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裴熙,说明了什么呢? 裴琛糊涂地在想,或许此时的裴铭身体没灵魂是十多年后的裴铭。 要不然她怎么会捉不到呢。十多年的裴铭狡诈阴狠,杀人不眨眼,窃国叛臣。 她想了想,冷风拂面,她站在墙角下看了许久,灰尘渐渐散了,露出倒塌的墙壁。 短暂的时间内,她想通了,此刻战局明朗。她笑了笑,吩咐赵康意:“妥善安置她们,给些银子。” 天底下,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情。 赵康意两颊抽动,见她手背掌心都是鲜血,眼皮却不眨一下,是个狠人,他没有跟错人。 裴琛如魂魄离体般不知疼痛,天色阴沉得厉害,似乎要落雪了,乌云翻滚,她瞧了一眼天色,想着还是回府为好。 裴琛不知道疼,踏入裴府的时候,她抬首看了一眼府门上的字,莫名厌恶。 她站在门前久久未动,神色冰冷,眼神如蒙上一层阴翳,门人吓得不敢动,不敢呼喊。门外马蹄嘶鸣,裴琛久站不动,溧阳下马疾至她的面前,“裴琛、裴琛……” 裴琛抬首,面前女子青春容貌,是十八岁的殿下。殿下的美融于青涩之中,如枝头上刚红了些许的果子,咬上一口,甘甜多汁水。她轻轻笑了笑,唇角溢出一丝鲜血,整个人倒了下来。 “裴琛、裴琛……”溧阳迅疾地抱住她,朝门外大喊一声:“快,去找青莞。” 风更大了,单薄的衣裳挡不住寒风,枝头上的枯叶更是被风吹得在空中漫无目的飞来飞去,它们无根,归属何地,自己压根无法控制。 吹了许久许久,终于落在地砖上,行人蓦地一脚,将它们踩得粉碎,尸骨不全。 卧房内的青莞嘴里念叨几声我是大夫,我是大夫后掀开裴琛的衣襟,肩膀上的血窟窿涌出鲜血,她立即用纱布捂住,让人先拿了止血的创伤药。 “兵家常事、兵家常事,不会损伤胳膊的。”青莞贴心极了,一面上药一面安慰脸色发白的公主殿下。 她说什么,溧阳已然听不进去了,她下了早朝就听到爆炸一事,魂不附体,匆匆赶了回来。 “她的伤是利器所致吗?” “对,枪头,她就是练枪的,自己扎的?”青莞不解,裴驸马的枪法是京城最厉害的,怎么还会被枪头所伤? 溧阳想到了裴铭,裴铭裴琛之间并没有真正交手,今晨交手后,裴琛就败了,裴铭逃得无影无踪。 想起裴铭的狠辣,溧阳深吸了一口气,悄悄退出屋,唤了断情来问。 断情昨日跟着二公主,二公主先回了公主府,她以为没戏了,未曾想一个时辰后裴铭从公主府出来。当日天色黑了,她小心翼翼地跟着,裴铭去了酒楼去了楚馆,最后去了民舍。 她不敢再跟,让人去请赵康意,未曾想几人联手都没有捉住他,自己反而身陷囹圄。 溧阳不敢呼吸,死死捏着自己的双手,裴铭功夫之高,当真深不可测。她吩咐断情:“你入宫求一道旨意,全国捉拿裴铭,生死勿论。” 语气之狠辣,断情听后心颤,“属下立即去办。” 溧阳转身回屋,屋内弥漫着血腥味,让人心中作呕。床榻上的人紧闭双眸,唇角惨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她不疼吗?溧阳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想到裴铭灭绝人性,残杀大周多少良臣,令人发指。 旁人不知裴铭的性子,她却一清二楚,绝不能让人活着离开京城。 青莞收针了,长叹一口气,“也是厉害,她竟不晓得疼。” 溧阳回神,道:“也许是疼得麻木了。” 她尝过一回,起初是尖锐的疼,疼至最后,便也不疼了,麻木得很,最后死了也没什么痛苦。 “你们真是怪人。”青莞迟疑了一句,拨开药箱将银针放了进去,再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也是一个不要命的。” 她起身去熬药了,嘱咐人好生守着,见公主魂不守舍,登时感觉出苦命鸳鸯,好心说道:“您且放心,只要不是情蛊,我都能救得回来。她最多比常人多睡几天,睡一睡也是好事。驸马的身子需要多加休养,这回好好养着。” 溧阳点点头,好在是听进去了,等青莞一走,她便在榻前坐了下来。裴琛身子不冷了,摸摸手臂,她有些心安。 “你办的事很妥帖,明澜身边幕僚去了大半,今日我见她匆匆回府,日后会安分些。” “我不想杀她,更不想伤了陛下的心。她是陛下养大的女儿,陛下也会心疼的。我想着揪住她的把柄直接拉下来,做不成公主,好歹命还在的。” 她握着裴琛的手臂,裴琛身子倒是有些热了,怕是要发高热。她心里担心,又将青莞叫了回来。 青莞觉得她小题大做,好生解释:“那么大的窟窿呢,不发烧就是怪事了,您守着就好,发烧就脱了衣裳擦洗一遍,人家烧一回,她最少烧上三四回的。哎呦,她这幅身子,您不了解吗?发烧也是好事,将毒素排了出来,我去熬药了。” 大声说了一遍,语气有些凶,溧阳反而心定了,重新坐下来。 果不其然,午后发起高热,溧阳让人打了水来换衣裳擦洗,与青莞合力灌了一碗药,黄昏时分退烧了。 不到亥时又烧了起来,溧阳听着青莞吩咐,再给擦洗一遍,换了干净的衣裳。 烧了一夜,天亮又退烧了,青莞又灌药,好在裴琛求生意志强,自己会主动吞咽。 反反复复烧了两日,青莞体力不支地在软榻上睡了过去,溧阳让人拿了毯子给她,自己依旧守着裴琛。 顾夫人依旧没有过来,连婢女都没有打发一个,显得有些薄情。 溧阳疲惫也不敢闭眼,裴琛不醒,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成了一团浆糊,浑浑噩噩,不知该做什么。她索性坐在了踏板上,一手搭着裴琛的手,裴琛一动,她就会知道的。 屋内弥漫着腥味与苦涩的药味,闻着令人昨呕。她看着虚空,只觉得全身无力,好不容易朝堂上稍微有些起色,裴琛又伤了。她不记得裴琛病了几回,总觉得每月都会生病,一旦病了,她就如同失去主心骨一般。 细细想来,自己生活处处都有裴琛的影子。她闷了不高兴了,裴琛会哄她高兴的。 她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吃不吃糖葫芦,我让人去买些回来。” 说做就做,她唤来白露白霜,上街去买些糖葫芦。 两人皆是一愣:“买多少?” “有多少买多少。”溧阳道。 两人点点头,即刻让小厮去办,将整个京城的糖葫芦都买回来。 有多少买多少,府里不缺钱。 随口一句吩咐乐坏了元辰,她抱着糖葫芦不肯撒手,索性府里多,不缺她那一根,屋内摆的都是糖葫芦,甜甜的味道总算驱散了苦涩的药味。 青莞闻着味道爬了起来,被屋内红彤彤的物什迷得摸摸眼睛,“好甜啊,闻着都甜。” 桌子上、几上,花瓶里插的都是糖葫芦,好似进入了制作糖葫芦的膳房,让人喜不自禁。 青莞不客气地扯了一串来吃,甜的整个人都很愉悦,自己与公主说道:“您别看这是小孩子的吃食,大人吃了也感觉舒服呢。” 溧阳无动于衷,不曾展颜。 床榻上的人忽而睁开眼睛,鼻翼微动,她看向青莞,微微一笑,那一笑,虚弱中宁静安然,眉眼笑起来微长,纯真无邪。 她问:“你怎么吃我的糖葫芦?” 声音轻而缓,又很温和,溧阳心头炸裂,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回身的间隙里,泪水滑了下来。 “你哭了。”裴琛心疼得不行,眼前晃过虚影,她有些晕眩,却没有闭眼,而是坚持对上殿下的担忧的眼眸。 她在担心她,她觉得很幸福,被人牵挂的滋味很幸福。 她动了动嘴,溧阳俯身轻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退烧后,手又探向她的后颈。裴琛里面的内衣换成了一袭红色绣着红梅暗纹的,张扬而热切的美,给了溧阳无限的力量。 伤口出血,红色的内衣也看不清楚,这也是溧阳自欺欺人的招数。 后颈处积了一层薄薄的汗,溧阳去拧帕子,而裴琛坚持看向青莞,简辞再问一句:“你为何吃我的糖葫芦。” “吃你一根而已,你有这满屋子的糖葫芦呢。”青莞要炸了,“我辛辛苦苦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吃你一根糖葫芦过分吗?” “你救我,我也给你银子了。”裴琛目光灼灼。 青莞气恨,张口狠狠咬了一大口糖葫芦,然后又抓起桌上的糖葫芦咬了一口。直接气得裴琛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再吃扣你一个月的月钱。” 青莞:“……”怕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溧阳忙拦住病弱中的人,“青莞,你别吃了。” “不吃了,我来给你诊脉。”青莞咬咬牙齿,将糖葫芦都丢在桌上,撸撸袖口就要去诊脉。 裴琛躺了下来,目光呆滞,“我在哪里?” “你在鬼门关,我是接待你的阎罗。”青莞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嘀咕道:“我要是不给你加些苦参,我就不是毒三娘。” 溧阳听得发笑,裴琛怔怔看着青莞,极力回想着,须臾后想起全部的事情,她是裴琛,不是裴熙了。 这辈子都做不成裴熙! “醒了就慢慢养着,最好一个月别出门,外面天气不好,小心受风寒。”青莞挑眉,“你是吃黄连还是吃苦参?” “我想吃糖葫芦。”裴琛动动唇角,有些委屈。 青莞义正辞严地拒绝:“不成,你不能吃甜的,与药物相克,对你的病症不好。” 溧阳睨她一眼,并未说话,已有几分威仪。青莞瑟瑟,缩着脑袋悄悄溜走了,出了内屋至外间厅堂,乍眼一眼,满屋红彤彤,依旧摆着许多糖葫芦。 “究竟买了多少?” 门外的元辰说道:“全京城的都买来了。” 青莞:“……”有钱人的感情果然不是她这个穷鬼可以看到的。 临走之际,她顺走一大根,扛着就跑,元辰追了几步,最后被断情揪着衣领拉了回来,“不就十几串糖葫芦,屋里都是你的。” “可以吗?”元辰眼睛发亮了,闪闪亮亮。 断情点头:“驸马吃不了那么多,且已醒了,你想搬走都可以,自己吃坏肚子不要说我慷慨。” “谢谢啊,我可感谢你八辈祖宗了。”元辰抱起断情转了两圈,乐得找不到北,“怎么会有你这么心善的人呢,我与你说,日后我罩着您,二当家说你功夫差,没关系的,我可以保护你。” 断情脸色难看极了,一侧看好戏的绝义笑得花枝颤颤,险些直不起腰来。 屋内的两人听到元辰拍马屁的话后皆是笑了,溧阳说道:“元辰功夫极好,不爱惹事,是个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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