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琛半睁着眼睛,肩膀刺刺的疼,她不想说话,点点头。 溧阳也不说了,喂药喂粥,事无巨细,自己亲自照顾。裴琛昏昏欲睡,醒来半个时辰后又睡着了。 溧阳也顾不及休息,趁着她安睡将断情赵康意寻来问问裴铭炸民舍一事。 “那小子提前将炸.药安排好,引我们上钩,若非驸马过去,我们准备一起上,若是那样,我们都去见了阎王,这人心思太狠毒了。”赵康意一阵后怕,“驸马也是厉害,走到门边就撤了,若是我等,只怕傻呵呵地进去找。” 断情愧疚,言道:“民舍下有密道,他事先埋好炸.药,等待我们过去,届时他再从密道逃走。等我们挖开密道的时候,他早就不见了。” “这人的心思怎么那么厉害呢,搁在我们江湖就是难缠的主啊。”赵康意微叹,“他这样的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最是难找,就算找上了,稍有不慎就会上了他的套。这回驸马吃了亏,我们更是险些丢了命,他倒好,逃之夭夭了。” 赵康意说话爽快,直戳要害,溧阳面色沉凝,断情继续禀报后续问题:“我们的人在城四处寻找,派人守在了二公主府外,她的祖母陈氏处也让人盯着了,他若露面,我们必会将之擒拿。” “断情姑娘,别说大话了,对方狡兔三窟,就算找到了未必能抓住了。”赵康意心有余悸,他不愿说大话,直接与公主禀道:“此人狡诈,我们上过一次当了,下回要仔细些,您与下面的兄弟们说一声,找到后莫要动手,好好商议,兄弟的命都是命,不能白白死了。” 断情被说得脸色通红,啃着糖葫芦的元辰看不过去了,拽了拽赵康意的袖口,“你别说话那么难听,人家还是一姑娘呢,别搞得凶巴巴,吃根糖葫芦,嘴巴宽容些。” 赵康意被扯得不好意思,对着断情说道:“妹子,我不是针对你,我是怕兄弟们白白丧命,不值当。” 两人一唱一和让溧阳明白如今的裴铭依旧难缠,甚至比前世更为厉害些。她凝神去思索如何将人引出来。 裴铭声称他她,然而不过是他自己胡乱想出来的,给自己窃国的理由,他真正爱的只有他自己。陈氏送入庄子里那么久了,他都没有露出面,孝顺也是他营造出来的假象。 这样的人毫无软肋,无懈可击。 “殿下,先让人去找,按兵不动,您看如何?”赵康意憨憨出声,溧阳颔首,“赵大哥自己也当心些。” 赵康意高兴地应了一声,揪着元辰就退下了,断情留在屋内,满面愧色。 溧阳吩咐道:“以后再遇裴铭带上元辰,不要贸然行动。” “属下知晓了。”断情知晓自己与元辰的差距。 溧阳并没有多加怪罪,元辰等人若无厉害处,裴琛也不会辛苦将人找来。回到内屋,裴琛还没有醒。 溧阳神思恍惚,事情愈发棘手,前世的裴铭整日里忙着结交,以驸马的身份广交好友,后她警告,裴铭便不见了。如今的裴铭被通缉,失去许多助力,想来不会前一世般顺利。 如今大周太平,海晏河清,裴铭兴不起风浪。 思虑至此,她松了口气。 刚松缓须臾,寿安宫来人,赐下许多补药,令溧阳明日入宫见太后。 溧阳应下了,裴琛重伤,太后必然会有话问的。太后怜悯裴琛,如何会心疼。 坐在榻前,溧阳惶恐不安,凝着裴琛苍白的面容,心境忽而有些变化,又不那么急了,索性躺了下来。 她太困了,疲惫不堪,几乎沾上枕头就睡着了。闻着裴琛的气息,她渐渐安宁。 闭上眼睛,闻着裴琛的气息总会无端想起那个爱笑纯良的女孩,她英气勃勃,一袭劲袖长裙又是那么可爱,她总是蹦蹦跳跳不会好好走路,嘴皮也利落,上怼皇帝下怼百姓,偏偏又有几分幽默,爱哄人。 一句殿下喊得百转千回,缠绵动情。 她又梦见了裴熙。 裴熙一袭丧服,身子纤细,坐在屋前台阶上,形单影只,在她脚畔坐着几只狗。说来可笑,裴熙得了几只狗,她入府,狗儿就跟着她,摇尾乞怜。 不知为何一袭丧服,她有些吃惊,便坐在一侧坐了起来,“熙儿。” 裴熙没有应,她又连喊了几声熙儿,无人回应。她蓦地明白了,裴熙看不见她,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月影孤单,她面色苍白,手中有一长笛,溧阳皱眉,果然,裴熙搭起长笛吹了起来。 溧阳:“……”别吹了。 裴熙在武学上极有天赋,文学上就差了许多,字练不好不说,音乐之上更是差强人意,偏偏自己毫不自觉,逮到机会就吹笛,丝毫不顾及身边人的感受。 笛音一出,脚畔的几只狗极为躁动,纷纷站了起来,原地打了几个圈后立即扑了出去,跑得无影无踪。 看,狗儿都不听裴熙的笛音。 溧阳笑了,笑得肚子痛,可惜自己的耳朵饱受折磨,她无奈说道:“熙儿,我耳朵痛。” 裴熙听不到,继续吹,溧阳不捂肚子改捂住耳朵了,拼命叫了几声,笛音如风般灌入耳朵里。 折磨死人了。 她气恨,伸手去揪裴熙的耳朵,奈何自己什么都摸不到,掌心空空。 她叹气,语气温柔下来:“别吹了成不成,我给你买糖葫芦吃……” 糖葫芦?她骤然想起自己给裴琛买了满屋子的糖葫芦,眼内蓄着水雾,她扬首看虚空,灯影重重,她吸了口气,说道:“裴熙,你快些长大,我希望你聪明,希望你如现在这个模样一般,你可以闯祸,我替你兜着。你好些长大,我将大周江山给你。” 裴熙依旧在吹,什么都听不到。 吹了半晌,溧阳面色难看极了,朝前去看,也不见狗儿们回来。她哀怨地看了一眼裴熙,“狗叫声都比你吹得好听。” 裴熙依旧在吹。 溧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敢傻了,孤将你丢到破庙里让你继续做小乞丐。” 裴熙这时停了下来,满面泪水,负气般将长笛的摔在地上,溧阳长长地松了口气,好歹是没得吹了。 溧阳又坐了下来,看着裴熙,心软的一塌糊涂,她靠近些,发觉裴熙消瘦许多,薄唇略显几分寡情,眉眼紧蹙间多了几分凌厉。她有些惊讶,裴熙将脸埋在臂弯里,哭得全身发颤。 “你哭什么?”溧阳无奈询问。 话音落地,外间匆匆进来一人,“陛下、陛下,时辰要到了。” 陛下?溧阳转过脸去,来人脸面陌生极了,她压根不认识。这是什么时候? 裴熙站了起来,身子比她记忆中高了不少,腿长腰肢纤细,这时,狗儿们又回来了,欢欣鼓舞,围着裴熙跳跃得欢快极了。 没有笛音,她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溧阳扶额,狗都嫌弃她的笛音。溧阳不觉笑了,裴熙大步离开,她匆匆跟上去,走至角门处,一股力量将她拉了回来。 她过不了那道门。 溧阳哀叹一声,裴熙挺拔如青竹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连带着狗儿都看不见。 她回望自己屋舍,这是她的卧房,拾阶而上,推开屋门,里面与她离去时一般无二,干净不染尘埃,可见裴熙打扫得更干净。她走到榻前,崭新的被衾,是她喜欢的纹路。 溧阳躺了下来,裴熙做了陛下,她多大?观相貌,有些张开了,个子更高了些,但还是记忆中的裴熙。 她阖上眼眸,微抿着唇角,很好,裴熙做了皇帝。 是梦吗? 是个美丽的梦境。 **** 冬日来临,太后愈发不爱出屋,没事就在屋里活动筋骨,走走停停,总不会无端闲着。她的身体很好,一年到头几乎没什么毛病,风寒都没有。 殿内烧着地龙,进来就很感觉在春日里一般舒服。溧阳入殿后脱了大氅,婢女给她一只手炉,太后躺在虎皮铺就的躺椅上,望着虚空,口中说道:“我找你来,有两件事,裴琛的伤痛,你二人折腾什么,好好过日子不好吗?裴铭的事情交给刑部交给朝廷,你们的人力物力如何比得上陛下呢。折腾来折腾去,不如早些收养个孩子,你府上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你的还是你那个先生?” “回太后,是皇甫先生的。”溧阳垂眸。 太后坐起了身子,望向溧阳:“第二件事,小四小五的事情,我不宜插手,你也要办得干净些,不能急,今年先摆着,我保她们无性命之忧。你十八岁了,过年就是十九,有些事情也该你去做。我属意于你,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你们是姐妹,可并无血缘。感情好便是姐妹,感情不好便是臣僚,懂吗?” 溧阳听得心口发颤,揖礼回应:“溧阳明白。” 她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在心里头,太后却哼哼两声:“我知你有心放过明澜,可该知晓仁慈坏事,她针对你不是一天两天,既生瑜何生亮的道理,人人都懂。溧阳,仁慈过了头就不是好事。还有小三那个性子……” 太后顿了顿,皱眉说道:“尚可,做个助力还是不错的,小六完全的捡错了,小七不错,左膀右臂也该是姐妹,小八不提了,糟心。其实你们陛下的眼光还是可以的,龙生九子,九子还不一样呢,更何况是你们这些没有血缘的姐妹。你们若都是好的,陛下的运气也是逆天,总有那么几个不好的练练手。小号废了,你这个大号还是不错的。” 明昭就是太安逸了,像溧阳这般时时有危险感还是不错的。 太后复又躺了下来,这个时候解决明澜好像早了些,她忽而心生一计,看向溧阳:“你手中有明澜贪污的证据?” 溧阳点点头。 “那你就试试动手,做本练习册也是好的。”太后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然后期盼地看着溧阳:“年底前就当我给你布置的期末考试。裴琛如果碍事,我将她接入宫里,我看着,不会有人伤害她的。” 溧阳脸色微红,又羞又囧,想道无事,太后大手一挥要将裴琛接入宫里养着。 “太后,裴琛伤得不轻,不宜挪动。”她急忙出声拒绝, 太后愣住了,仔细看着她:“你喜欢她了?” “回太后,溧阳不讨厌她。”溧阳垂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后疑惑:“你原来讨厌她?”原来是挺讨厌的,话说不到几句就晕倒,碰瓷界的鼻祖。 搁在现在就不能出门,一出门准能捞一笔医药费回来。 太后自顾自想着,想一出是一出,嘴皮一碰就让给人考试,溧阳头疼不已,苦哈哈地应下差事。她询问:“春日里就要办事了,不等过了春日?” “你留着过上巳节呢?”太后没好气道,“你若不行,我将你的证据丢给明澜,也是一样的。” 溧阳疑惑:“我、我有什么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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