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后,吴青英成功逃离了刑场,郑家人得知,难免气急败坏。“人呢?”郑全问着,“人已经押送到刑场了,怎么不见了!” 衙吏哪里回答得出来呢?围观百姓被问起,也只能是摇头,谁也说不清那日在菜市口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恶,可恶!”郑全骂着,又去求郑县令,请他帮忙抓捕吴青英,可郑县令却全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这世道兵荒马乱的,本官能管好这一县便不错了,哪里能把手伸得那么长?”郑县令看似耐心地解释着,却又脸色一变,“郑完这混账子侄的事,也算是处理完了。往后,你们还是要多管管族里这些年轻人,别捅出事来,又来县衙闹……丢人!” 郑全知道郑县令是懒得管了,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告了退。可他出了县衙,便又立马恢复了那愤愤不平的模样。“一个贱人,杀了我郑家子弟,如何能叫她这样跑了?定然要将她捉回来,以命偿命!”他说。 于是,郑全开始追,吴青英开始逃。好几次,郑全都以为自己要抓到她了,可每当此时,便会刮起一阵怪风。他们在这怪风里不辨方位、寸步难行,有时甚至还会受些莫名其妙的伤。虽然只是些皮肉伤,但也足够拖慢他们的脚步了。就这样,他们总是在紧要关头让吴青英逃脱。可他们仍未放弃,终于,他们随着吴青英的脚步,来到了这王家坡。 而吴青英疲于逃命,一路上对周围人分外警惕,却一直没注意到有一只姑恶鸟一直在跟着自己。于绣新死不久,虽可以化作姑恶鸟在暗中保护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得。即使她也可以现出人形来,但那样太过耗费灵力,她也没有足够的灵力维持这样的形态……因此,吴青英一直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嫂嫂,竟一直跟在暗处,保护着她。 而今,她们终于相认了。这只姑恶鸟终于得以开口说话,虽然发出的声音毫无生气,也仅仅能说几个字……但总算,可以开口说话了。 “嫂嫂……”吴青英走上前,眼泪止不住地流,却连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嫂嫂,是你……” 而那姑恶鸟却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青英……” 崔灵仪见那姑恶鸟口吐人言,姑嫂相认,便默默垂下眼来。“果然。”她心想。 癸娘却在此时站起了身来。“崔姑娘,”她说,“有人来了。” “嗯?”崔灵仪警觉起来。 “不,不只是……”癸娘似有什么话没说完,便闭了眼睛,紧握着手中木杖,“他们马上就要进村了。” 崔灵仪听了这话,像起了郑全一伙人在茅草屋里所烧的纸钱,登时明白了什么。“不只是人,是不是?”崔灵仪问。 癸娘点了点头。“崔姑娘,”她说,“如今,双方皆有鬼神插手此事,你我,便不必多管了。” “为何?”崔灵仪忙问。 “因为,人力无法和鬼神之力相抗衡。” 崔灵仪想了想,又微微抬起下巴:“可你说过,我的剑可斩鬼神。” “你的剑可斩鬼神,可你的凡人之躯,未必能承受这一切。更何况,此事已是鬼神间的争端,你我已无权过问。”癸娘说。 “为何无权过问?”崔灵仪追问着。 癸娘扭过头的同时骤然睁开眼来,她的目光依旧空洞,却好似在直视着崔灵仪一般。“因为,你是凡人。”她说。 “凡人……难道凡人就不能干涉鬼神之事了吗?”崔灵仪不解,也不服。 “是。”癸娘十分坚定地回答着。 “那你我一路上遇到了这许多鬼神,又怎么说?”崔灵仪问。 癸娘回答道:“那皆是我们有求于鬼神,或是鬼神需要我们出手相助。可今次不同了。如今,两方相争,你我便不得插手。他们自己的事,只能由自己解决。凡人不可擅自插手鬼神争端,不然,只怕天地不宁。” 崔灵仪依旧不解,她皱了皱眉:“天地不宁?”她看向了放在一旁的剑:“我倒是觉得,如今,已经天地不宁了。”她说着,看向了门外痛哭流涕的吴青英和那只口吐人言的姑恶鸟。 “崔姑娘,”癸娘又劝着,“稍安勿躁,且先坐坐,静观其变吧。” 崔灵仪仍然不解,可癸娘都如此说了,她也只得乖乖坐着。“好吧,”她说,“我听你的。”在鬼神之事上,她所了解的远远不如癸娘。 可她总是觉得不对。为什么鬼神相争,她便要袖手旁观呢?即使双方都是鬼神,这也是一方强压另一方,很不公平!难道即使人已身死,都摆脱不了这一切吗? 窗外,那只姑恶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青英,”她努力说着,“危险……” “危险?”吴青英愣了一下,忙回头看向门外,侧耳细听。在这寂静的夜里,有些难以察觉的微弱声响悄悄潜入了这村子。风声掩盖了那些声响,但吴青英听多了这些风吹草动,已然辨别出来了。 “他们追来了。”她目光一沉。 “吴姑娘!”屋内,崔灵仪也提醒着她,“有人来了。” 事态紧急,吴青英本想立刻去收拾行李,可走了两步,她便又停下了。想了想,她回头看向窗子里的崔灵仪。“崔姑娘,”她叫着,“我记得你同我说过,三日之内,我不得离开这王家坡,否则,我性命不保。” 崔灵仪看了一眼癸娘,又点了点头:“是。” 吴青英闻言,捏紧了手里袖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既然如此,我不逃了,”她说着,看向那只姑恶鸟,“我曾想着,我要保护嫂嫂,可我没能保护好她。我还想,我要为她报仇,可我却为了自保,逃了一路……而今,或许是老天爷派你们来提醒我,是时候了。” 她说着,看向了这村店的小门,又咬牙道:“不逃了,该报仇了。是生是死,便看今日了。” 吴青英说着,又看向了那只姑恶鸟。“嫂嫂,”她说,“等我。”说罢,她便要出门。 崔灵仪见了,再也按捺不住。她心中一股不平之气,根本顾不得癸娘的劝告。“是那些人,害她们到如此地步的,”她说,“他们会付出代价的。”说罢,她竟拿了剑,便要拖着伤重未愈的身体出去。 吴青英见崔灵仪出来,忙擦了擦眼泪,又问:“怎么了?” 崔灵仪说:“我可帮你挡一挡。” “可你的伤势……”吴青英摇了摇头,又连忙说道,“此事因我而起,便该我去!崔姑娘,你已为我们捉来了郑全,没道理让你再去同这些穷凶极恶之人周旋!”她说着,看向门外,目光凶狠:“如今,还是让我来吧。” 姑恶鸟也哀伤地叫了两声,像是在支持吴青英的说法。 “可他们人多势众,你又要如何应对?”崔灵仪说着,努力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臂,虽然疼痛,但她还是举起了手中的剑,“我可以帮你们。” 吴青英挤出了一个笑容:“崔姑娘,你也不必过于担忧。在你昏睡之时,我还是做了些准备的。”她说着,清了清嗓子,喊道:“丙生!” 夜已深了,王婶母子早就各自休息了。如今她这一喊,丙生立马便从睡梦中惊醒,穿好衣服便窜了出来。“吴姑娘,有何吩咐?”他问。 吴青英看了一眼他,又指了指门外:“你将功赎罪的时候到了。”她说着,又拔出了自己的匕首来:“你可不要想着耍小花样。若是你按我说的做了,我可以既往不咎。可若是你没有……我就算杀不了他们,也要先杀了你!”她说着,眼睛一瞪,丙生的腿瞬间抖了一抖。 “都……都听姑娘的。”丙生说。 “跟我走吧。”吴青英说着,抬脚便走,丙生便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崔灵仪看着吴青英离开,仍然不放心,却听姑恶鸟又低低地叫了两声,回头一看,只见这姑恶鸟正微微向她颔首致意。 “你也要跟过去吗?”崔灵仪问。 姑恶鸟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崔灵仪叹了口气,“保重。外边来的,不只是人。” 姑恶鸟看起来毫无畏惧,它啼叫了两声,便振翅而飞。它高高飞起,飞出院墙,在月光下,追着吴青英而去了。 崔灵仪看着这姑恶鸟飞走,心中担忧不已。窗边的癸娘适时地开了口,道:“你也不必太过于担心她们。” “嗯?”崔灵仪回头看向癸娘。 癸娘解释着:“昨日,你昏迷时,吴姑娘便已将整个村子走了一遍。她对那些人说,你可能是被山匪所伤,你带回来的人,亦有可能是山匪。”癸娘说着,微微一笑:“近来匪患猖獗,山匪突袭时,他们只能躲。可如今知道山匪可能来寻仇,这村子里的人,哪里有坐以待毙的道理?虽说都是庄稼人,但谁不会一些简单的打猎之法?再不济,防个野兽也总是要的。陷阱一布,兽夹一放,谁能逃掉呢?” 崔灵仪听了她这番话,终于稍稍放心了些。她垂下眼来,若有所思:“他们人生地不熟,想来,误入陷阱是很容易的事。若是这些人警惕性高些,也可一人诱之,一人埋伏,更保险些。” “是极,”癸娘说,“更何况,如今整个村子都把郑家人视作山匪。就算吴姑娘失手,这村子里的人也不会放过他们。” 崔灵仪听了,静静地点了点头,院门外的世界却忽然喧嚣起来。脚步声、叫骂声、痛呼声接连响起,崔灵仪向门外看去,只见外边已有火光摇动。王婶也忍不住从门里探出头去,向外张望着。 “如何?”崔灵仪问。 “看不真切,”王婶回答着,“只能看到很多人。” 不知这喧嚣声持续了多久,崔灵仪只觉得整个村子都躁动了起来。正当她实在忍不住想出去看看时,只听一声响动,这村店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崔灵仪抬头看去,只见吴青英就立在门口,袖子被割破扯掉了一段,手臂上还有一段血痕。 “吴姑娘?”崔灵仪问。眼前的吴青英满脸疲色,含着满是恨意的泪。 吴青英忍泪看了崔灵仪一眼,只道了一句:“时候到了。”她说着,大步走进院中,直奔柴房,拽着绑缚郑全的绳子,将他从柴房里拖了出来。郑全已是气息奄奄,一句话都讲不出,也根本走不动路。吴青英却浑然不管这些,她只强拉硬拽着郑全,向门外走去。 崔灵仪见她出门,实在是忍不住了。她顾不得自己的伤,连忙回头对癸娘道:“癸娘,我且出去瞧瞧,你在这里等我。”说罢,她握着剑,强撑着这虚弱不堪的身体,便追出了门。 癸娘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便听见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可她却总觉得不对,眉头紧了又紧,抓着木杖的手也在暗地里悄悄的不安起来。终于,她还是抚上了自己腰间的龟甲,闭上了眼睛。 “不,不对,”她猛然站起,“崔姑娘。”她念着她的名字,撑着木杖,沿着木杖指引的方向,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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