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辰傻眼了,讪笑道:“我去看看驸马为何没有来。” 裴琛是守诺之人,若真不来必然有事耽误了,溧阳没有怪罪的意思,静静等着第二出戏。 元辰在门口晃悠了片刻,买了糖葫芦酥饼,买了大块的肉烧饼,还有各色甜食,拎了六七个包裹回到园子里。 “没有讯儿呢,殿下,您吃不?”元辰将糖葫芦递给溧阳,自己咬了一口大烧饼。 溧阳没心思去吃,打发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接着,第二出戏已近一半了。 与第一出戏相同之处是女子先死,重生到将死的少女身上,都是同时代的人。 溧阳看得仔细,接连看了三出戏,日落黄昏,都不见裴琛过来,她也不等了,领着元辰回公主府。 暮色四合,皇甫仪抱着一本册子匆匆而来,过门的时候还被门口绊住,险些跌了个狗吃屎。 溧阳诧异:“先生焦急吗?” “我去查了裴家的家谱,这一年来死的姑娘没有,倒是死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娶妻生子,儿子都十多岁了。他的功夫极其好,喝醉酒跌落河里死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皇甫仪气喘吁吁,将抄来的册子递给公主,“我将他的事情都誊抄下来,您看看。” “不必看了,裴琛是个姑娘。”溧阳摆摆手,五大三粗的男人与裴琛压根无关。不知为何,她忽而有些恶心。 裴琛虽说身子不好,言行举止与男人不同,她的心思细腻,办事仔细,怎么都不像喝醉酒淹死的人。 皇甫仪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族长告诉我只有入了裴家族谱的才可学习裴家枪,女孩学会的少,就算学会了,出嫁后是不准教导子女的,规矩极为严格。” “还有女子一旦出嫁,是需要起誓的,当年招摇将军征战四方,最后也是为了学习裴家枪才过继裴开将军的,您想想,招摇将军都没有办法破例,更何况是旁人呢。” “所以借尸还魂怕是不成的,我就是随口一说,您就别再信了。” 溧阳情绪平和下来,淡然无波,慢慢地托起下颚,与见多识广的皇甫仪说起今日的看法:“我今日看了三出戏,找出借尸还魂的相同之处。” “您说。”皇甫仪再喝了一口茶,压压惊。 溧阳言道:“人死了以后由阎罗批准后才寄身于将死之人身上,她们都是同一年岁之人。近日裴家无将死女孩,明显你的说法是不对的。” “同一年岁?会不会是老祖宗一辈的人物呢?”皇甫仪又开始了馊主意,“您看过鬼怪故事吗?有些人死后地狱不收,飘飘荡荡多年,然后习得妖法,夺了寻常人的尸体。” 屋内熏香清淡,月悬中天,朦朦胧胧之间,云层叠起,乌云蔽月。 溧阳思索良久,气息轻叹,道:“驸马若会妖法也不至于病弱。” “或许入了人间就不能用妖法呢。”皇甫仪继续掰扯。 溧阳看了大半日的戏,脑子里有些混乱,不想与皇甫仪继续掰扯下去,略直起身子,“步军怕是出事了,你可收到消息?” “我刚回来呢,什么事?”皇甫仪继续冥思苦想。 溧阳说道:“驸马今日违约,没有去戏园子,必然是步军出事了。” 话音落地,婢女在外说话:“殿下,驸马来了。” 皇甫仪立即直起身子,溧阳却说道:“不见,你让她回去歇着。” 此时过来必然是事情解决了,既然解决也不必去问了。 裴琛吃了个闭门羹,站在院内被冷风吹了片刻,伤口作痛,疼得有些站不住了。她有心纠缠,但身子实在太差,她只得匆匆回府。 伤口渗出血,染透了纱布,青莞被揪来换药,哎呦一声,询问她为何作死。 裴琛头晕的厉害,昏昏沉沉,抓着青莞的手问:“我违约了,她会不高兴吗?” “肯定会不高兴的,你今天没去看戏?”青莞被她冰冷的手冰得去一抖,下意识将她的手放入被子里,然后似笑非笑道:“您完蛋了。人家给您台阶您不走,您想上天吗?” 裴琛脸色苍白,灯火下看不见血丝,青莞快速换好药,多嘴问一句:“您为何没去。” “办了些事情。”裴琛闭上眼睛,浑身冷得厉害,偏偏脊背生汗,一冷一汗让她疲惫不堪。她闭上了眼睛,黑暗慢慢涌来。 彻底陷入黑暗后,她觉得浑身轻快,肩膀不疼,身上也不冷了,黑暗中走了许久,眼前突显灯光。 是公主府,是殿下曾经的卧房。 她在门前停了下来,发现自己着一身丧服,她想起来了,裴铭死后,她回到了公主府。 略一迟疑,脚下多了几只狗儿,狗儿拼命撕扯她的裙摆,摇尾高兴。她蹲下来,将狗儿抱在怀中,摸摸它的脑袋。 将狗放下,她拾阶而上,推开门进入,妆台上摆着长笛,是自己那夜留下的,打扫的婢女不敢挪动,一直放在原地。 她看着长笛,又望向她们曾经欢好的床榻,徐徐走了过去,摸着锦被,她长长地吐了口气。 周身愉快。 她长大了,一年来经历太多的事情,不得不长大。她杀了裴铭,弑父夺位,偏偏高兴不起来。 她杀了裴铭,历史不知该怎么记载,但她顾不得了,身后名由后世去评判。 她不敢坐床榻,盘膝在踏地板上坐下,望着床.笫之上的虚空,也没有像上回那样迫不及待地躺上去。她是新帝裴熙,不再是溧阳长公主府的裴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成为了主宰者。 然后,她的身侧空落落,她最喜欢的人走了。 往后也不见,年年月月,日日时时,都不见了。 她的心疼了起来,疼得无法呼吸,但她知晓自己不会疼死,会继续活着。没有利器捅入身体,怎么会死。 她站了起来,抓起长笛走出门外,仰望月色,然后,月亮觉得她是大奸大恶之人,很快便又躲进云层。 她坐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影子,轻轻吹响长笛,笛音缭绕,她似乎回到了那夜。 在笛音中,她找回到了过往,好似殿下就在屋内,听着她吹笛,不久后就会推开屋门,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拽进去。 她吹啊吹,吹了许久许久,吹到自己气息不稳,吹到月亮怜悯她从云层后出来了,吹到内侍过来寻她,终究不见殿下开门。 一梦惊醒,大汗淋漓,裴琛爬坐了起来,望着虚空,汗水打湿眼睫,她睁开眼,面前无人。 是旧日的情景。 她长吁了一口气,慢慢地躺了下来,浑身湿透了,但她感觉从未有过的快慰,殿下还活着。 她的殿下还活着,却不知裴熙是谁。 白露白霜近前说话,“太后着人来问,您可有话带给她。” 吃瓜的来追问了。裴琛缩回了被子里,闭上眼睛,告诉太后:“昨日步军大乱,我整合步军,并未去赴约。再问太后一句,我该如何是好。” 白露记住了,一字不漏地转给内侍,内侍这才离开裴府。 裴琛并没有继续躺着,而是爬了起来解决昨日未曾解决的事情。赵康意的出现让步军内的老人开始恐慌,趁着她不在的时候闹事,揭露对方江湖人的身份,试图先斩后奏。 昨日一闹后,她将闹事几人革除职务,对方闹到了陛下跟前。陛下颇为和善地将几人赶出京城,不准他们踏入京城一步。 空出的职务需要立即有人顶上,她今日便要去安排。 清晨寒气逼人,她冷得不行,抱着手炉不断咳嗽,刚入宫就遇见活蹦乱跳的闵棠。 “大姐夫、不对,大驸马,陛下恩准我入步军了,日后望您多多照顾。” 禁卫军内有许多勋贵子弟,进来后便是小小的指挥使,似乎成了传统,等到立了功再逐渐往上升。闵棠亦是如此,这么一来,便不是白身了。 裴琛低咳几声,脸色泛红,淡淡道:“好,我们一道过去。” “大驸马,你的伤还没好吗?”闵棠关切道。 裴琛放手,道:“好多了。” 在她们身后的溧阳停下脚步,她看过去,三公主解释道:“陛下同意闵棠退婚,也同意进入步军。闵棠与你身边的侍卫元辰好像关系很好。” “习武之人,以武会友,并非大事。”溧阳淡淡道。 三公主摇了摇头,“我觉得有奸情,你那个侍卫是姑娘啊。” “奸眼看奸情。”溧阳直接走了。 三公主原地跺脚。 姐妹二人去刑部看望二公主明澜,关押几日,外间早就变了天,明澜坐在床上不肯正眼看他们。三公主将带来的吃食放在桌子上,不忘说了晋阳侯的事情。 明澜立即瞪大了眼睛,三公主笑吟吟说道:“幸亏你没有嫁进去,不然你罪加一等。” “大姐姐好大的本事,这么大事情竟被你知晓了,如今你掌握两军,只怕要超过陛下了。”明澜横坐在木板床上,有些狼狈,身上的衣物都是布满灰尘,除去有一双犀利的眼睛外已找不到往日的尊严。 溧阳负手而立,并没有理会这番风言风语,只道一句:“我这里还有秦子义祖父贿赂你的证据,可要我一起交给陛下?倘若我送出去了,二妹妹,你罪加一等。” 明澜咬牙,死死盯着面前的溧阳,三公主被吓得吞了吞口水,好心说道:“二姐姐你服软,姐妹之间何必搞得这么僵持呢。再者我们都是陛下收养,争李斗去,倘若陛下再收养一位公主,你们岂会给她人做嫁衣?” “你闭嘴。” “闭嘴。” 三公主讪讪地闭上嘴巴,捂住嘴巴后退两步。溧阳说道:“我只一事问妹妹。你与裴铭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澜坐在床上,神色凄楚,闻言后侧过身子,不想理会。 “你不说也可,我即刻将证据送到陛下跟前。” “你……” “二妹妹想好了吗?” “他来寻我的,主动做我的幕僚。他确实很聪明,替我办了几件漂亮的差事。” “他人在何处?” “我怎么知晓。” “柳正甘愿赴死也是他去劝的?”溧阳朝前走了一步,目光紧逼,“横山之下也是你所为?” “柳正是他劝说的,但是横山之下杀你不是我的意思,不论你怎么想,我都没有想过杀过你。我只想杀顾朝谙,他的学生太多了。一入京城,多少人追捧与他。他若入朝,你又会添多少助力。我只是想杀顾朝谙罢了。”明澜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你信我,我没有想过杀你。” “我信。”溧阳笑了一声,此刻的明澜尚存几分人性,她说道:“裴铭有哪几处落脚点,晋阳侯的布防图便是在他手中,你好好想想你府上可有东西遗失?” 明澜摇摇头,倔强地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没有,我从未让他进过后院,他的心思太深了,几乎知晓每一家的弱点,甚至坚信裴琛一死,你即刻会殉情。他太可怕了,我没有容他接近我。”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99 首页 上一页 80 81 82 83 84 8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