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啊,那个私厨,你那天是不是肯定会去吃饭,我是不是也还是会去同学会,虽然场面不好看就是了……” “还有吗?” “让我继续想——”付汀梨这一想,心思就没再放在电影上。 反而过去一年变成了一场快速播放的电影,一帧一帧画面,在她眼前不受控制地播放,再定格在重要节点。 最后,她打了个哈欠,得出一个坚不可摧的结论, “总有一天能再遇到的。” 电影已经差不多演到结尾,她的思绪开始缓缓下沉。 又像是被孔黎鸢柔懒的嗓音托了起来。是孔黎鸢在那边笑,然后重复她的话, “嗯,总有一天能再遇到的。” 然后她一头栽倒在枕头上,沉沉地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没由来地在睡梦中抖了一下。 稀里糊涂地睁开眼,看了一眼泛着蓝的天花板,然后又听着电话里的呼吸声。 眨了一会眼,有点蒙。 电话那边的女人似是睡着了,但还是下意识给她一句梦语, “会遇到的。” 于是在这之后,付汀梨很轻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我是你的命运,你躲不掉的孔黎鸢……” - 《白日暴风雪》在圣诞上映,但付汀梨一直没有去看。 即便释出的那几个预告片挠得她心痒痒,但她也想要等孔黎鸢回来再一起看。 什么点映特殊场,什么工作室组织的集体观影……她一概不去。 电影上映初期,孔黎鸢忙着路演。 于是她欠她的这一场电影,一直等到了31号,孔黎鸢刚从深圳路演完回来,便带她去了影院,用包场的方式还了给她。 纵然已经没有之前刚回上海那般节俭,但如今付汀梨仍觉得这算得上铺张浪费。可退一步来说,孔黎鸢不是一般的有钱。 并且这也算支持票房。 于是她没扭捏,只想着过几天也包一场请全工作室的同事去看,毕竟《白日暴风雪》也算是她入职的机缘。 实际上她很少去院线看电影。 小点的时候对电影不感兴趣,不然也不至于是在认识孔黎鸢之后才知道《人生》这部电影。 长大点去国外留学,全身心的爱好都投在了漫画书本雕塑以及各种展览里,也基本不看电影,不然也不会在回国之前不认识孔黎鸢。 那时,连乔丽潘都知晓张玉的蓝色围巾有多风靡。 全世界都认识孔黎鸢,只有她不知道她认识的是出道之前的孔黎鸢。 再遇到孔黎鸢之后,她越来越喜欢电影。 甚至还在给阿亚女朋友代勤之后。 要来了学校电影系的课表,打算有时间就再去蹭几节课。 第一次看《白日暴风雪》这天。 付汀梨很郑重,穿上大衣,戴上围巾,这时候的上海已经很冷,而她一向怕冷。本来还想补染一下发根,但时间来不及。 于是只能匆匆忙忙地钻进车里,搓着手给自己哈气。 “是不是快要迟到了?”她担忧地问。 驾驶座的女人提前给她暖好了车,没看时间,倒也不急。 只发出一声极为轻微的叹息。 然后将她被冻得僵红的手拿过来,慢条斯理地给她戴上今年新买的手套。 强调,像是教导, “你今年不要再生冻疮,不然以后这双手别想要了。” “行行行。”付汀梨答得很敷衍。 于是孔黎鸢盯着她,耐心地喊她一声, “付汀梨。” 这个女人总是在这种时候喊她全名。付汀梨快速举起自己戴好手套的手,再心急也选择乖顺投降,拖长声音答, “知道了孔黎鸢。” 孔黎鸢这才慢悠悠地收回盯她的视线,将车发动。如今大多数时候,都是孔黎鸢来当她的司机。 付汀梨从未在一场电影里有着这样身临其境的参与感。 整场电影很安静,因为只有她们两个人。于是付汀梨能轻而易举地将那些镜头与自己的记忆对号入座。 她记得阿鸯和妹妹对峙情感冲突的那条老街,在她之前那个出租屋里,一打开就能看到。 她记得阿鸯与那匹白马在马路上交锋的那个黎明,她们曾经在那场雨里共享过的那杯姜茶。 她记得阿鸯在那场暴风雪里失魂落魄地举起自己的第一把雕塑刀,而那时,她们并排躺入禾瓦图的厚雪里,大声问天边的小鸟——阿鸯到底想不想活。 她记得阿鸯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骑着一匹白马,居高临下地望住被口罩遮盖住脸穷困潦倒的她,然后送她一副羊绒手套。 …… 仿佛她不是在看电影,不是在看阿鸯。而是在看她自己,看孔黎鸢,看她们过去的那一年。 以至于她头一次看电影看到落泪。 影院荧蓝光影晦暗,在她透明的泪水里游离,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也参演过、并且很刻骨铭心地参演过这部电影。 反正也包了场,她哭得酣畅淋漓,不留余地,如同一个气球被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而里面装的全是苦涩的液体。 很像二零二二年的元旦,她蹲在孔黎鸢的广告牌下,看着自己散落的鞋带,握瘪一个烟盒。寒风嘶吼,孔黎鸢给她撑一把黑色的伞,给她一张皱巴的纸,抵挡风雪。 距今已经整整一年时间。 而此时此刻,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将她揽住,下巴抵在她的额头,温热掌心轻轻拍她的背,在片尾字幕里不痛不痒地笑, “怎么哭成这样了啊付汀梨?” 付汀梨不说话。于是孔黎鸢用温凉手指刮过她的眼尾,给她擦稀里哗啦的眼泪。 她答非所问地说,“我感动,因为我觉得阿鸯死了。” 于是女人又在她耳边轻轻地笑,然后又佯装叹一口气,说, “原来阿鸢在你这里都抵不过阿鸯的。” 这个女人简直是在强词夺理。 不过付汀梨不打算和她争论,只吸了吸鼻子,就在孔黎鸢肩头平复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灯亮了,隔着波光粼粼的泪水照下来。孔黎鸢似乎是看到她泪流满面的脸,又笑出声来,没露出半分心疼,而是又很随意地用掌心替她抹了一把眼泪。 抹得她呲牙咧嘴,很不漂亮。 然后女人从兜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巾,就着灯光给她擦。 付汀梨抬起下巴。 很自然地让孔黎鸢给她擦,然后又想起一件事,于是很不客气地问, “你都当了这么久的女明星了,怎么现在从兜里拿纸还是皱皱巴巴的?” “不知道。”隔着薄软的纸张,孔黎鸢似乎还在笑她。 一边笑,一边说一句, “这是出门之前我爱人给我装的。” 手指湿润地刮过她的眉骨,然后在上面留下一个温凉的吻。 “大概她怕我看电影的时候……” 在她抬起眼之后,女人目光含笑,手指抚过她的眼窝,有些狡黠地补充, “也会像她哭成这样吧。” 片尾字幕播放完,她们在新年来临的前半个小时踏出电影院。 还有事要做。 今夜不止有一场“暴风雪”,还有一对等待跨越这一年的有情人。 跨年夜的上海街头很拥挤,闹攘人群每一张脸都模糊不清,只依稀可见其中的捬操踊跃。 外滩太挤,她们不去,也挤不进去。 只选了一条稍微没有那么挤的街,靛蓝光影流淌。她们十指相扣,悠哉悠哉地漫步,大衣腰带被风吹得飘摇起来。 在繁冗攒动的人头里,像一对平凡而渺小的爱人,度过二零二二的最后一秒钟。 离二零二三年不到五分钟的时候,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 “孔黎鸢?” 其实是不太确定的语气,但在这样振奋人心的一个夜,这三个字足以引发一整条街的躁动。 不少人因为这句话回头来望,有些怀疑。倘若跨年夜孔黎鸢和她的爱人出现在这里,想必她们注定很难安静度过这一晚。于是孔黎鸢刚开始还很冷静地说不是。 可越来越多的人驻足,围了上来。 不知为什么,付汀梨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在旁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像是这件事与她无关。 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局外人。 下一秒,就有个人大喊一句“孔黎鸢你是不是在和你的小鸟跨年呢!”,那一瞬间付汀梨与孔黎鸢对视一下。 紧接着,手腕被有力地拽了起来。 温凉手指隔着暖融手套将她攥住,眼前是越涌越多的陌生脸庞。 人群挤过来的时候她有些发怵,感觉自己要被从二零二二挤回二零一一,于是很迷茫地张了张唇,刚想说“我们还是跑吧”。 结果还没等到她把这句话说出来,耳边就传来女人清晰的一个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跑!” 话音落下,她先看到自己的围巾在寒冷的空气中疯狂地飘动起来。然后是人群中特别激烈的一句“我靠真的是孔黎鸢啊!”。 ——彻底拉开这场浩浩荡荡的追逐战。 这次追逐的主角是她们两个,并且只有她们两个。 一张张陌生的脸挤进视野,付汀梨在夜奔路上终于认知到这不是自己可以看热闹的时候,于是毅然决然地反牵住女人的手,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去,然后横冲直撞地带着这一伙跟在后面的人跑过这条街。 从繁杂的街头马路跑到狭窄小巷,寻到一个空就往里钻。 期间她的围巾在追逐途中飘到地上,下意识回头去捡。 却又在飘摇的金色头发,以及涌得到处都是的叫嚷声里,犹豫不决地想要放弃。 这时她躁动不安的、急切的脉搏被女人抓得更紧。 “别管了!之后重新买一条!” 这句话之后,她迅速带她拐进另一个弯口。 付汀梨趁这个空隙回过头匆忙看了一眼,看到那条蓝色围巾飘在了湿漉漉的马路上。 像一面飘逸旗帜,在风里鼓动这一场战争的号角,又或者是迎接新年的号角。 她留恋地望了几眼,再在硕大的风里扭过头来,和女人牵着手在上海街头狂奔。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7 首页 上一页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