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很难得地没有插入两位之间的谈话,毕竟裴铭是谁,她都快不记得了。 外间禁卫军的动静愈发大了,二公主派出去的仆从久久未归,刀剑无眼,掌柜将窗户也关上,害怕出事。 午后阳光大好,酒肆内一片昏暗,客人们被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纷纷问掌柜可有后门。 掌柜指引着客人从后院离开,三人的马车都在门口,后门离开只能步行,三人都没有离开的打算。 三公主觉得无趣,索性又点了几道菜,溧阳也放平心思,挑了一份甜点。三公主惊讶:“大姐姐,你怎么吃甜食了?” 溧阳有些尴尬,道:“驸马爱吃甜的,我便试试。” 糖葫芦能让裴琛退烧,想来甜食也会让人高兴的。 三公主目瞪口呆,呆呆地往嘴里塞了一块酒肉,不可理喻道:“大姐姐你变了,你以前可不沾的,说什么甜食会让人放松,会让人迷失心智。啧啧啧,看来你被男人迷失心智了。” 溧阳淡笑不语。 唯独二公主忧心忡忡。 约莫半个时辰后,门外动静小了些许,打开门去看,禁卫军已撤军,街上一片萧条,不见百姓行走。二公主的仆人也回来了,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回道:“听说人抓住了,眼下也可通行,几位殿下也可离开了。” “好。我先走了。”二公主直接领着人走了。 三公主怀疑道:“她是不是心里有事啊。” 溧阳不语,令人付过酒菜钱,自己领着断情走了。登上马车的时候,她吩咐断情:“跟着二公主。” “属下这就去。”断情领命,扫了一眼二公主离开的方向,立即骑马跟上。 日落黄昏,裴琛回府,闵棠巴巴地跟着她一道回来了,元辰哀叹一声:“真是烈女怕缠郎啊。” 绝义不解:“驸马是郎啊,哪个烈女缠他了。” 元辰如木头人般凝住两息,继而嬉笑道:“我说笑呢,你听错了,我饿了,你有东西吃不?断情哪里去了,我饿了。” “你饿了找断情有什么用啊?” “断情有吃的啊。” 绝义凝固下来,断情什么时候随身携带吃的了? 闵棠一路跟着裴琛回家,跟着她回院子。裴琛无奈道:“裴家枪不可传授外人,会被赶出裴家的。” “你可以教我其他的,你耍棍也很厉害的,□□也不错的。”闵棠抱着卧房前的树不肯离开,可怜兮兮,夕阳落在身上,缓缓镀上一层金箔,亮丽夺目。 “□□啊。那把刀重,你自己先回去练习,改日教你。”裴琛被纠缠得不行,闵棠痴迷武术,竟出身在书香世家,也是反差。 闵棠被哄走了,裴琛松了口气,接连喝了两盏参茶。 白露白霜伺候她换下甲胄,穿上舒服宽松的衣袍,片刻后,溧阳就回来了。相比较她的轻松,溧阳忧心忡忡。 “急不得,慢慢来。”裴琛拉着她坐下,支着双手凝视着她:今日酒肆如何?” 清晨两人出门商议在二公主面前演一出戏,看看二公主知晓裴铭被抓后是什么反应。 “她的反应却很古怪。我令断情跟着了。”溧阳皱起眉头,凝着茶碗中青色的茶叶,对面的裴琛将新做好的点心推到她的跟前,脸上挂着舒心的笑。 不知何时开始,裴琛面上的笑多了许多,不再那么阴狠。溧阳一时惶惶,从裴琛纯净的笑容中发现了裴熙的影子。 曾几何时,裴熙也笑得璀璨明目,时时挂着笑容。 她沉默下来,低眸看着茶汤,半天才道:“我已令人去安排了。” 如今做事束手束脚,上有陛下太后,下有处处挑刺的明澜,反不如摄政时潇洒。 裴琛听后笑说:“接下来我们就莫要出声了,且看礼部与陛下太后的意思。我们能做的不多,我们事事都做了,她们又该如何是好,两位公主出宫后如何生存。其实她们开府随意找个病秧子嫁了,接下来守寡,两人悄悄的,倒也不错。世道不准,谁能像陛下般手握生杀大权呢。” 溧阳拧眉,她当初嫁给裴铭,一是被裴铭所控,二是因为嫁谁都要嫁,世间女子哪儿能不嫁人呢。 嫁人后便自由了,她们是公主,行事比寻常女子自由些。与其困在宫中,不如开府嫁人。 可惜两位公主性子懦弱,嫁人后指不定会受人欺负。 后果如何,她也看不定了。 裴琛前一世被溧阳逼婚逼怕了,未曾及笄前殿下就给她挑了许多郎君,武功好的学识好的,家世好的,相貌好的。如今想来,还是太后与陛下开明,竟然可以容忍自己女扮男装娶了公主,闻所未闻。 她蓦地笑了,问殿下:“倘若殿下有女儿,她喜欢女子,你可会答应?” 溧阳沉默,裴琛的戏言令她想起了裴熙。她抚过袖口的暗纹,认真说道:“我若有女儿,必然不会勉强她嫁人的。听闻太后的母亲当年便是让太后女扮男装娶了先帝,才有了大周天下,先帝可以成功,身边也有许多能人。” “你会答应……”裴琛讷讷说道,为何又逼迫自己嫁人呢。 两人心思各异,尤其是溧阳,心中藏着太多的事情。近日事情极为棘手,户部刚结束,暗潮涌动,裴铭不知去向,如今两位公主身陷囹圄。 公主的事情急不得,她们并未性命之忧。 坐定片刻后,皇甫先生来了。 天色朦胧,皇甫先生一袭宽袖裙裳,步履生风,裙摆之上绣着朵朵白莲,白净高雅。裴琛出去迎客,皇甫先生脚步一顿,诧异的看着少年人。 数日不见,裴琛不仅精神好了,脸颊上也多了些肉,双眸清湛,整个人如换了一人般,意气风发,哪里还像什么病秧子。 皇甫仪怔怔望着裴琛,裴琛露出友好的笑容:“皇甫先生。” “驸马安好。”皇甫仪及时行礼。 裴琛不打扰两人说话,借口去书房,溧阳顺势将人请入屋,自己亲自沏茶相待。 “公主,我已有数月未见驸马,今日一见,刮目相看,险些没有认出驸马。”皇甫仪痴痴地坐下,神色惶惶,见公主神色淡然,她便说道:“一月来,臣费了些心思去查了下驸马,甚至寻到了伺候她的乳娘。” 裴府是高门,顾夫人生下裴琛后落了病,几乎都是乳娘养大的。裴琛长大后,乳娘家中有事便回去了。 皇甫仪作为幕僚,自然为公主筹谋,亲自找到乳娘。 乳娘是年过四十的妇人,前几年才从裴府退了出来,离开时太后赏赐了金银,家里人靠着这笔银子买田买地,如今日子过得很舒坦。 皇甫仪登门试探乳娘,她先问驸马身子。 乳娘叹气,说道:“公子身子不好,自小就没什么精神,顾夫人病弱,幸好太后垂怜,养在宫里,这些年来为保住她的命不知吃了多少好药材,春秋倒也好过,冬日里时常犯病,时常连路都走不动。我不敢疏忽,事事上手,天可怜见,公子幸好长大了。” 简单的一番话中发现诸多细节,第一,驸马从小就身子弱,拿好药材填补。 第二驸马走路都会喘气,压根拿不动枪。第三,到了冬日就会犯病。 总结出来就是驸马身子弱,时常犯病,药不离嘴。 这样的人如何悄悄学习武功,瞒得住太后,如何瞒得住自己贴身伺候的人。 闻言,溧阳沉默,皇甫仪继续说道:“您大可询问白露白霜,诸多疑点,让人不得不防。” “先生,倘若她不是裴琛,又会是谁?宫内外守卫森严,顾夫人仅生她一人,她不是裴琛,我实在想不出她会是何人?” 皇甫仪犯难了,道:“我也想不出驸马不是裴琛,还会是谁,若她还是裴琛,心思之深,远超你我。” “确实,驸马做事谨慎,瞻前顾后,赵康意等草莽入京后相安无事。听闻也曾有人挑衅,赵康意都忍了下来,事后寻驸马解决。驸马都妥善解决了,我也庆幸她是盟友而非敌人。”溧阳轻舒了口气,心中压抑得厉害,她不愿再想裴琛的过去。 裴琛爱她,心中有她,一切都为了她。那么还有什么可查的。 今生,她要与裴琛一齐守护大周江山。 “殿下,我查明这些是想让您多在意些驸马,莫要被欺骗。”皇甫仪说的口干舌燥,“今日一见,驸马让我吃惊不已,下盘有力,笑意盎然,这样的人确实不可多得。臣也庆幸驸马是盟友,但盟友的心思,您也应该多加思量。殿下,您是不是喜欢上驸马了?” “孤……”溧阳语塞,她摇首道:“孤不讨厌她,相敬如宾是夫妻之间最好的生存方法。” “好,您千万记得便好。”皇甫仪苦口婆心般劝说,看着炉火上沸腾的茶水,“我来还有第二件事,便是明熙的身子。毒三娘在公主府内住了几日,观察明熙的举止,明熙动作迟缓,眼睛不动,似有痴傻之兆。” “我追问可是摔坏脑子的缘故,毒三娘说不好,倘若摔坏脑子,这么小的孩子应该活不下来。我们当时没有救治,只喂了奶。联系之前她生母频繁换乳娘一事,应该是娘胎里就不好了。” 溧阳惊讶,“绝对不可能,她不会的……” 上辈子的裴熙聪明过人,反应极快,虽说不爱读书,可功夫极好,枪挑十八将,丝毫不见畏怯。 这辈子怎么可能会从娘胎里带来痴傻的症状呢。她不信,坚持道:“不会的。” 皇甫仪深深叹气,“她又不是您亲生的,您如何知晓就不是呢。” 溧阳凄惨恻一笑,道:“总之不会的,三娘可说如何救治?” “三娘说养一养,过了周岁再说,天生痴傻的孩子比寻常孩子总会慢一些。让我多挑几个有经验的乳娘养着,慢慢教,教她走路说话。傻了就该更要用心,这些事情由我去办,您不必在意。”皇甫仪说道,对面的溧阳眼光死寂,想来是伤心 。 屋内骤然沉寂下来,茶水沸腾,咕嘟咕嘟作响。 皇甫仪看着沸腾的茶水,提醒一句:“陛下不会同意你养痴傻的孩子。” “孤、知、晓。”溧阳一字一顿,抬眼看屋顶,眼睛酸涩得厉害,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她尽力在弥补了,保下四公主五公主,断了裴铭臂膀,使得裴铭成了过街老鼠,最大的念想就是让裴熙少受些苦楚,仅此而已,为何就办不到呢。 她感到一阵无力,想哭却没有力气,她失望道:“孤都知晓了,二公主处盯得如何了?” “欧阳家的银子确实送到二公主府邸了,永安楼即将要开了,单凭贪污一事并不能将她拉下来,不如再等等。她府上幕僚颇有本事,轻松将她从摘了出来。秦家的那笔银子也是秦老太爷生前送去了二公主府,是两年前发生的事情。也就是开府不久后,那笔账是因为老太爷死了,秦家无人知晓,欧阳家的账有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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