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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玲的神色依旧如往常一般冷静肃然，又身穿麻衣，愈发显得疏离。 “风潇呢，可还好？”时素欢最是担心好友。 风玲抿了抿唇，低声斥道：“不中用的东西。”说着，直直望向时素欢，“你来得正好，帮我去骂一骂他。” 白天有事陪女朋友在外面，回来更新晚了，见谅哈。 这章依旧算是昨天的更新，明天依旧会如常更。
第108章 时素欢轻车熟路地到了风潇的院落。 与风玲不同，这里更添几分潇洒情趣，假山小池，有斑斓鱼儿在池子里畅游。院前落了两句词，右陈“苍茫天地尽自游”，左列“吾将繁华入梦中”。 这是风潇十四岁生辰时自己提的，正是肆意风流的年纪，他虽武功不善，却写得一手好字，似乎能透过这龙飞凤舞的字迹，窥见彼时年少时的轻狂来。 然而此时，大门紧闭，院中花草久不曾打理，已有些杂乱，在这雨幕里，不知为何显出几分萧条。 时素欢深吸口一气，推门而入。 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不知怎的，时素欢第一反应，脑海里极快地闪过一个身影。她的目光暗了暗，挥散开去，视线扫过，很快就看到跌落在一旁地上的风潇。 与印象里的好友有些不一样，她从未见过对方这般颓唐。 地上是滚落倾倒的酒壶，风潇衣襟上沾了不少酒渍，脸颊坨红，眼眸掩着，露出眼角醉醺醺的神色，并不在意是谁进了来。 时素欢迈步走到对方脚前停下，出声唤他：“风潇。” 风潇不为所动，依旧像是沉在醉梦中一般，嘟囔着模糊的话语：“我的酒呢……”他探手去摸，明明酒壶就在一旁，却仿佛看不清，胡乱挥着手。 “风潇。”时素欢又沉声唤了一遍，声音愈发沙哑。她蹲下身来，拎起一旁的酒壶，递给他，“酒在这。” 风潇怔了怔，这才顺着酒壶望过来。 他的目光依旧涣散，素来白皙的下颌上生了些许胡茬，束冠歪到了一旁，头发早就乱了，发尾许是溅到了酒液，有几坨黏糊糊地沾在一起。他身上没有穿麻衣，依旧穿着平日里的锦袍，只是脏污了些，也看不出什么富贵模样，倒是潦倒极了。 “喝吗？”时素欢温和道。 “喝……”风潇大着舌头应了话，伸手就拿过酒壶，仰头往嘴里灌。因为手抖，灌一半，洒一半，酒液顺着下颌往下淌，落得满身都是。 时素欢抿了抿唇，兀自继续道：“对不起。都是因为卷入我的事情，才连累你没能送伯父最后一程。我这次来，便是吊唁伯父伯母。你……节哀顺变。” 风潇恍若无闻，大口大口吞咽着酒液。 时素欢并不介意，也不嫌脏，一屁股在地上跟着坐下来。 阴天室内昏暗，她又背对着门口，整张脸都隐在阴影处，只有淡淡的话语落下：“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对了，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其实之前我和拒霜在一起了。”她忽然苦笑了下，“不过她应该只是为了得到玄剑派的蛟火珠解毒罢……毒解了，玄剑派也没了。我才知道她是蓬莱山庄的人，二十年前，蓬莱山庄一百多人，全是玄剑派杀得，她所有的一切预谋是为了报仇。而我，也根本不是孤儿。我竟然是玉家的人，你还记得玉华吗？”她抬头望向动作有片刻停顿的风潇，“他是我哥，你说世间事，怎的如此荒唐呢？” 诸多事情第一次被吐露，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风潇喝够了，手垂下来，酒壶还未落地，就被时素欢夺了去：“别光顾着自己喝啊。” 言罢，时素欢抬起了手。 酒液入喉辛辣醇香，激得胸口散发出微微暖意。 时素欢放下酒壶，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颤了颤，随即掩嘴咳了几声，她伸手擦去唇角酒渍，又去看风潇：“我师父当初从尸堆里将我捡回去是真的，只是没告诉我，那些尸体，都是玄剑派下的手，连同我娘在内，也是他们杀得，这算是认贼作父么……” 风潇没有再伸手要酒，静静地坐在地上，没什么表情。 “玲姐姐很担心你。”时素欢抬起手去捋风潇额前散落的的发丝，露出一双浸满苦痛的眼睛。她直直地望着他，话语温柔，“你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关心你的亲人。”顿了顿，她的声音低下去，“我马上也要去找我的亲人了，希望他们不会不喜欢我。” 风潇的喉咙滚了滚，尚未开口，眼睛里忽然无声地淌下泪来。 “没事了。”时素欢伸手去擦风潇的泪水，在那个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她自己，“已经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我没爹了，也没有娘了。”风潇终于第一次开了口，话语破碎得隐在哽咽里，“为什么他们不等等我……至少，至少让我再看看最后一面……都是我不孝！” 他突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那一下完全不留情，他的脸被自己扇得偏过去，很快红肿起来。 “伯父伯母不会怪你的，你也是没办法脱身。”时素欢的话语也跟着有些哽咽，“他们爱你，你好好的，他们在天之灵才会放心。” 风潇像是个孩子一般，忽然扯开了嗓子，哇地一声哭起来。 这是他回家以后第一次哭。 他将头深深埋入膝盖中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 梦醒来，爹娘都还在。 他接受不了，怎么就离开那么点时间，一起都变了呢？他以为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承欢膝下，没想到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来不及了。 门外。 风玲听着屋内嘶哑的哭声，神色动容，却到底松了口气。 她不善言辞，风珑又倒下了，应顾不暇，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劝慰这年少单纯的弟弟。 人世间的残酷，这不过是第一课。 他又偏偏逃避着，所有情绪都积压在心底，连哭都不曾哭一回。 如今……总算是往前迈了一步。 “看来没事了。”玉华倚在一旁道。 风玲转过头来，目光落在玉华身上，似乎还是有些不确定：“素欢当真是玉家人？” 玉华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风玲抿了抿唇，又问：“她同那芙蓉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问题，让玉华忍不住笑了，他眨了眨眼，话语轻松：“还能怎么回事？不过是情爱纠葛罢了，谁又逃得开？”顿了顿，“风大小姐觉得呢？” 风玲依旧冷着脸：“我那傻弟弟，看来一开始就被摆了一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玉华径直道，“她没直接祸害令公子，只是当初赎身费了点钱财，风大小姐该庆幸才是。” 风玲冷哼了一声，随即目光有些担忧地落在房门上，叹了口气：“素欢也不容易。” 话落，门便被推了开。 时素欢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顺手关好门，随即同风玲点点头，低声道：“应该没什么事了，让他先发泄会。” 风玲点点头：“谢了。” 时素欢摆了摆手，又关切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无妨。”风玲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不过是跳梁小丑，我自有办法应对。撺掇了几个人，就想来分一杯羹，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那便好。”时素欢对风玲的做事能力毫不怀疑，正色道，“我此次前来，想要最后拜祭一下伯父伯母，方便吗？”
第109章 离开风秋山庄时，已是日暮时分。 时素欢婉拒了风玲过夜的邀请，同玉华回了马车。风玲不便相送，只让之前的护卫将两人送到门口。 时素欢望着渐渐淡在视线里恢宏的山庄，那一抹刺目的白即便在雨夜中依旧显眼。纵是富贵如此，也逃不开命运的捉弄。她想起风老庄主和妻子恩爱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然而转眼间，两人一前一后离世。明明春日还刚举办过风潇的弱冠之典，热闹犹在，不过才几月而已，竟是物是人非了。 “还在想么？”玉华偏头望过来，指节轻轻敲击着座椅，手里没了折扇，总像是少了点什么似的，他仰起头，呼出一口浊气，话语轻松，“能生老病死，已是人间幸事。” 时素欢明白对方意思，抿着唇没有应话。 玉华不喜欢这般沉重话题，转而道：“今日时辰已晚，我们先寻个客栈入住，明日再启程前往兴城。你还未用过晚膳，有什么想吃的么？” “你安排罢。”时素欢兴致缺缺，随口应了。 “你喝酒了？”玉华忽然倾过身子，鼻子微动，眉头蹙了下，“你身体不适，如今还不宜饮酒，别同东方学。”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时素欢微微怔了怔，半晌才回过神来，是指拒霜。 是了，自己总是忘记，她不是芙蓉娇，也不是拒霜，而是东方染。 瞥见她一闪而逝的神色，玉华压了压上翘的衣袂，好奇道：“你俩……咳咳……她没占你便宜罢？” 闻言，时素欢方才还有些恍惚的神色顿时一僵。 这问题玉华早就想问了，以往不关他的事，如今时素欢成了他的妹妹，自是要护着点。想到东方染往日轻佻模样，顿时眉间涌上些许担忧。 时素欢咬了咬牙，不欲理会。 玉华却不甘心，又开口道：“她那老狐狸……啧，我若是早知你身份，定不让她糟践你！”说着说着，莫名来了气，那模样，仿佛是自己被糟践了一番。 时素欢眼角微微染了霞色，冷冷剜了对方一眼：“谁糟践了？” 玉华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难道是你在上……” “闭嘴。”时素欢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了对方臆想，眉间有些羞怒之色，“你在乱想些什么？我与她……”她的话语顿了顿，脑海里闪过两人亲昵一幕，脸色忽的又是一黯，半晌才低声道，“没什么。” 玉华狐疑地望着对方：“真的？” “她不过是利用我罢了，何须做到那一步。”时素欢忽然有些烦乱起来，“再说两个女子，能做些什么……” 话音未落，她便看到玉华的神色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时素欢话语一滞，停住了。 “咳咳……”玉华轻咳了几声，掩饰这短暂的尴尬，“算她还有些良心。”说着，极快地瞥了时素欢一眼，确定对方单纯的神色不似作假，彻底放下心来。 时素欢却被这番话搞得有些坐立难安，伸手去掀车帘，任由微凉的夜风拂进来，吹散这脸上一丝余热。 以往相处时自己倒是从未想过这些，最多不过是亲吻，只觉得那些亲昵已是让人脸红心跳。她多少知晓男女之事，然而女女之事以往本就觉得羞耻，从不曾涉猎。倒是那人与自己不同，久蛰青楼，情爱之事怕是早就司空见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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