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溧阳示意车夫停了下来。林新之利落地爬了上去,贴着顾照林坐下,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马车穿过街坊往城外驶去,出了城门往女学驶去,一个时辰后在女学门口停下。 出示令牌,门人放行。女学与国子监相似,一应品阶都是由国子监得来的,一行人进去后,祭酒便匆匆来了。 祭酒是女子,后跟司业,两人匆匆而来,溧阳扫了一眼,开门见山,道:“太后令我来女学巡视,我既然来了,不如将女学生卷宗拿来,我考较一番。” “殿下突然而来,他们并未有准备。”祭酒为难道。 溧阳坚持:“若给你们准备,孤便不来了,你唤几个你的得意门生过来吧。” 祭酒与司业对视一眼,祭酒立即去安排,司业领着四人去内学。 女学内风景好,假山小桥流水应有皆有,各处楼台都是修建最好的,就算占地也比初建时扩大了两倍。教学设施甚至远高于国子监,师资力量亦是偏向于女学。这些都是太后多年来争取得来的。 进入内学,是一间可容纳两百人的大殿,内设百张桌椅,窗明几净,桌椅皆是崭新的。 裴琛初来此处,再想起柳先生处,两下比拼,可见女学的师资力量,难怪柳先生想将孩子送来此处了。她叹息,溧阳面色凝重,道:“倘若太后知晓此处阳奉阴违,必然大怒。” “太后年岁大了,不要吵到她。”裴琛也有些不忍,她看了一眼顾照林,道:“将此处交给她倒是不错,横竖她是牛性子。” 溧阳笑了,坐在主位上,扫了一眼司业,“今夜,我开一场比试,就在此处,首名者可入朝,末尾者女学除名。” 司业脸色大变,看向顾照林。顾照林坦然地对上她的视线,轻轻摇首,示意她莫要说话了。司业是她的上司,两人共事多日。 司业立即去安排,吩咐人给四人上茶。 裴琛在大殿了走动,地砖清晰照人,窗户洁净不染尘埃,这里看似干净,可给人的感觉却很肮脏。 究竟是哪一步错了呢。 裴琛走了几步回到原处看向顾照林:“六艺中当有骑射,殿宇在何处,我们去看看,这里有殿下看顾。” 顾照林揖礼,立即说道:“驸马随臣来。” 国子监有的课程,女学都有,女学甚至比国子监更注重安全,各处都有身强力壮的婆子看管。裴琛走到暗处,就见到两个婆子在洒扫,她直接走了过来,询问道:“姑娘们学习如何?” 婆子不言语,裴琛立即从腰间扯下香囊,掏了些碎银子给她们。 两人对视一眼后,将裴琛拉至暗处,“学习怎么样不知道,但倒有日日成群打架的。” 裴琛多问几句,婆子们拿了钱将知晓的都说了出来,裴琛越听脸色越差。 最后裴琛又给了些铜钱,领着顾照林往校场而去。顾照林大气都不敢喘,驸马气势凌人,她都不知该说什么。 午后有骑射课,校场上站着几十人,校场上摆着十几个箭靶,女孩们穿着统一的衣物,三三两两站在一起,鲜少有人去碰弓箭。 裴琛走过去,博士上前揖礼,裴琛示意她莫要说话,自己拿起弓箭对着女孩们,顷刻间,女孩们惊恐不已。 裴琛怒喝一声:“拿起你们的箭,要么我射中你们,要么你们射中我。” 此言一出,女孩们尖叫起来,不少人围在一起拉着其他女孩子做挡箭牌,被推出来的女孩子吓得大哭,哆哆嗦嗦摸到弓箭,抬起箭与裴琛对射。 裴琛等着她射箭,女孩同时也在察觉裴琛在等她,鼓起勇气射出一箭,裴琛侧身避开,她指着箭靶:“射箭靶。” 女孩不过十二三岁,吓得浑身哆嗦,博士递给她一支箭,悄悄说道:“射中箭靶,你便可翻身了。” 女孩眼睫一颤,悄悄看向裴琛,深吸一口气,努力抬起弓箭,嗖地一声,箭已出弦。 箭中箭靶,却未中红心。裴琛点点头,走上前,说道:“我是步军统领裴琛。” 闻言,女孩们松了口气,裴琛冷笑道:“危险之际将自己的同伴推出去做挡箭牌,足见你们的品性。” “裴统领故意拿箭对着我们,是你错在先。”人群中的高个子女孩说了一句,言辞犀利。 她说完立即得到许多人附和,裴琛淡笑道:“我有错。你们就没有错吗?” “生死之际如何谈对错。” “生死之际看出品性。” “她不过是草民之女,我乃安国公之女。她身份卑贱,自该为我们抵挡危险。”高个子女子桀骜地抬起下颚。 裴琛无奈,身后传来脚步声,“好一句我乃安国公之女,若是陛下知晓你说出这样的话,你父亲的爵位可能保得住。” 溧阳举步而来,言辞冷淡,目光深邃。博士率先揖礼问礼:“臣见过溧阳公主殿下。” 女孩们立即行礼,匍匐在地。 “既然你们如此高贵,女学怕是容不下你,博士,送她出女学。”溧阳淡淡吩咐一句,语气不容置喙。 博士为难,站在原地不敢言语,安国公之女楼姝呵了一声,转身高傲地走了。 溧阳适时添了一句:“谁想走的可以一起离去。” 话音落地,楼姝停下脚步,立即看向人群中的好友。然而她们垂眸不敢行动,只能装傻充楞。 楼姝狠狠一跺脚,裴琛轻笑道:“你以为你安国公的名号能响彻京城?” 楼姝气得小脸通红,哭着跑开了。 溧阳说道:“骑射乃六艺之一,你们竟如此对待,来此做什么?玩闹戏耍同窗,你们对得起陛下的栽培吗?” 众人垂首不敢言语,顾照林唉声叹气,一副惋惜之色。 裴琛唤来博士:“可有精于骑射的学生,你将人唤来,我考较一二。” 博士立即应声,扫了一眼自己的学生,唤来同僚,低低说了几个名字,同僚转身走了。 “你叫什么?”裴琛走到方才与她对射的女孩身前,“你方才一箭缺少些臂力,多加练习。” “学生陈泞。”陈泞战战兢兢地回应,脸色发白,小声解释:“学生为同窗所弃,统领不觉得学生无用吗?” “不是你无用,是你父母祖上无用。”溧阳接过话来,冷笑连连,“倘若你的父母权势滔天,她们敢推吗?” 裴琛嘲讽:“自然是不敢的。” 两人一唱一合,说的女孩们低头不敢言语,一句话不敢说。 很快祭酒赶来,面有难色,上前说道:“殿下,准备妥当了。” “好。驸马,我先去了。”溧阳同裴琛说话,扫了一眼祭酒,转身离去。 顾照林看着溧阳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眼驸马,犹豫后还是决意跟着驸马。 裴琛考较女孩们的骑射,又看了舞剑,女学里骑射刀剑都是必学的课程,除了身子不适的,其他一律不准缺席。 然而这些规矩形同虚设,博士们不敢得罪女孩背后的家族,时日久了,渐渐地没什么人来上课。 裴琛失望,问顾照林:“你说她们攀比,为何不比较功课呢?” “这些女孩子多是家族显赫之人,她们压根不需要走科举。”顾照林解释。 裴琛不理解:“为何还要进来呢?” “进入女学读书的女孩子学识渊博。”顾照林嘲讽,“女学宗旨已然变了,八公主对此并不在意,甚至觉得楼姝之言是正确的,血脉高贵注定了身份高低。” 裴琛冷笑,“我带你去见太后,你要什么建议与太后说,你敢吗?” “为何不敢?”顾照林惊讶,“八公主也是陛下收养的公主,并非大周皇室血脉,与我等并无特殊。前朝旧室以血脉论高贵,我朝并无此等规矩。” 裴琛不言,八公主是陛下亲生骨肉,血脉自然高贵,然而陛下并非先帝亲生,如何论高低。顾照林不懂,裴琛不好言语,一番考较下来,骑射箭术极差。 回到大殿,溧阳亦面色不展,不用说也是一样的情形,她对祭酒发火:“三年一度的春闱,女学内拔尖的人愈发少了,我以为是学生们懈怠,谁知是你们带头懈怠,孤失望,太后娘娘会更加失望,夜考取消了。你去太后面前解释,另外孤会将楼姝一事告知陛下。” 溧阳一刻都待不住了,扫了一眼崭新的桌椅,道:“你们侮辱了这里。” 祭酒面色苍白,顾照林忍不住说道:“殿下,还是有刻苦的学生。” “不用解释,你们的解释脏了孤的耳朵。”溧阳抬脚,怒气冲冲走了。 祭酒等人面面相觑,就连裴琛也未曾料到殿下会如此生气,林新之看着一份份卷子,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对祭酒说道:“学生们没错,是你的错,你纵容学生贪玩,视规矩如无物。你该知晓进入女学,你就该一视同仁,而你呢。祭酒,学生在这里读书的时候,风气可与现在不同,您想一想,为何会变成这样。” 言罢,她揪着顾照林一道走了,裴琛默默地跟上她们,她对此处有很大的想法,想招些女学生,可惜如料想差距太大。 登上马车,车夫缓缓甩动鞭子,四人皆是沉默。 溧阳雷厉风行,回城后直面陛下,裴琛将顾照林领去太后跟前。 太后晚饭吃得很丰富,一桌子膳食,裴琛直接坐下,顾照林拘束,太后示意她坐下,道一句:“我见过你,女学魁首,如今做什么?” “女学博士。”裴琛说道,夹起一块烤鱼就放入嘴里,鱼肉鲜美,她眯住了眼睛,说道:“姑祖母,您的身子可好?” “说吧,又有什么噩耗?”太后理智的放下筷子,凝着顾照林:“女学的事情吧?” 顾照林被太后一眼看得心口发憷,忙撩袍跪下来,“太后,小臣有事要禀。” “说吧,就当我下饭菜了。你怎么把我鱼肉吃了,就那块最嫩了,哎呦,你筷子真长。”太后埋怨一句,转手夹一块虾肉放入自己的碗里,“赶紧说。” 顾照林苦着一张脸,慢慢的将事情说了一通,裴琛将楼姝的一番话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太后愣了愣,看了眼自己碗里的虾肉,道:“怎么没有酱料呢。” 宫娥立即去取酱料,裴琛夹了一块虾肉放入嘴里,味道正好,不需要酱料。 太后说道:“小八呀年幼,不需和她计较,祭酒不必做了,回家种红薯。至于楼姝……” 她看了一眼裴琛,语气缓慢下来,“剥去楼绪安国公爵位,楼姝如此不羁,我派几个女先生去教一教,八公主日后不准去女学了。至于顾照林,我给你三月时间,你代掌祭酒之职,三月后,若不能改变女学,你也回家种红薯。” 顾照林被太后一连番的话击得半晌没有回应,楼家惩罚得太重了,女儿过错连累父亲丢了爵位,古来头一遭。裴琛见状推了她一下,“你应不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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