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汀梨才想起。她和乔丽潘本来说好,在下班之后再打电话,但下班之后,她就忘了打电话这件事。 “我没什么不开心的。”付汀梨这么说,却又想起了孔黎鸢,鼻尖埋在她的锁骨,汲取她身上气息的孔黎鸢。 明明也是孔黎鸢自己的生日,孔黎鸢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也吃了蛋糕,我自己买了一个,我朋友也给我买了一个。”付汀梨漫不经心地回答乔丽潘的问题。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是很好的朋友嘛?竟然还特地给你买了一个蛋糕?”乔丽潘问。 付汀梨低头,望发白的阳光,“就是我说的那个,我不想害她的朋友。” 乔丽潘“哦”一声,“结果你们还是和好了啊。” “没有和好。”付汀梨摇头,“我们一直没有闹掰。” 我们很好很好的,她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所以我也很努力地不想要伤害她。 乔丽潘对此时的她异常有耐心,“那宝贝,你想要和妈妈说一下这位朋友吗?” 付汀梨静默了一会,艰难地说,“如果我说她是孔黎鸢……” “啊孔黎鸢啊。”乔丽潘很敏锐地捕捉到她的信号,“我的宝贝还认识大明星呢原来?” “你怎么认识她?” “我怎么不能认识她?你妈我也没有老到跟不上时代的地步吧?连这么一个大明星都不认识?” 付汀梨沉甸甸的心情被她逗得轻松一些。但她还是强调, “她在我这里,只是孔黎鸢。” “行了行了,知道了。”乔丽潘笑着答,“然后呢?” “然后她是个女的。”付汀梨说。 “哦,她是个女的,我知道啊,张玉嘛,我看过她演的电影。”乔丽潘畅快地说。 “我也是个女的。”付汀梨硬着头皮说。 乔丽潘顿了一会,“哦那你这是要出柜?弄半天还真不是普通朋友啊?” 付汀梨有些迷茫,她是这个意思吗?她好像还真是这个意思。 乔丽潘这么了解她,只听她这两句话,就知道她这句话不一般。 “如果我说是的话,那你要怎么办?” “如果真是……”乔丽潘在那边停了好一会,似乎是在措辞。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说,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出柜总比出轨好多了。” 乔丽潘把这话说得轻松。付汀梨突然有些泪目,她们在美国生活这么多年,虽然也已经料到乔丽潘不会那么不开明。 但她也没有想到,乔丽潘竟然就这样接受了这个事实——拥有一个同性恋女儿。 付汀梨攥紧手机没出声。 电话那边也静了一会,是乔丽潘平复了自己的惊讶之后,又爽快地笑了一下,继续往下说, “宝贝,我不会因为你是女性,喜欢另外一个女性,就觉得这样不好。你妈这些年,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的?哪怕这个时候你要公开出柜,外面的人有一个说你这样不对,我都会一耳光扇一个,谁让他们嘴贱找到我女儿这里来?” 乔丽潘在一些小事上泼辣,但在这种特别大的事情上,总是显得很温柔, “但是呢……” 后面果然有个但是,“我吧,这辈子活得已经够苦了,只希望你这辈子无病无灾、无缺无痛的。现在你跟我出柜,我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担心我的宝贝,会不会在来之不易的爱情里伤心。” 付汀梨已经说不出来任何话,仿佛她的喉咙里只剩一场哽咽,她好想被乔丽潘抱一下。 像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哭诉着说,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爱得那么简单那么疯魔那么伟大。 可为什么她就变得那样胆小,变得那么没有底气,再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地爱。二十五岁就活得抛却自己过往的人生,一颗心里只剩下寡淡和贫瘠。 为什么偏偏只有她的爱和她的爱人会是对立的,为什么会是一方浓烈,另一方就虚弱的一场博弈。 街边的行人模糊不清,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颠倒时间,好似回到她坦坦荡荡不畏惧任何事任何人的二十岁。 但是没有,这个世界不是电影。 不是一个转场轻易斩断一切,于是下个镜头就切到过往。 付汀梨清晰地听到,在电话里,乔丽潘又叹了一口气,和她说, “我教过你这么多事,但好像就只没教过你这件事。因为以前我们家好的时候,我挺乐观的,也觉得年轻人嘛,就得吃一堑长一智,所以我希望你自己可以去领悟,哪怕受伤,那也是在伤口长好之后,道理才会更深刻。毕竟受过伤,才会有下一次的皮糙肉厚。” “但现在你也知道,我们家闹成这样一个状况,你离我这么远,万一出什么事,我都照应不了你。作为一个母亲来讲,我当然很自私地希望,你可以在爱情里不受任何委屈也不伤心。所以我不得不给你打个预防针,既然你说的那个人是孔黎鸢,我可以理解你喜欢她对不对?” “而且你之前又和我说,说你不想害她,说你和她不同路了……那我又可以理解成,你觉得我们家现在的状况不好,你没有自信,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对不对?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给我听好,我不在乎她是不是什么大明星,更不会因为我们家现在的状况,就让你缩着让你别去爱了,你知道你妈从来就不是一个怕事的人,管她是什么人,哪怕是神女下凡,我都觉得你配得上。”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配得上配不上。可能从我的角度,就算你喜欢的是一个女性,我更希望你能喜欢一个不会让你自己那么累的人。当然我只是担心,她是一个公众人物,身上被投放的视线自然比你我想象得都更加庞大。” “虽然我不知道孔黎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就我目前的了解来看,我觉得她应该还不错,起码我也相信我女儿的眼光不会差。” “我不会阻拦你,更何况我在这么远,想拦你也拦不住。我只希望你能想清楚,既然你遇到的,是这样一个不一般的人,那么一旦决定踏上这条路,你就得接受,你受伤的风险会比一条普通平凡的路更大这个事实。” 即使远在天边,乔丽潘也教她一个深刻而丰茂的道理。 付汀梨挂断电话,听夏日的风在她耳边柔顺地刮,心思沉沉。 似乎这世上所有抽象道理,总是需要残忍事实来印证。 她低头,浅金色阳光投在她垂落到胸前的发,让她那一缕轻飘飘的头发,看起来好像金色,纯粹而从未失真的金色。 她愣愣的看着。可还没等她注视多久,没等她把乔丽潘的话和这一整件事想透…… 旁边就有两个一边拿着手机一边走路的女生路过,她们的交谈声,隐隐约约地传入了她敏感的耳膜。 ——“卧槽,惊天大瓜啊,孔黎鸢这事不会是真的吧?视频都出来了?我的天,我的天,怪不得她演那种压抑疯批的角色演得那么得心应手啊,我靠!原来这是真疯批本色出演啊!” ——“哇靠,你这么一说确实啊,孔黎鸢就没演过什么正常角色吧?都挺疯的?” 敏感,也只是因为这三个字敏感。 付汀梨张了张唇,想抓住过路人的手问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还没发出声音,就吸了口风,莫名其妙被呛了一下,然后就是抑制不住的咳嗽。 其实这时候,已经很像是一种很不好的暗示。 偏偏,这要命的咳嗽不仅止不住,还让她疼得格外厉害。 她捂住胸口,对了,新闻,看新闻,这么大的事不用问人,微博上自然都会有。 她匆忙滑开手机,咳嗽却还没有停止。 等待微博下载的世界异常漫长,直到那个圆圈终于转完,她慌忙点进去,热搜词条撞进视线。 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插进胸口,在她的胸骨和心肺之间来回搅动。 然后又用力将她的七窍都拽入涌动的黑水之中,于是每一个器官都自内往外地散发着溺水的疼痛,每咳嗽一下,就又有更浓烈的血腥气从黑色的水里弥漫出来。 她盯着新闻上的那一行字,觉得自己好像视力下降了,为什么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觉着眼前是一片模糊,一片闪烁的空白。 但马上,手机倏地震动起来。她滑了好几下,手上的冷汗淌下来,汗黏黏的,好几下,才勉强滑开。 接了电话之后,几乎是用自己咳嗽得接近嘶哑的声音,脱口而出, “孔黎鸢!” 仿佛她这时候只能说得出来这几个字,也只想找到这个人,就算她根本没有她的电话,就算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的人根本不可能是她。 而电话那边只是静了一会,乔丽潘的声音徐缓地传出来, “你没看来电显示吗?我是你妈。” 付汀梨勉强提起唇角,想很好很理智地应对乔丽潘这个逗她的玩笑,最好能像以前那样好端端地笑一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但是,她怎么也笑不出来。 落日熔金,飞鸟掠影。模糊而闪烁的一段空白里,她听到自己的咳嗽声缓慢止住。 而自己的胸口已经被无端戳上一把尖刀,其他地方浑身僵麻冰冷得没有任何感受。 只能依稀想起,热搜上挂着的那个词条: #孔黎鸢虐杀动物#[爆] 简直荒诞又可笑,他们凭什么针对孔黎鸢?
第49章 「血红疗养院」 “国内这么腥风血雨的, 你经纪人没催你赶紧回国啊?”黎桥问孔黎鸢。 残阳如血,有片浓荫罩在孔黎鸢身上,她穿一套崭新的纯白圆领住院服, 相当肥大。 仿佛像一个冰冷的罩子, 不留情面地隔绝空气, 罩在这人身上。 黎桥多看了几眼,确定自己没有弄错尺码。在孔黎鸢过来刚把这身住院服套上时, 她还反复确认过, 今年疗养院新进的这批住院服也没有比过往的尺寸更大。 衣服还是原来的尺码, 是孔黎鸢又瘦了。 她正蹲在地上,半佝偻着腰,给一只瘸了腿从树上跳下来的小猫包扎伤口。 纯白色住院服,乌黑的顺直发披在清瘦背脊,寡白肤色, 手里一卷白色纱布。 看上去像是一张上个世纪的黑白照片,没有半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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