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娘子这、这是杀父啊!”女人颤颤巍巍。 “什么父?”沈采真漠然说,“他只是一只畜生,一条活该被千刀万剐的鬣狗!” 第49章 对狼子野心的郑章,沈采真哪有半点感情,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了。 她家是商户。当年她家将穷困潦倒的郑章招赘上门,花费大量钱财供他读书、替他疏通关系。结果郑章一朝登第后就不当人了,一心想要抛弃妻女。想要和离停妻另娶,郑章说一声就是,她阿娘也不是爱纠缠的人。哪知道郑章内心刻薄阴毒,竟然暗中毒死她阿娘,霸占她家的产业! 当年她只有十四岁,真以为阿娘是病死的,被郑章扔到了老家。要不是有族中忠心耿耿的老仆相告,她恐怕一直被蒙在鼓中,认贼作父!之后她试图状告郑章,可县官早已经被郑章疏通过,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害得她只能到处流亡。 官官相护,她报仇无门,心中很是绝望。最终只能选择一条决绝的路,藏身在长安,等到合适的机会,亲自刺死郑章那恶贼! 一直以来追随着沈采真的女子名唤阿藤,是沈家忠心老仆之女。 她其实觉得杀死郑章,也没有很大的希望。比起报仇,她更希望小娘子能活着。 劝了几句,可沉浸在仇恨中的沈采真根本听不进去。 院中的两人正在说话,一阵笃笃的敲门声从外传来。 沈采真、阿藤两人一惊,沈采真快速地将刀藏起,阿藤则是看沈采真收拾妥当了,才做出一副沉静的模样前去开门。 “请问这是沈采真沈娘子家吗?”问话的是个十七八的少女,她的身后跟随着几个挎刀长随,一看就是贵人家出来的。 阿藤定了定神,点头称是,又惊疑不定地问:“足下是——” 少女朝着阿藤一叉手,笑盈盈说:“是齐王家的。我家王妃见了娘子的字,想请娘子明日上门一趟。”说着,往阿藤的手中送帖子。 高素之在旁人眼中毕竟是“男”,避免惹来非议,害了别人的名声,便让王映霜来出面处理。 阿藤忙道:“少待一二。”她匆匆忙忙回答屋中,对着沈采真又惊又喜道,“娘子,齐王府那边通过了。” “可也不代表能报仇。”沈采真抿了抿唇说,她先前试图搭上平阳公主那条线,可平阳公主除了夸赞她的字、赐下不少金钱外,并没有与她深交的心。 “娘子,试试呢。”阿藤的话语中带着哀求,“万一这次成了呢?” 沈采真思忖片刻,最终轻嗯一声。如果不是怀有希望,她也不会往齐王府中送书帖了。 如果是多年以前的齐王府,她是不会接触的。可现在长安都在夸齐王,士人那就算了,悲田坊也说齐王心慈,或许真的能找一条出路。 次日。 沈采真依照约定前去齐王府拜访,临近齐王府小门,她心中忐忑,几乎想要扭头离去。她莫名地感到口干舌燥,可最后还是强压下那份不定,请齐王府的门房去通报。 不像一些权贵家,齐王府的门房并没有拿鼻孔看门,沈采真没有等待太久,门房便恭谨地将她引入王府,在前边带路。 会客堂中只有王映霜在。 她昨日跟高素之商议一番,得知高素之想要请书法老师教她学书的心思并没有很强烈。既然这样,那就看看沈采真愿不愿意前往悲田坊中教书。 在王映霜见沈采真的时候,高素之正在秋水园中研究《天工开物图说》。将它拿到悲田坊做教材是一定的,但里头也有些东西不合适教,比如冶炼兵器、炼糖、提炼食盐,这些得工部、将作监来做。 在做内容筛选的时候,高素之忽地瞥见了“煤炭”一条,心念忽地一动。本朝炼铁还是多用木炭,但根据工部那边的记载,炼出的生铁数量跟消耗的木材不成比例,非常消耗森林。在古籍中有“石炭”的记载,但还没到大面积推广、利用时候。用煤炭来冶炼,能够提高炼铁的效率。 至于煤炭本身的利用,她翻了翻书,看到“炼焦”技术。焦炭又名礁,是某种烟煤在隔绝空气的高温下加热炼成的,质地坚硬而多孔,是一种发热量极高的燃烧。 盐铁之事是少府之专利,高素之目前不会自己私底下捣鼓,毕竟不想被扣上一顶“造反”的帽子。她快速地将煤炭相关的内容誊抄一份,便命人驾车出门,前往尚书省官署找宇文神阔。这冶炼之事与将作监无涉,跟少府军器监息息相关。而少府监、军器监也在工部的节制下。 少府监名李炤,赵郡李氏出身,他是忠实的晋王党羽,儿子门荫出仕,在晋王府中当幕僚。 炼焦、煤炭之事绕不开少府,高素之得确保坐在这位置上的是自己人,或者是完全忠于泰始帝的纯臣。 高素之找到宇文神阔后,便斥退在一边伺候的人。 她朝着宇文神阔道:“兵部、吏部尚书历来会加同平章事、知政事号,出入政事堂中。可工部尚书却少带宰相职衔。魏公想要更进一步吗?” 在朝的高官哪个没有野心?可侍中、中书令,吏部、兵部两尚书都被人占了,只要他们不犯大错,是不可能被黜落的。宇文神阔想要当上宰臣,那就只能等着泰始帝恩宠,加上同平章事号。 高素之直白的话让宇文神阔的眉头耸了耸,他朝着高素之道:“某之才学寻常,能为尚书,已是苍天眷顾。”他知道齐王比外人想的有本事,但他并不想在此刻站队。 高素之对宇文神阔的回答,没太意外。她笑了笑说:“魏公可曾听说过石炭,以其等冶铁作兵,恐怕是犀利非常。”她凝视着宇文神阔,“此事我本可直接禀明圣上,先与魏公言,也是想助魏公一臂之力,看来魏公安于现状,那就罢了。” 宇文神阔神色倏地一变,冶铁作兵?!如果齐王有关于做兵器的新发现,这功劳可比印刷术大多了,他出将入相的梦想就能实现。可齐王想要交易什么呢?暗自琢磨一阵,他眯了眯眼,问高素之:“某不知大王何所求。” 高素之也没说什么让宇文神阔效忠投诚的话,她只是道:“我不放心李炤。” 少府监李炤?宇文神阔讶异看着高素之,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少府监是晋王的党羽,如果齐王手中有关于冶炼的好东西,那少府监也能从中分一杯羹。齐王是不想助长晋王那边的气焰,不愿意被他分走功劳。 没让他送人、送物,明确地表示结盟之意,宇文神阔暗松一口气。他可以倾向某位亲王,但不会像崔家、元家那样被牢牢地绑在船上下不来,需要左右摇摆的余地。这不仅仅是他,也是朝中诸多臣子的保身之道。除非冲突已经尖锐到必须做出抉择,不然他不会明确表明立场。 他想了想,又问:“大王可有推举的人?” 高素之微笑道:“魏公心中当有数才是。都是效忠圣人的,哪里需要分你我呢?” 宇文神阔:“……”他明白了,是不要晋王也不要魏王的党羽,齐王在树立一个以君父马首是瞻、一心为国家大义的形象。 跟宇文神阔这样的人说话不费劲,各有所求就能一拍即合。高素之将石炭冶铁相关的图纸递给宇文神阔,其中只略略提到“炼焦之术”。宇文神阔扫了一眼,虚心向高素之请教:“大王,不知这炼焦是? 高素之胡诌道:“梦中神仙有言,贪多嚼不烂。” 宇文神阔无言,默了半晌,才跟高素之一拱手说:“某知道了。”这是要见到结果,才会将炼焦之术告诉他了。 现在流言都说齐王梦中得仙授神技,难不成是真的?就算是假的,齐王府中也该聚集了能人异士吧?只是那些年,齐王一直都被幽禁,齐王府的幕僚都无所事事,她又从哪里招揽那些能人呢? 虽然担着“工部侍郎”这一头衔,高素之可没打算在官署中久待,她顺势进宫一趟拜见崔皇后,陪她说了一阵子的话。回去的时候呢,当着道上宫人的面,充分发挥自己“弱柳扶风”的可怜相,掩着唇咳咳几声。 这都要带病入宫中问安呢,以后谁再说她不孝? 高素之前脚刚走,她的舅父崔闳后脚就来了。 崔闳拜见崔皇后也是有目的的。这几个月来,齐王府从籍籍无名的状态一跃成为长安人最爱谈的话题,崔闳自然也对齐王府关注几分。他的立场很鲜明,在高素之见黜、无缘储君之位时,就将全部的心思放在崔皇后的次子高望之的身上,崔家郎君以及诸多姻亲都围绕着魏王做事。 可齐王陡然间冒出头,这让他们很是困扰。 要知道一直有“嫡长子当为储君”的声音,它们因为齐王发疯沉浸下去,但只要找到机会,就会重新生出。 这不是在分割魏王的力量吗? 高望之没将悲田坊放在心上,但崔闳不一样,他遣人去打听悲田坊的事,发现里头都是齐王府安排的人,根本不给其他人挤入的余地。 仅仅是一时兴起博取名声吗?而且,齐王她要名声做什么?她自己其实是想争一争吗?圣人在让齐王入朝时候,拿出太医的诊断,道齐王疯病已经痊愈,还让人传出齐王的神异之论,这又是在做什么? 入了皇后殿中,崔闳很恭谨地行礼:“臣拜见皇后殿下。” 崔皇后还沉浸在先前与高素之谈话的情绪中。 高素之也没提政事相关,只让她保重身体,言语间都是诚挚的关怀。 倒是她主动问了悲田坊的事,高素之只是一笑,说:“身为宗亲,自当以天下之忧为忧,以帮助百姓为乐。” 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是不是她的储位已经稳定了呢?是不是能让天下人看到她这么个忧心天下事的储君了呢? “殿下。”身侧的宫人暗暗提醒。 崔皇后这才回神,朝着崔闳说了声“免礼。以往她对崔闳还算亲切,可今日心不在焉的,连一声兄长都没喊。 崔闳眉头微微皱起,关怀道:“殿下身体有何不适吗?” “没有。”崔皇后道,她垂眸打量崔闳一眼,又问,“阿兄今日怎么过来了?” 崔闳左右看了一阵。 崔皇后会意,将宫中伺候的人挥退,只留下心腹在此。 “臣近来听到一些风声。”崔闳一脸谨慎。 “嗯?”崔皇后眼皮一动。 崔闳又说:“听闻齐王是中了毒,而不是生病,是吗?”这是他从皇后宫中打探来的消息,今日特意拿出来试探试探。 崔皇后不动声色地觑了崔闳一眼,问:“阿兄是哪里听来的?”消息时她命令宫人跟崔家泄露的,真真假假,用来试探高望之、崔家的态度。 崔闳眉头拧得更紧,他叹了一口气:“既然殿下这样问,想必是真的了。当年推说是那些人没照顾好齐王,其实是假的吗?真正的凶手是谁?您打算如何做呢?” “已是没有证据之事,又该如何追究?”崔皇后道。 “难道就这样放过谋害大王的仇人吗?”崔闳拔高声调,“齐王中毒后性情大变,人人都道她鹰鼻鹞眼,豺狼本性,可都是为毒物所掌控,何其委屈?!当禀明圣人,请圣人彻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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