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那个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陈郁回眸,看到了一道逐渐放大的身影。 “是顾言音。”陈聆自问自答,“要顺道载她一程吗?” “你的车,你自己决定。”陈郁的掌心落在花束上,靠着座椅道。 白色的轿车在道边停下,陈聆降下车窗,朝顾言音招手。 “你到哪里去?” 顾言音见是熟人,小跑着上前,说话时微喘着息:“我想要回市区,但是没打到车。” “你上来吧。”陈聆朝着车后座扬了扬下巴。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顾言音双手合十,叠声说着感谢。 她正要拉开车门,陈郁的花却落在了身旁的空位上。 “坐副驾驶吧。”陈郁礼貌地笑了下。 顾言音笑容一僵,有些尴尬地绕行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陈聆将副驾驶的花送到了后排,陈郁接过,和自己的那束玫瑰放在了一起。 车内后视镜里,顾言音看到自己上车不久,陈郁便将花束收好,重新放在了自己的腿边。 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默不作声。 “我们要去一趟墓园,可能要麻烦你在车里等一会了。”陈聆解围道,“我们会尽量快点的。” “啊没事没事。”顾言音忙摆手,“我不急的,我给你们添加麻烦了,太不好意思了。” 她们对话时,陈郁的目光却落在道旁葱郁的植被上,仿佛同她们不在一个世界里。 车窗上沾上了细碎的水珠,陈郁抬眸,看到了黑压压的阴翳。 “下雨了。”陈郁道。 “我看了天气预报,这场雨持续不了多久的。”顾言音道,“大概半小时。” “姐,我们……”陈聆欲言又止。 “墓园附近有花店。”陈郁道,“把我留在那里就好,你们先回去吧。” 陈聆当然不会让她一个人留在墓园附近,她思忖了片刻说道:“你刚出院不久,我肯定要陪着你。” “你们是去看望家人吗?”顾言音温和地笑着,“我等一会没关系的,等下也可以再试试打车。” 雨落得更大了,砸在车窗上亦能发出声响。 良久,陈郁主动开口道: “是去看望我爱人。” 顾言音听到她的回答,微瞠眼眸。 “我很抱歉,我……” “她去世十年了。”陈郁平静道,“死于一场车祸。” 陈郁的指腹摩挲着花束,面色平淡。 纪惜桐去世的这十年里,她曾无数次重复这样的话语。最初不得不提及时,她仿佛是在被凌迟,心如刀剜鲜血淋漓,可次数多了她渐渐也麻木了。 顾言音忽然想起了近期新闻上关于南汉大桥车祸的报道,联想起陈聆最近的动向,脑海里涌现了一个令她有些错愕的猜想。 十年前,顾言音还在读高中。某天放晚学,她听到父母在讨论一起事故,隐约间听到了“同事”“老纪”“女儿”几个模糊的字眼。 回到家打开电视,她看到了相关报道。 新闻上提及的很多细节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报道上说,死者是位女性青年文学译者,她的家人和挚友悲痛欲绝。 心思细腻的顾言音看着电视上的画面,隐隐觉得报道上所提及的挚友或许和死者是同性伴侣,更为感慨了。 这件事她本来遗忘了很久,不知为何此刻却忽然都记起来了。 “陈总的爱人是位翻译家吗?”顾言音斟酌着开口。 陈郁微怔。 “是。”她答。 “我爸和您爱人的父亲从前好像是同事。”顾言音道,“他们从前应该是一个编辑部的。” “她姓纪。”陈郁道。 “那应该就是了。”顾言音道,“我小时候去我爸单位,纪叔叔经常给我饼干吃。我没见过他的女儿,只听我爸说,她很漂亮,学识修养很好。” 除了自己的家人和纪惜桐过去的朋友,陈郁已经很久没从其他人口中听到关于纪惜桐的描述了。 “我以为很少有人能记得她了。”陈郁紧蹙的眉心舒展开来。 车辆驶进墓园停车场时,雨几乎停了。 天上飘着细密到几乎看不到的雨丝,长久立在室外能沾湿鬓角的碎发。 陈郁握着玫瑰下车时,座椅上落下了两片新鲜的花瓣。 她走进空荡荡的墓园,鲜艳的花束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整齐排列的墓碑被雨水打湿了,灰蒙蒙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陈聆和顾言音送完花便回到了不远处的树荫下,安静等待着陈郁。 青灰色的斑驳墙面将暗淡的天空隔成了四四方方的囚笼。 陈郁拾级而上的每一步都能觉察到身后有道无形的影子跟着。 随着她越来越靠近纪惜桐的墓碑,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陈郁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单膝跪地,落下了鲜艳的玫瑰花。 “惜桐,七夕快乐。”陈郁低低道。 墓碑前散落着枯败的百日菊花瓣,同艳丽的玫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阵风过,破碎的花瓣飘向了陈郁的膝边。 再起身时,陈郁昂贵的衣料已经沾染上了尘埃。 在她看不到的时空里,纪惜桐正和她并肩立着,垂眸看着墓碑上自己的相片。 “七夕快乐,阿郁。”纪惜桐默念道,“可惜我无法给你送一束花。” 她看着陈郁在她墓前下跪,凝望着她的相片黯然伤神,什么也做不了。 纪惜桐只能自言自语,把自己想说的都说给她听。 即便她什么都听不到。 “听到有人还记得我,一定很开心,对不对。” “但是我真的好希望你们都把我忘记了,那样我也可以毫无牵绊地离开了。” “阿郁。”纪惜桐哽咽了一下道,“鬼留在世上都是因为有自己的执念。” “我的执念就是你。” “你这样,我怎么才能放心离开。” 凉风吹起了陈郁鬓角的发,她感觉到了冷,但却不忍心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陈郁终于出声: “我要走了,好希望你能撑伞送我回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35-05-03 19:31:55~2035-05-04 13:5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口可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肀聿 25瓶;December 15瓶;弥山 15瓶;游鲤、蝉先 10瓶;逢雪怜梅 8瓶;星辰予我 5瓶;camellia、太太请日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相见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再次回到茗苑,陈郁隐隐觉察出了陌生感。 乍一看看不出什么,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家里连带有棱角的器皿都很难寻找到了。 这一看便是陈聆的手笔。 陈郁坐在沙发上,将木质茶具倒扣好,指节轻叩着杯壁。 “徐姨上了年纪,很多事情顾不来。”陈聆从临近处挑了个木质茶杯,给陈郁倒了些温水,“我干脆请了个年轻一点的阿姨。” “安保系统顺便也给我升级了?”陈郁接过她递来的茶杯,啜了一口道。 陈聆知道她说的是家里加装的摄像头,面不改色:“司机我也安排好了,以后出行应该挺方便的。” “小聆。”陈郁唤她。 她顿了顿,最终只是望着她,没有说话。 “你要的绿萝和爬山虎我也已经安排了,明天就会有人过来。”陈聆硬着头皮道,“其他还要什么,你尽管开口。” “我感觉自己被软禁起来了。”陈郁道。 “被软禁的人是不能随意出门的。”陈聆歪了下脑袋,继续道,“你只要身边有人陪着,哪里都可以去。” “等你病好了,所有的安排都可以被撤掉。但是,现在不行。” 陈郁轻叹气。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但同时她又理解陈聆。 “我累了,想要休息了。” “那就回房间休息吧。等到了饭点,我叫你。”陈聆道。 陈郁回了楼上的房间,习惯性地开窗通风,却发现窗户加装了限位器,梳妆台地镜子材质都变了。 陈聆为了能留住她,可真是煞费苦心。 在房间里踱步了几圈,陈郁最终合上了窗帘,枯坐在了床边。 一片昏暗里,陈郁阖眸,自言自语道: “我能感觉到你就在我的身边,可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陈郁清醒后总在回忆那个能看到纪惜桐的刹那。 她不断试探,发现自己一旦主动接近,纪惜桐就会很快避开。 任何人都觉得她疯了,只有陈郁知道自己是绝对清醒的。 她等待了十年才等到这点飘渺的希望,无论如何陈郁都要抓住。 “惜桐。” 陈郁对着空荡的房间道。 偌大的房间除了低浅的回声,其他什么都没有。 陈郁再次起身,沿着感应最为强烈的方向走去,驻足在衣帽间和卧室的玄关处。 “你不要躲我。” 陈郁步伐轻缓,再次向前。 只差两步,她便要贴近墙面了。 她循着记忆垂眸,仿佛纪惜桐就在她的面前。 在她看不到的空间里,纪惜桐无路可退,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遁出墙壁了。 陈郁虽然看不到她,但她却能够看清陈郁。 她开始有些畏惧陈郁的视线了。 纪惜桐不清楚陈郁为什么突然就能够觉察出她的存在。她回想着陈郁住院前后的事情,心中只能隐隐浮现出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测。 月圆夜的江水极为阴寒,陈郁在濒死的状态下自身的气场或许被影响,她们之间也因此产生了联系。 纪惜桐曾经在一些玄学杂册中看到过类似的描述,觉得陈郁现在和跟老一辈人说的“开了阴阳眼”差不多。 活着的时候她并不相信这些奇闻异事,多数时候都觉得这是后人杜撰出来聊以自娱的故事,亦或是弥补缺憾的幻想。 可当这一切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纪惜桐却无法分辨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她嘴唇翕动,略有些失神。 “阿郁……” 顿了片刻纪惜桐才意识到,无论她说什么,陈郁都是无法听到的。 终究是徒劳。 纪惜桐一狠心,穿过了墙壁离开了陈郁的卧室。 “你还是在躲我。”觉察到纪惜桐的离开,陈郁落寞道。 纪惜桐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抚着墙壁,无声地流泪。 陈郁没有再寻找她,纪惜桐在这个从未进过的房间游荡,看到了许多熟悉的物件。 她看到了大学时和陈郁一起定制的抱枕,在夜市上淘到的可爱帕恰狗情侣杯,自己已经泛黄的日记本和翻阅过的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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