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的叙述中,江辞也察觉到了其他的信息,便试探着问道:“难道说,你此番坐牢,与你兄长身亡有关?” 陆行密点头:“我只以为兄长时运不济,老天才早早地将他收去了。直到今年年初我才知道,兄长的死并非偶然,而是有人特意为之。” “是谁?” “是舒太后的侄儿,舒允之。他醉了酒,在街上发疯,我兄长好好地在街边卖菜,他看不顺眼,竟将我兄长活活打死,不仅如此,还把我兄长扔进河中,只当是他自个儿失足淹死的。若不是知情人看不过眼,悄悄跑来告诉我真相,我只怕这辈子还蒙在鼓里。”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我第一时间报告了官府,请求他们做主,可他们官官相护,不理会我的诉求,还把我打了出去。我并没有死心,趁着皇帝出游时拦驾,望皇帝能主持公道,没想到他听完后只当是耳旁风,面无表情地乘着銮驾离开。我绝望至极,我在边关受了那么些年的风霜,兄长无辜枉死,竟无一人能替他主持公道!我一气之下,便把舒允之杀了,我把他的头颅割了下来,还扔到了玄武门,当球踢。” 说完后,陆行密咬了咬后槽牙,腮帮子绷紧了,似乎还不解气。 他骤然说起这些,神色间倒不像是假的,只是江辞没有亲自调查过,也不知晓其中的虚实,不敢妄下结论,只得附和着他叹了口气:“舒允之一向纨绔,这倒是京城有名的,不过从去年开始我就待在嘉州,今年快入夏了才回来,竟不知晓这京城之事了。” 陆行密也叹了口气:“舒太后一向纵容着她母家,搅乱着朝廷,又在京城胡作非为,皇帝老儿竟不闻不问,当真是又聋又瞎。” 江辞连忙做出嘘声手势,又连忙左右看了看,小声提醒道:“你如此宣之于口,就不怕隔墙有耳吗?” “我怕什么?”陆行密无所谓撇撇嘴,“我为了他李家的江山,守在那寒冷的边关,眼睛都被敌人射瞎了一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他李家人又是怎么对我的?我都被定于秋后问斩了,反正都是死,还怕这些做什么?” 看到他无畏无惧的模样,江辞不禁好奇:“世上没有人是不怕死的,你不怕死吗?” “我死之后,嫂嫂和侄女无人照料,只怕要受好些苦,可是我不能让我兄长枉死啊。所以我虽然怕死,但也必须这么做。” 陆行密又反问道:“谁不怕死啊?你不怕死吗?” 不等江辞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你不怕死,你就不会在牢里唉声叹气了。不过你既是长公主的驸马,相处了这么久,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她不可能完全不知道你的身份吧?竟不为你求情?” 江辞思索,随即扯谎道:“是我欺瞒了长公主,和长公主成亲后不久,我便向皇帝请旨,前往嘉州赈灾,与长公主是聚少离多,她不知晓内情也是正常的。” 陆行密还想说什么,牢头却领着一个戴着斗篷的小宫女过来了,他打开了江辞的牢门,嘱咐道:“快些,要是被人发现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小宫女微微颔首,随即走进了牢房。 江辞站起身来,好奇地打量着,直到对方摘下斗篷,她才认出来面前的宫女是紫菀。 “你怎么来了?”江辞明显有些慌乱,“是长公主的意思吗?要是被他发现,那就糟糕了。” 紫菀知道江辞口中的“他”是指李承贺,她走上前来,看了看隔壁牢房的陆行密,用只有她与江辞二人听得到的声音悄声道:“是殿下让奴婢来的,殿下让您不用担心,她会想办法救您出来的。” “你告诉她,我不要紧的,万万不可误了大事。” “很抱歉,殿下只吩咐我来告知您这些,并没有让我将您的话传回去。”紫菀道,“另外,奴婢已买通了牢头,这些日子他会尽量照顾您的吃喝,必不会让您太过受苦,您只等着殿下的好消息就是了。” 紫菀说完后便打算离开,眼见她这么固执,江辞也不好再劝说什么,只得暗自担忧。 不多时,牢头果然送来了吃食。 一旁的陆行密隔着栅栏打量着饭盒子里丰富的菜式,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甘心地说:“看来长公主放不下你啊,唉……宫里面有人就是好,坐个牢都有优待。” 江辞一时也没胃口,索性撕下一只鸡腿递给他:“吃吗?” “吃吃吃!”陆行密接过鸡腿,立马狼吞虎咽起来。
第51章 李承霖或许买通了牢头, 总而言之,江辞被关大牢已经五天了,除了有些无聊之外, 并没有受什么苦, 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若不是失了自由, 倒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又到了送饭的时间,狱卒打开牢门,放了碗白粥在门口,随后便退回去锁门。 江辞觉得奇怪:今日怎么换了个狱卒?而且前几天, 狱卒送饭时都是提着豪华的食盒,里头好吃的数不胜数, 怎么如今就一碗粥?连个勺子也不给? 她拖着锁链走了过去, 端起粥碗,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居然还有股馊味? 江辞叫住了他:“狱卒大哥, 这便是今日的午饭?” 狱卒锁上门, 冷冰冰地道:“就这个, 别的没有。” 昨日还大鱼大肉的,今天怎么就只剩馊粥了?这落差太大,实在可疑,江辞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可是陛下发话了?” 狱卒不屑地轻哼一声, 并没有回答, 可巧这时, 不远处传来祁进的声音:“圣旨到!” 一瞬间, 狱卒和守卫纷纷下跪,江辞趴在栅栏上, 够着脑袋张望。 不一会儿,祁进走到江辞的牢房前,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驸马,您得跪下接旨啊。” 刚送来馊粥,又来宣圣旨,估计不是好事,江辞心下一沉,却也只得下跪接旨。 待江辞跪定后,祁进这才慢慢打开圣旨,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青阳郡江氏女欺君罔上,祸乱朝纲,朕不能容之,于七日后问斩,钦此。” 如同晴天霹雳,江辞一下子就呆滞住了。 七日后问斩?她没有听错吧? 她接过圣旨,看着上面实打实的黑墨朱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与此同时,永安宫内。 李承霖坐立难安,已在殿内来回踱步了一个时辰,止不住地唉声叹气。 她与李承贺表情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李承贺巴不得斩断她的羽翼。 江辞是她亲聘的驸马,如今身份败露,她自然难辞其咎,李承贺正好借着此事打压她的气焰。昨日,她替江辞求情,只是稍稍露出了点对江辞的关怀,今天,将江辞斩首示众的圣旨就传入了天牢。 李承贺当真是要与她逆道而行! 李承霖满面愁容,坐到了案前,用左手撑着头颅,紧紧闭上了双眼。 紫菀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十分担忧,她为她添了茶水,劝说道:“殿下,喝口茶润润喉吧,您这一天饭不吃水不喝的,小心坏了身子。” 李承霖仍旧闭着眼,却严肃了语气:“韩良的人还未得手吗?” 紫菀垂眸摇了摇头:“可能还需要些时间。” “不能等了。” 李承霖蓦地睁开双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站起身来,吩咐道:“你去通知韩良等人,三日后开始行动。” 说完后她甩了甩衣袖,打算走出房间,没想到紫菀却猛地冲上前来,匍伏在她跟前,急声道:“殿下万不可意气用事!韩良的人并未得手,再加上李承贺手握兵权,若此时行动,也不过三成胜率。您已经筹划了这么久,万不可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啊!” “那本宫该当如何!” 李承霖也是急疯了,无奈地转过身去,喃喃道:“七日后,李承贺就要将她斩首示众,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吗?” “殿下,只有三成胜率而已,若失败了,不仅救不了驸马,您也难逃一死,何不冷静下来,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呢?” 李承霖深深地叹了口气,再次坐到案前,她烦闷不已,只将案上的书籍翻了又翻,然而下一秒,她的目光便被书籍上的文字给吸引住了。 「吴既赦越,越王勾践反国,乃苦身焦思,置胆于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也。」 「其后四年,越复伐吴。吴士民罢弊,轻锐尽死于齐、晋。而越大破吴,因而留围之三年,吴师败,越遂复栖吴王于姑苏之山。」 李承霖若有所思,又随手翻了一页。 「淮阴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虽长大,好带刀剑,中情怯耳。”众辱之曰:“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袴下。”于是信孰视之,俛出袴下,蒲伏。」 李承霖“嘶”了一声,慢慢合上书籍,修长莹白的手指在案上敲了又敲,似在回味着书籍上的内容。 半晌,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倏然笑出了声。 紫菀凑上前来,“殿下?” 李承霖转头看她,随即站起身来,朗声道:“走,去见他。” “谁?” “李承贺。” 千秋殿外。 李承霖微笑颔首:“祁内侍,烦请您再通传一下,本宫有事要求见皇兄。” 祁进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长公主,奴才也是奉命行事,陛下说了,这几天不见人,谁都不许进去的。” 李承霖瞬间收起了笑容,看向祁进的眼神带着些许冷意,“是吗?昨个儿本宫才与皇兄见了面,祁内侍莫不是在欺瞒本宫?” “哎哟,奴才哪敢欺瞒长公主啊,若不是陛下亲口吩咐的,奴才也没这个胆子拦您啊。” “本宫看你也没这个胆子。” 李承霖上下扫了他一眼,随即转身打算离去,然而刚走出几步远,她又忽地转身面向千秋殿正门。 再然后,便在祁进惊愕的目光中,毫无征兆地跪下了。 “齐明恳请皇兄饶过江辞,否则便长跪不起。” 虽然跪着,但她依旧挺直腰杆端正着仪态,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 殿外站岗的士兵见此场景,不由得议论纷纷。 “没想到驸马居然是女子,而长公主还如此情深义重,不过犯的是欺君大罪,即便有长公主求情,也是无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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