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帝顿觉有理,差人告诉丞相要好好整治整治酒囊饭袋之辈后,便又安心地在莲花蒲团之上跪下了。 广国公顶着暗黄枯槁的面色,在上朝时间一步一叩头地进了宫。 他涕泗横流地在大殿之上打滚,求圣上求丞相求文武百官给他一个公道。 在场众人默不作声,丞相顿了顿,对他说: “实在是无甚线索啊……若国公实在难过得紧,不如去趟国师府,找国师来算算。” 广国公更伤心了,清水鼻涕一大坨挂在下巴上啪嗒一声掉了下去,听得众人心里一颤。 他直接于大殿之上开嚎,喊着先皇喊着圣上,喊着老天不给他这个老头子一点活路。 丞相被他喊得烦躁极了,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广国公一下子冲到了他的面前,而后又立即后退几步, 使劲吸着鼻涕,瞪着铜铃大的牛眼, “老夫为国鞠躬尽瘁这么些年,实在是想家得紧!” “这官爵老夫不要了!老夫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了,如今只想回乡种地,给我女立个衣冠冢,日日守着!” “呜呜呜呜我可怜的女儿哟……” 丞相听见广国公这么说,心里一喜。 他代理朝政以来,铲除了那么些异己,只有这个广国公和那镇国大将军是最棘手的。 这俩人忠心忠得很,在军中比圣上还有威望,若是自己做得不缜密了,怕是能间接导致将士对朝廷失望,以至于往后怕是无人敢从军。 镇国大将军……丞相眯了眯眼,镇国大将军的去处他早就安排好了,就在自己府中。 如今广国公直接辞了官爵,正中了他的意。 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丞相激动得一拍桌子,文武百官吓得一哆嗦。 都以为是广国公触怒了丞相,辞官这事咋能闹上朝堂? 却不想,下一秒,丞相就捋着小胡子,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既然国公意已决,老夫自当助你一臂之力。” “圣上那边,老夫替你说明,国公你且放心归乡吧。” 丞相笑得满脸褶子,和善说道。 广国公一瞧,目的达成。 遂假惺惺抹了把沾满鼻涕与眼泪的老脸,作了个揖,“那老夫就多谢丞相大人成全了!” “老夫那便先行回府,遣家丁将朝服与相干物件送还。” 说罢,见丞相乐呵呵地点了点头,才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挪地出了大殿。 在场文武虽皆是丞相那般货色,但见到广国公这副样子也动容得紧。 前半生金戈铁马,跟随先帝打下江山的肱骨老臣,如今下场却如此凄凉,辞爵归乡,就连女儿尸身,都不知所踪。 真真是令人唏嘘。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不忍去看广国公佝偻着身子独自离开的背影。 丞相清了清嗓子,示意肃静。 “方才只是个小插曲,咱们继续。” …… 离大殿远了些,广国公这才松了口气,瘪瘪嘴巴: 好险,方才演得过头了,忘记国师家那小姑娘郑重提醒过自己丞相脸上有足癣了。 好险,差点就要晚节不保。 广国公踏上回府的马车,心情是一等一的好,他轻轻哼着跑调的小曲儿,畅想着见到自家闺女后,即将要开展的宏图。 自己裱上的先皇留下的那张字条,也已派信鹰给自家女儿送去。 人啊,毕竟是人,再怎么说,也不如不参与人类斗争的动物值得信任。 这鹰,是他从关内捕获,硬生生熬了七日不合眼,见鹰打盹儿,他就拉拉拴着鹰的绳子叫醒它。 如此这般,将鹰挫没了脾气,才将其收服。 如今广国公府已经不安全了,这字条,还是要偏远些的好。 毕竟,还没到面世的时候。 广国公这般想着,已是到了广国公府门口。 家中除了些老奴,别的下人已经遣散得差不多了。 他扬声叫来老管家,叫他收拾好即将要交还朝廷的东西,送回宫中。 吏部如今全是丞相的人,也不必专门绕个弯道,直接将东西送到丞相手里就好。 “老爷,何时启程?”
第95章 将军辞官路漫漫 “莫急,莫急。” 广国公摆摆手。 他知道老管家问的可不是送还东西的启程,而是归乡的启程。 那自然,是要在吏部除名后,才能启程喽。 然而,与此同时,镇国大将军听到了广国公的动静,直接遣人挡住了老管家进宫的道路。 赶着马车的家丁朝老管家抱歉地笑了笑: “听闻国公此番辞爵归乡,我家将军如今抱病,身子也日渐消瘦,茶饭不思。思来想去,这将军之位还是留给健壮的年轻小辈为好。” “既你我目的相同,不若一道同去,也好相互有个照应,不至于叫人为难。” 老管家狐疑地瞧着赶着马车的将军府家丁,眉间尽是不解。 片刻后,似是想通了什么。 为何家丁送还东西回宫中却要赶个马车? 正常的该是跟自己一般骑马才对,除非……车厢之中,还有人。 而这人,想必就是将军了吧? 老管家不愧比一般管家多了个老字,脑筋就是活络。 这一猜,偏偏还让他猜着了。 可是啊,大将军辞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且不说他如今正在官位上,就说这副令丞相大人垂涎欲滴的身子骨,丞相大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 老管家笑了笑,“那自然是好极。” 反正,自己进了宫交了东西就走。 如今正好有将军在面前顶着,也不至于叫他在宫中贵人面前露了怯,给自家老爷丢脸。 - 国师府中。 白玄之嗑着瓜子,翘着二郎腿,对辛夷与辛宗礼说道: “听说了没?广国公辞爵了!” 辛宗礼斜睨了一眼白玄之,“这咱不早就猜到了吗?” 辛夷也抓了一把瓜子,“就是没想到这么快。” 原本,他们猜想的是广国公步步为营,将这里的事儿全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之后,再辞爵去找德妃。 可没想到,广国公这个急性子,只遣散了家奴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要走了。 毕竟,有些事,还是要有些身份才好使。 白玄之扔下一粒瓜子皮,抿了口茶,“咱们啊,也得提上日程了。” 此话一出,一片寂静。 不知都在心里想些什么。 到最后,还是白玄之哈哈一笑,半开玩笑道: “往后,可就没有国师府这般逍遥日子了。小辛夷啊,你怕不怕?” 辛夷抬头,看见自家父母眼睛里认真的神色,她勾唇一笑, “正巧,这般日子我也过腻了,是该寻些新乐子了。” 几人闲谈完毕后,辛夷回院,打算寻顾倾,问问她愿不愿意跟着自己一起走。 却没想到,一推开顾倾的房门,迎面而来的不再是带着温暖的顾倾的体香,而是略显萧条荒凉的屋子。 辛夷心里头慌乱了一瞬,但很快镇定下来。 她走进去,试图在里面寻到些什么。 顾倾从前那把旧剑,还插在窗边的墙上,顾倾不知何时,还在上头挂了一串风铃,风一吹,就叮叮作响。 再往里走去,桌上的茶还安安静静地待在那儿,只不过已经没了温度。 床上,被褥被顾倾收拾得整整齐齐,离得近了,还会有一种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明明这房间跟从前无甚差别,但为什么就是突然显得萧条荒凉了呢? 辛夷在房里转了好久,才确定了顾倾只带了几身当季的衣裳,便走了。 她坐在顾倾的床上,想着顾倾有可能要去的地点。 思来想去,很大可能,便是跟着那个所谓的师父走了。 她抿抿唇,仰头躺在顾倾的枕头上,打算待会儿叫几人追查一下顾倾的踪迹。 却不想一抬眼,脸的正上方,静静躺着一封信。 辛夷挑眉,懒懒伸手将信拿下来, 【小姐,你曾说过,衔枝会等小蝉的。】 “啊?” 辛夷满头问号,将信纸翻来覆去哪儿都看了一遍,却还是只能看见这几个字。 “咋的?衔枝会等小蝉我就会等你呗?笑话。” 辛夷嘟囔着,不屑地将纸塞进怀中。 随即打消了追查顾倾踪迹的想法。 算了,随她去吧。 - 又过了几日,国师府众人听闻外头传来消息,镇国大将军也要辞官归乡。 一开始,丞相震怒,大骂的声音宫门口都能听见。 后来,大将军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日日抽出一个时辰来去辞官。 吏部不堪其扰,丞相在上面压着他们也不敢真的同意。 但不同意,大将军又日日过去骚扰他们,当真是烦不胜烦。 直到有一天,丞相大人按捺不住,专程跑去了吏部,提前等着大将军的到来。 而大将军到来之后,丞相大人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大将军的大腿不撒手。 吏部众人看得心惊,但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于是就开始偷偷摸摸地吃瓜。 广国公府那边已经收拾妥当,只等启程。 老管家听了街上传的关于丞相与大将军的风言风语之后,会心一笑,捋着黑白交加的胡子,踏上了随广国公,哦,不是,是孙老爷的归乡马车。 广国公府人去楼空,羡煞了大将军。 他无时无刻在家中唉声叹气,常常见着个人就感叹: “为何他能归乡我却不能?” “如今这朝堂还有什么好呆的?小国进犯打就是了,这些朝臣,竟让我泱泱大国出银子息事宁人,实是叫人大开眼界,实是软弱无能!” 而后,便唤来马车,带着一众辞官需还的家伙事儿,去往了吏部。 他可从没想到,自己手里的兵符,想交还有交不出去的时候。 - 国师府这边,白玄之与辛宗礼摇着龟甲,为这景昭帝治下的国运算上了最后一卦。 从白日,算到晚上。 到了亥时,白玄之扭了扭酸疼的脖子,一脸复杂地瞧着辛宗礼。 “是不是算错了?” “咋会姓辛呢?” 辛宗礼抹了抹额头上莫须有的汗,眼睛瞪着一桌子的鬼画符。 “没错啊,确认了好几遍呢。” 他们算了国运未来几年,直到最后一年,出现了变数。 卦象显示,灭他韩姓江山者,辛也。 辛宗礼犹疑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辛夷小院的方向,低声问道: “你说,是我俩谁啊?” 白玄之斜睨了他一眼: “兴许是旁的辛姓之人呢?你与小辛夷有何不同吗?咱家一下子两名夺国之人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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