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才低头看了一眼,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迅速离开了。 那时候她刚从国外毕业回来,压根没想过胜利集团的背景,也不知道哥哥到底做的什么生意,完全没有想到熊思远是卧底记者,假装成服务员进入夜总会是来偷拍,收集哥哥的犯罪证据。 这件事是在第二次遇到熊思远的时候才知道的,那已经是半年后的事了。 那天她看到一个黑衣男鬼鬼祟祟地蹲在胜利集团附近,尽管他帽子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是半年前在夜总会顺手救的男生。 她悄悄走到男生身后,拍拍他的肩,“嘿!你在这干嘛?” 熊思远见了她,如同撞了鬼一般,准备拔腿就跑,却被她勾住了背包,一把拽了回来。 “你干嘛见了我就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陈瑶闪着大眼睛,对他微笑。 熊思远鄙夷地说:“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你。” “真的吗?太好了!我还怕你把我忘了呢!”陈瑶压根不知道熊思远话里有话,仍是一副偶遇故人的喜悦,“这么巧又遇到你,我请你吃饭吧!” “我的饭碗都被你哥弄丢了,这只手差点也被废了。我哪敢和你一起吃饭?” 32-11 在此之前,陈瑶一直活在陈胜替她营造的温室花园里,但她不是傻白甜,并非真的不明白,而是不愿意去想这些事,对哥哥的所作所为置若罔闻。 有些事情,她无法改变,只能顺应和接受。 她是既得利益者,不会替自己叫屈,她承认自己是自私的,但也是无可奈何的。 这句带着玩味口吻的话,在旁人看来一时难辨真假,聪明敏锐的陈瑶当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另有所指,瞬间脸色大变。 熊思远想过陈瑶和她哥哥一样坏,也猜过她或许对陈胜的事一概不知,就是没想过陈瑶会用这种表情,一言不发,满是愧疚。 “少装可怜,我不吃这套。” 熊思远将帽檐压低,转身离开了,留下陈瑶在原地,无声叹息。 命运总是用狗血的方式书写,陈瑶第三次见到熊思远,是他再一次潜伏进入胜利集团,在偷拍的时候被发现了。 当时的熊思远是一个正义凛然的记者,初出茅庐,一身热血。他的家境贫寒,想要出人头地实在很难,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调到省里电视台,就如命运给他的一次幸运大奖。 这个竞争名额相当激烈,所有人都比他学历高,所有人都比他有背景,他渴望有一次机会能做出成绩,于是他比谁都拼,他想要留下来。 可他太年轻,过于理想化了。 在他第一次卧底进入夜总会拍到证据的时候,满怀期待的把材料交上去,以为自己终于能苦尽甘来了,可他等了又等,等到却是自己的离职证明,和那份材料的不翼而飞。 他这才明白陈胜的背景有多硬,这个现实的社会有多黑暗。 离开电视台后,他没有回县里,而是选择独自暗中调查,试图凭一己之力将这张复杂的关系网公之于众,誓要将胜利集团瓦解,让陈胜被绳之以法。 终究还是年轻气盛,不服输也看不惯,可现实会给他一记重重的耳光,让他不得不屈服。在他被吊起来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在他差一点就要命丧黄泉的时候,是陈瑶苦苦哀求,再一次救了他。 之后他摇身一变成了陈瑶的男朋友,尽管那时候他对陈瑶没有爱,但要是想活下去就得忍辱负重。所幸陈瑶对他很好,人前是恩爱小情侣,私下对他处处是尊重。 他不知道陈瑶为什么会救他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也不明白陈瑶为什么会为了他做出如此大的牺牲。陈瑶说她也不明白,当时她的脑海里只有“救他”这一个念头,情急之下想不到什么办法。 事到如今也只能演下去,何况她并不讨厌他,甚至是有些好感的。就这样朝夕相处后,他们互相体谅,互帮互助,日久生情。 陈瑶原本就是心地善良,心思不复杂的人,而且她是熊思远唯一可以依靠信任的人,但他始终记得自己身中情花蛊,石云英还在等他,他唯有克制,将这段刚萌芽的感情藏在心底。 直到有一天,陈瑶突然被检查除了慢性肾炎,需要立刻换肾。 当时陈胜动用了所有关系和资源,胜利集团的所有人都去做了检查。命运再一次让他们绑定在一起,熊思远符合捐肾的条件,何况他是陈瑶的男朋友,理应由他来捐。 陈瑶救过他的命,他还一个肾,算便宜他小子了。 当时,还发生了一件事,石云英的父母双双检查出患癌,急需一大笔费用去治疗。他想着用这一个肾,既还了陈瑶的救命之恩,再给石云英一笔钱,让她解了自己的情花蛊,从此两两不相欠。 可事情永远不会按照他预想的发生,石云英的父母相继去世了,自己的蛊毒没有解,而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他和陈瑶的感情极速升温,可以说是患难见真情。 爱情让他向现实妥协,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满怀抱负的少年,如今他只想好好活着,和陈瑶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远走高飞,重新开始。 熊思远和陈瑶坦白自己身中蛊毒的事,所以陈瑶知道石云英的存在,而且并不介意他们过往的恩怨纠葛。 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是贴近的,是有共同目标的,就是解蛊之后,离开这里。 其实陈瑶对这所谓蛊毒不是十分相信,可当她亲眼见到熊思远每月的腹痛难忍,才不得不孤注一掷,来到三江镇请求石云英替他解蛊。 没想到终究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明明说好在镇上等他好消息的,可到了约定时间,熊思远没回来,她只好上门去找石云英。 她刚到石云英家门口,就看见一个壮硕的男人将石云英押了回来,她躲在远处静静地等,等到倾盆大雨,等到一口棺材,等到阿远的死讯。 她在悲痛中擦掉了眼泪,当机立断叫了几个人来三江镇,把阿远的尸体带了回来。 就在熊思远死掉的这几天,陈瑶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很爱他,至少远不到殉情的地步。 当时救下熊思远,或许只是因为不想让哥哥在自己面前杀人,双手沾满鲜血。要和熊思远离开,也只是出于逃避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本能,试图说服自己是本心善良的人。 原来她不是,她和哥哥一样,骨子里带着同样的恶意。 邪恶的种子在这一刻开出了花,她要让石云英替阿远陪葬,不是因为她杀死了自己的恋人,而只是单纯的报复心理。 一个抢走了自己附属品的人,应该得到惩罚。 陈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中蛊毒,但每次看到阿远痛苦的样子,多多少少会有些心疼。 自从做了换肾手术后,她会有隐隐的疼痛感,但是非常微弱且短暂,她以为是术后的反应,没太放在心上。可在阿远死的那天,她明显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疼痛,加上今晚听石云英所言,她确实有些害怕了,怕自己被这情花蛊给缠上。 * 麻安然在自己专业上向来很有自信,她说石云英会来找她,果然电话当晚就打来了。她也懒得和对方迂回,直接答应了石云英的请求。 九点刚过,陈瑶派来的车已经在等着了。 吴恙见麻安然两手空空,什么法器都没带,便问:“我们是去解蛊吗?” 麻安然点头,默认。 “不带点吃饭的家伙吗?” “吃饭的家伙?” 麻安然一头雾水,这前去解蛊,还要自己带碗筷去吃饭? 话还没说完,车上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身穿牛仔裤,牛仔背心,一双大黄鞋,腰上挂在尤为显眼的大LOGO皮带。 这大热天的,穿成这样,也不怕中暑? 穿得人模人样的,但丝毫掩盖不了小混混的脾性,拽着一张脸,态度也甚是嚣张。 “你,就是那马什么?” 连名字都记不住,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趟接的是谁,又是把人接去做什么。 “上车吧,赶紧的。” 她们甚至还没说话,就被他催促上了车。 一车四人,司机,小混混坐前面,麻安然和吴恙坐后面。这小混混没个正型,一会儿跟司机瞎扯聊天,但司机全程不搭理他,一会儿又和她们俩炫耀自己进胜利集团的风光史,但依旧没人搭理他。 吴恙听到他说话就心闷气短烦躁,恨不得把他嘴堵上,侧身贴着麻安然,小声问:“你是不是有把人毒哑的蛊,给他下一个。” 麻安然瞅了她一眼,寡淡地说:“没有。” “诶?你上次还说我话多,要把我毒哑,你忘了?还是你骗我啊?”吴恙义正言辞地问。 “什么时候?我说过吗?”麻安然一问三不知,满脸疑惑。 吴恙这才后知后觉,麻安然是不是吓唬她的呐! 麻安然双手环抱着自己,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这幅模样,之前在沪城亦是如此,她好像很多心事,却又从不表露自己烦恼。 吴恙见她眼神里透着哀伤,便想和她说说话,打发无聊的时间,“这情花蛊要怎么解?” 麻安然头也不回,眼神依旧望着窗外,薄唇轻轻动了动,“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吴恙感觉自己连吃了两个闭门羹,不知道是麻安然哪根筋搭错了,亦或是自己说了哪句话惹了她。她总是这样突如其来的情绪低落,已经有些习惯,这时候不搭理就是最好的方法。 殊不知,麻安然只是太累了,处于待机状态,也可以理解为还没睡醒。 一路颠簸,吴恙靠着车窗睡着了,但睡得不太安稳,感觉自己东倒西歪的,好似随时都要撞到头。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奇怪扭曲的姿势躺在麻安然的腿上,尽管双腿蜷缩着,但仍霸道的占据了大半个座位。 麻安然被她挤在角落里,近乎要贴在车窗上,一只手掌贴着她的头顶,以防撞到车门框上。 吴恙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地往嘴角一擦,惊觉自己还流着口水,这口水还流到麻安然腿上了,好明显的一滩口水印子。 好尴尬!尴尬无比!恨不得立马跳车,从这个世界消失。 这还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她还没来得及跳车,正在擦口水的过程中,麻安然的声音落了下来,“醒了?” 33-12 醒了,像是一句咒语,定住了吴恙的身体。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醒,还是不该醒。 “还不起来吗?我手都麻了。” 这句看似轻飘飘的话,实际上是对吴恙的指控,让她彻底清醒了。 吴恙一手撑在座位上,一抬头便对上了麻安然那墨色如湖泊的双眸,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应该被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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