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放自在些,不仅我,只怕明澜也要外放的。”溧阳自顾自说道,陛下放弃明澜,为顾及皇室尊严不会废爵位,思来想去,唯有外放才是最好的出路。将来未必会回得来。 裴琛惊讶,她不了解女帝,但将帝位传给亲生女儿的事情也能理解,由此推断,女帝养大这些公主是为了给八公主添些能人。明澜的行为怕是惹恼了女帝,不顾亲情。 她不知自己推测得可对,思索无果后,觉得麻烦,所想抛开不去想了。 夜风呼啸,冷得有些怪,两人躺在床上,贴得很近,肩膀靠着肩膀,极为温馨。 溧阳困倦,不出片刻就睡着了,裴琛因药性也很快阖上眼眸。 闻着熟悉的气息,溧阳再度回到自己的公主府,她困于卧房而不得离开,又见裴熙,又见几条狗儿。 裴熙吹笛,气得她不行。她不想听,呼喊裴熙别吹了。更深露重,裴琛也不困,没完没了的吹。 狗儿再度被吹跑了,她气得坐了下来,摸摸裴熙的小脸,仔细靠近才发现她的五官有些变化,神色萎靡中添了戾气,如同战场上归来的将军,浑身杀气。 一袭软绸孝服也遮挡不住她身上的杀意,溧阳惆怅,她的裴熙如同换了一个人般,冷酷阴翳。 她身上的孝服是为了裴铭穿的? 夜色深深,屋檐上悬挂的灯火昏暗,暗黄色的光打在孝服上,衬得小小的身影愈发孤寂。 从头至尾,裴熙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冷漠得如同高处的帝王,忘了,她是帝王。 帝王就该如此孤寂吗?溧阳望着她想起自己的养母,一国皇帝,身边却没有一个知心人,年年月月,日日时时,活在高处中,凌寒而放,孤寂无人。 她看着裴熙,裴熙眉眼间一片冷厉,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梦见这般冰冷的裴熙。 难不成是习惯裴琛的阴狠,连带着梦见的裴熙也如此冰冷。 可惜她困于庭院而出不出,不然她真想跟着她去大殿看看,看看新朝天下。 内侍又来了,口唤陛下,裴熙大步走了出去,她努力跟上脚步,然而脚刚踏出角门就被弹了回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熙消失。 她有些崩溃,试图往前冲,无形中有一面墙将她阻拦。 “裴熙、裴熙……”她拼命大喊,夜黑得如一团浓墨,慢慢地将裴熙的身影拖了进去,什么都不剩下。 她终于醒悟过来,自己出不去,她被困在卧房,困在了裴熙思念她的地方。 她落寞地回到屋内,躺在床上,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裴琛,裴琛睡得香甜,小脸被捂得发红。 天色大亮,她竟睡过了,头疼欲裂,她揉了揉额头,婢女隔着锦帐说道:“陛下下了旨,让您休息三日,不必急着回朝,太后赏下补品,也令您好好休息。” 溧阳应声,坚持起榻,一侧的裴琛没有醒,她小心翼翼地下榻。 皇甫仪来了,在书房候着。 皇甫仪长长叹气,“昨夜几位大人入宫见陛下,说些什么不为人知,今晨朝会上亦有不少人说情。可见这些年来二公主上下打点,并非无济于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明澜的钱也不是白花的。当然,也有她的推波助澜。 皇甫仪递上一张名单,上面是说情的各位大人。她看到了晋阳侯,晋阳侯幼子与裴铭交好,窃国者诛。 她阖上眼眸,再度睁开眼睛,眼眸内皆是冰天雪地,“晋阳侯不可留。” “为何?”皇甫仪奇怪。 “此人心思狡诈,不如先除之,他府上少了一份军事布防图,我们可直接动手。”溧阳以朱笔划了晋阳侯的名字,“皇甫先生去府上细查即可。” “丢了,去了何处?”皇甫仪心惊,军事布防图乃是要事,怎么会丢了呢。 “丢了,他们隐瞒不报,会酿成大祸的。”溧阳放下朱笔,勾唇一笑,话说得很透彻:“兵权落于何手,倒可争一争。” 她已不再寄希望于陛下,自然要壮大自己的实力。 皇甫仪起身揖礼一拜,“殿下之言,我必不辱使命,只您为何突然改变心意了。” 为何改变心意?溧阳蓦地心疼,想起梦境中裴熙形单影只的身影,她一双眼睛那么好看,却又尽显荒凉。 自己不能再重蹈覆辙,不能再让裴熙落入循环中。她深吸一口气,道:“太后的话让我想通了。” 皇甫仪悄悄看去,见殿下满目苍凉,一时间心骇,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退出去安排,溧阳依旧觉得头疼得厉害,寻了青莞诊脉。 青莞见状努努嘴,“您的头疼怕是有什么心思,与外伤无关,您还是少思虑为好。不如与驸马弹琴对弈,舒服些。何必想那么多呢。” “你昨日吃了几只鸡?”溧阳忽而开口,青莞穿一身夹竹桃暗纹棉衣,发髻上点缀着几颗珍珠,明亮动人。 进入裴府后,青莞气色好了不少,装扮上也偏向闺阁女儿家,让人眼前一亮。棉衣是裴琛给的,珍珠是溧阳刚赏下的。 青莞呵呵笑了,白洁的牙齿显露,衬得五官灵动,“三只鸡罢了。” “你日日吃鸡不觉得腻吗?” “您日日对着驸马,会腻吗?” 溧阳听了沉寂下来,青莞便说道:“倘若相爱便不觉得腻,我觉得你是喜欢驸马了,你看驸马的时候,眼中带着情愫,不再那么冰冷。” 溧阳垂眸照旧不说话了,忽而想起一事,道:“你入宫一趟替太后诊脉,如何?” “成啊,太后挺阔气的,上回送我不少好东西呢,您让我如何诊脉,诊脉如何诊?”青莞端正态度,“宫内不干净,是诊脉寻常病症还是什么?” “寻常病症,青莞,倘若我们离开京城,你去宫里照顾太后老人家可成,她阔气,赏赐丰厚呢,等你出宫,只怕会攒下一座宅子。”溧阳玩笑道。 太后长命百岁,她和裴琛才会好过些,外放归来,期盼太后身子康健。 青莞愣了下,有些忐忑,“为何照料太后,不是有御医吗?” “我担心太后罢了。你先进宫试试。”溧阳自然不会细。 青莞不好不应,答应先入宫试试,自己背着药箱先走了。 说是休息,哪里就能真的休息,外间不断有消息传来,替明澜求情的人多,出乎意料。溧阳开始思考金钱当真能让这么多人卖命吗? 她坐在书房内冥思苦想,三公主明蕴悄悄寻到裴琛,拿出一本账簿。 “矿已找到了,开挖了,是煤矿呢,目前看来不错,卖了一批试试水,我将银子存入银庄了,你自己去取。”明蕴摆摆手,整个人都很兴奋,“二姐姐的事情都传遍京城了,真是个心大的。” 钱财取之有道才是正经的,贪了下面的银子能有几个落到好处的。她说道:“这回求情的人这么多,可见她平日里送出的钱不少。陛下自然会明白的,大姐夫,你说她傻不傻。作为公主,原本就有俸禄,安稳过一生不好吗?” 珠玉在前,她们再努力也追不上大姐姐,何必给自己苦头吃呢。 她搬了凳子坐在榻前,长出了一口气,难得正经一回,裴琛知她根底,便听她说些肺腑之言。 明蕴说道:“大姐姐心善,我却不觉得忍让是一件好事,二姐姐每回挑衅,她都不放在心上。二姐已然将她当作敌人,今日一事便可证明二姐姐比她努力多了。大姐姐犯错,可不会有这么多人来求情。可也犯了大忌,结党营私。” 裴琛淡笑,求情的人这么多,当真是真心实意,没有溧阳推波助澜吗? 三公主絮絮叨叨说着,裴琛便听着,昏昏欲睡的时候三公主终于起身要走了,整个人处于兴奋中,显然很高兴,大约是被钱冲昏了脑子。 裴琛从账簿内取出银票,看到数目后有些惊讶,难怪明蕴迫不及待地表明忠心。 她笑了笑,靠着迎枕躺了下来,舒坦不少。 溧阳来时,她已睡着了,唇角难得含笑,溧阳奇怪,扶持她躺下。 谁想一碰,人就醒了。裴琛坐了起来,笑着看向溧阳:“你回来了,三殿下来了,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人很开心。” 言罢,她将账簿翻开,将银票取出来递到溧阳手畔,“有钱能使鬼推磨,我送你的,不要拒绝。” “你那里来的这么多银子?”溧阳惊讶,伸手接了过来,她不缺钱使,也不屑使钱上下打点。 “得来正当,你放心使便是了。”裴琛不欲多言,温声说道:“我能得来的都是正当,不会给你添麻烦。你也不必省着,都不缺呢,以后还会有。” 溧阳见状便也收下了,裴琛喜笑颜开,掀开被褥就要去外间走动走动。 “外间风大。” “无妨,我去看看,有些闷。殿下的头可疼了?” “我们下棋,如何?”溧阳不想她出门,思来想去就想到了青莞的馊主意。 裴琛嘴角抽了抽,下棋啊?要了小命,她的棋艺又臭又烂,如何拿得出手。她试探道:“你以前与我对弈过吗?” “以前?没有。”溧阳摇首,从裴琛为难的神色辨出几丝为难,为何为难呢,她想一探究竟。 不等裴琛表态,溧阳唤来婢女去安排,大有与裴琛对弈一整日的意思。 裴琛哭丧着一张脸,努力板正了身子,朝外看去,期盼她们来的晚一些。 可惜白霜动作极快,来时不忘夸赞她们的主子,“殿下,驸马棋艺可好了,先生都夸赞呢。” “都是假的,先生那是抬举我的,我的棋艺自己心里清楚。”裴琛故作轻松给自己找台阶下,自己不爱下棋,压根不会去钻研,时日久了,殿下都知。 她看着棋局,愣了一下,迟疑地从棋篓里夹出一颗棋子,溧阳见状,问道:“你的棋艺有多差?” “我许久没有碰了,第一子该怎么下?”裴琛无奈叹气,细细一算,自己有几年没有碰了,忘了走棋的规矩。 溧阳刚拿到一颗棋子,闻言后有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然后一紧张脑海里怎么也想不起是在何处听过。 裴琛已落子了,显然没有谦虚的意思,然后巴巴地看着她:“你下棋如何?” 当一个入门棋手喝高手对弈时,痛苦的绝对不是入门棋手,而是高手。 溧阳纤细的指尖夹着黑子,慢吞吞地落子,裴琛紧接着跟上,不讲套路,不讲谋略,纯属随心所欲。 败得极快。 裴琛讪笑,溧阳苦笑,不是太差,若是差得找不出第二人。不,还有一人,裴熙与她旗鼓相当。姑祖母与孙儿倒有几分相似。 溧阳丢下棋局,道:“我陪你练字。” 裴琛眨了眨眼睛,翻卷的睫毛轻轻一颤,然后拼命摇首:“不要,我困了。” “可是你刚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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