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众人的目光,难免被壮观的景象所吸引,沿路的车也多了起来,前方已经造成拥堵,甚至有人将车停至一边,加入这场一年一度的狂欢。 吴恙靠着车窗往外看,一副看新鲜想凑热的模样,阿泰见她如同小孩子般模样,兴奋地趴在窗边,为了看得清楚些,还把车窗摇下来,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安慰。 壮观的泼水队伍将前面的路堵得水泄不通,司机有些不耐烦,险些撞到行人,阿泰伸长了脑袋想看看大皇宫还有多远。 正在此时,吴恙极其迅速地解锁,打开车门,飞一般地冲进了人群中。 阿泰当即反应过来,立马跳下车,追了上去。可街上的人太多了,泼水的人你追我赶,不由分说地对每个路人泼水,让这场乐事越来越混乱。 吴恙凭借着自己的身形,加上这些日子的锻炼,伸手也称得上矫健,像只小猫咪一样,在人群缝隙中穿梭,一溜烟儿地跑到了唐人街里。 唐人街的路况复杂,高楼矮房交错,摆摊的,干活的,观光的,来来往往全是人。 阿泰一行人追至唐人街门口,已经不见吴恙的踪迹,尽管知道她就混迹在人群中,可她就像是隐身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 吴恙将手机扔在了唐人街的角落,然后拿了一件晒在路边的衣服,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不一会儿,阿泰根据早已装好的手机定位,捡到了被吴恙扔在垃圾堆里的手机,并气急败坏地往墙角猛了两脚。 吴恙身上什么也没有,应该跑不远,而她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地方,只要守株待兔即可。 “走!回去。”阿泰对身后的两个男人说。 吴恙确认他们开车离开后,心中大石落地,缓了一大口气。 明知是自投罗网、蚍蜉撼树,吴恙决心坚定,即便是有去无回,她也要和安然死在一起。如果自由的代价是用安然的性命换来她一个人的苟且于世,那么她宁愿不欠这条命,能选择自己以何种方式结束生命,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由呢? 她身无分文,也没有手机,偌大的曼谷城,一个人也不认识。正在她思考着如何去妏姨的别墅时,她看见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两眼放光地看着打水仗的人群,腰间的钥匙没挂稳,掉在了地上,他也浑然不觉,兴冲冲地跑去加入混战。 她瞧瞧地捡起那串钥匙,慌慌张张地走到车前,轻轻一按,车门锁便解开了。 她心里很是不安,还不忘回头看一眼那个男人,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钥匙不见了,而且车也即将不见了。 吴恙第一次当偷车贼,心里慌得要命,但现在这种情况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一脚油门便把车堂而皇之地开走了。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见到安然。 自从与吴恙分别后,麻安然就被囚禁起来了。麻佳妏多亏了她提醒,为了以防万一,怕她自尽导致蛊虫也随之消亡,不得不出此下策。 也就是在阿泰把麻安然用锁链绑起来的时候,她恳请阿泰照顾好吴恙,送她回沪城,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免得她担心做傻事。 麻安然即便不求阿泰,阿泰也会照顾好吴恙的,出于他们相识多年的情分也好,亦或是妏姨对他的叮嘱也罢。 这么看来,吴恙不是完全被当成棋子,不知道这种“福气”算不算一种补偿。 拍婴鬼契约解除后,吴恙被阿泰带走了,麻佳妏受了重伤在调养。 在她调养的时日里,麻安然不但一直被绑住,失去了行动自由,还日日被下了真言蛊。顾名思义,中了真言蛊的人,不管你问什么问题,她都会口吐真言,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答案说出来,不会说假话。 麻佳妏每日给她下一次真言蛊,反复问她炼制人蛊的方法,确保她每次答案都一样,不会耍心机,从中做手脚,才正式开始炼制人蛊。 如今人蛊的蛊虫在吴恙体内,而她的身体就是制蛊的容器,等到蛊虫扩散至她的全身,最后吞噬她的心脏,第一步就算完成了。 接下来的第二步也相当关键,将全是蛊虫的心脏活生生挖出来,放置在密封的铜罐里,再用麻佳妏的鲜血淋遍铜罐全身,血会渗进铜罐中,蛊虫被浸润在鲜血中,鲜血日日喂养将其封印,与之建立起连接,人蛊才会认主,听她的号令。 这是一个极其血腥的过程,麻安然既是蛊虫又是容器,不仅要经历蚀骨灼心之痛,还要在活着的时候将跳动的心脏挖出来,何其残酷。 炼制人蛊的过程不能有人打扰,也不能有半点阳光照射,特别是在心脏挖出来放进铜罐的时候,这个步骤最容易出差错。 蛊虫一旦见光就会前功尽弃,前面做的所有都会白费,所以她需要一个极其隐蔽的空间,而麻佳妏的密室就是不二之选。 没想到这间密室,前脚送走了吴恙,后脚又迎来了麻安然。 麻安然独自在密室里,每天只喝一点水,一台监视器对着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刚开始的一周,她的意识清醒,几乎都在打坐安神,偶尔会感到隐隐作痛,但都被她强行忍了下去。接下来的日子,疼痛愈演愈烈,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令她逐渐暴躁,出现幻觉,她开始疯狂撞击墙,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再然后,由于长时间不进食,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她没力气用撞击来缓解自己的疼痛,只能任由蛊虫在身体里为非作歹。 她极其落魄地蜷缩在墙角,摄像头的红光对准她,探测她的生命体征,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尚存,就得继续下去。 炼制人蛊的技法并不复杂,难就难在成为容器的这个人,并不是随随便便抓个人都可以,她需要有无比顽强的意志和信念,以及非常熟悉制蛊、用蛊,和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机能,否则在初期阶段就会忍受不了摧残而不得不放弃,或者是直接死亡。 在制蛊的过程里,首先是看蛊虫自身的造化,其次才是主人如何征服蛊虫,而人蛊的原理和其他蛊大同小异,最根本的还是要看麻安然的造化。 麻安然的步骤没有出错,之后才是麻佳妏对其的掌控。 麻安然是炼制人蛊的最佳选择,光凭着她身上的责任,她没办法断送自己性命,将人蛊的蛊虫落入麻佳妏之手,这愧对于婆婆,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这些日子以来,她无时无刻被折磨。 这和她以往任何一次中蛊的体验不同,疼痛、幻听、幻觉被放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成千上万条蛊虫随着血液扩散至全身,在她身体里啃噬着她的器官,钻进骨髓里,侵蚀大脑神经。 最糟糕的是,没有人能救她,就连她自己也无能为力,只能硬生生地挺过去。 在她意识尚存之时,她常常幻想想吴恙在这间密室里的样子,她是如何撑过来的呢?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是如何反复承受锥心之痛,走到今天的呢? 她会痛到流泪吗?谁会替她擦眼泪呢? 麻安然看见吴恙麻木地躺在地上,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她想伸手去替她擦掉泪珠,可无论她怎么努力,近在眼前的吴恙和她好似在两个不同的空间,她触摸不到。 明明就在眼前,却永远触摸不到。 画面一转,在沪城的家里,吴恙在阳台的躺椅上看书,惬意的暖阳让她睡着了,她好似镶着金边。忽然一个看不清脸的人,为她盖上毯子,还在她的额头上落下浅浅的吻。 好温馨的画面,这就是吴恙日后的美好人生吗?没有麻安然的美好生活。 74-8 麻安然感觉蛊虫正在侵占她的心脏,它们即将要鸠占鹊巢,她的皮肤逐渐溃烂,露出黑红色的血肉,尚未烂掉的皮肤下似乎有蛊虫在游走。 她的身体如同一个巨大的战场,蛊虫以强势的攻击力,兵分几路将她的器官一一击败,最后在心脏会师,完成这场绝对的胜利。 她摸着自己脸上的腐肉,想哭却没有泪水,因为她的眼睛已经被蛊虫啃噬干净,两个空洞在脸上尤为恐怖。她忽然觉得很惭愧,吴恙说过她的眼睛很好看,像是宁静的墨色湖泊,可如今这双眼却成了这幅模样。 吴恙见了,一定会很害怕。 或许,她想太多了,吴恙不会再见到她。至少在吴恙心中,她的眼睛永远好看。 麻安然的意识逐渐模糊,她连蜷缩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平躺在地上。慢慢的,她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无尽的漆黑,让她仿佛置身地狱。 玄黑色的苍穹,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任何物体。透过地面的浓雾是被灼烧的血红,散发着隐隐作现的红光,大地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剧烈的抖动,一声声若有若无的沉闷的吼啸,像是被困在此地千万年的猛兽。 麻安然找不到方向,只好往前走。 刚走几步,她感觉脚上有异物,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正赤脚站在这灼烧的大地上,被烫出了淋淋鲜血,流淌了一路,留下猩红的脚印,而脚印上有密密麻麻的蛊虫在蠕动。 突然,一个女子在前方不远处跳舞,可她的舞姿诡异,身体被扭成不像人样。 麻安然仔细观察了一阵子才恍然大悟,那女子跳的是蛊师专属的舞步,只不过相较于现在的舞步,她跳的复杂得多。 想起婆婆同她讲过,远古时期,蛊师的祈祷祭祀流程相当复杂,随着时间的演变,许多东西被简化,技艺也逐渐失传,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 其实,麻家往上数几代的祖辈,还有人会做人蛊蛊虫,到了她这一代已经完全失传。也正是因为如此,人蛊的蛊虫独此一份。 这是什么欢迎仪式吗?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所以有蛊师在此迎接她。 她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女子跳完整支舞,莫名觉得这个人有种熟悉的亲切感。她想要走近瞧一瞧,那女子便摘下面具,好是眼熟的一张脸,而且和自己的面容有几分相似,那举止仪态似乎在哪里见过。 女子向她招手,慈眉善目地唤她,“安然,过来。” 麻安然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将女子的脸看得再仔细些,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她脑海中萌生,她不经思索,本能地张嘴叫她,“妈妈。” 听到这声“妈妈”,女子忽然红了眼眶,嘴角浅浅一笑,好似整个春天都为她而来。 她是那么美丽,在最好的年纪失去了生命,她本应拥有快活人生,却死在了别人的欲望里。 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真的是她的妈妈,麻安然的思念在一瞬间得到了宣泄口,她毫不顾忌地奔去。 不知何时,妈妈的身后还有一个蹒跚的老人,她绝不会认错,那正是她的婆婆。 “婆婆!”她沙哑地喊道。 婆婆乐呵呵地说:“安然,你来啦!” 麻安然从未见过婆婆如此开心,这是一个普通老人和女儿、孙女团聚的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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