自己想必狼狈透了,实在不愿让对方看到。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出去再说。”拒霜打断了她的话,朝她背过身去,“我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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