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会有寥寥几个清清白白的人,可恰好不是李炤。魏王府那边逮着一个机会莽足劲要将少府监李炤拉下,好推荐上自己的亲信,争取政事堂中的相权。晋王府的人虽然出来替李炤说话,可李炤仍旧是左支右绌,不知道怎么应对。 最终结果如何还是得看圣人,毕竟身为皇帝,他要轻拿轻放也无不可。宇文神阔在晋王、魏王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隐身,等到火候到了,他再度密奏泰始帝,这回提了“石炭”的事,奏到用石炭冶炼铁器会质地更坚硬。 泰始帝是行伍出身,当初的鲜卑融入中原后,北面那广袤的草原地带有新的民族占据,柔然消失,突厥崛起,时时劫掠边境地带。说是治下安宁,可西北那边,仍旧有不少骚乱,去年就和突厥打了一场。 武备、兵之利与粮食一样让泰始帝在意。 他本来也烦了朝臣弹劾李炤,等宇文神阔这么一上奏,立马就做出抉择,将李炤给罢免了。怕少府那边不合作,他新任命少府监韦不群不是晋王也不是魏王派系,还跟宇文神阔是连襟,能配合宇文神阔的工作,还给有功在身的宇文神阔加了同平章事这一相衔,让他出入政事堂。 齐王府中。 高素之得知韦不群当上少府监后,暗松了一口气,极为爽快地将炼焦的法子给了宇文神阔。韦不群在剧情中没有出现,不是谁谁的党徒。不过她近段时间一直在暗中观察,故而也知道韦不群的来历。 这人是京兆韦氏出身的,但他这一支早已经败落了,在当官的父亲死后,更是一落千丈,生活困苦。孤儿寡母的,乡里宗族并没有出现大善人来接济他,故而他的宗族观念不甚强。他一开始靠门荫当上小小的挽郎,但出头并不容易,转入军中历练几年,又从州郡参军做起,慢慢地回到长安,他是泰始帝提拔的帝党。 魏王府中高望之没能推上自己人,心中遗憾,可一想到高慕之损失一名宰相,又觉得痛快。韦不群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但只要他不站在高慕之那边就够了。至于高素之,他从崔药师口中得到对方实则中毒的消息,心中恨意虽然没有消磨尽,但没打算在高素之身上再耗费力气了。他的对手仍旧是高慕之! 少府下有军器监,可是跟京中武备直接相关的。万一高慕之兴起兵变,在武器上落了下风,怎么能成?如果掌管马事的太仆卿也跟着李炤一样倒台就好。 失去臂膀的高慕之是最愤懑的人,他在府中大发雷霆,指责李炤没有约束好手底下的人。 李炤也很不平,他原想着一个亲戚推出去就结束了,哪里知道泰始帝会这般果断,直接贬了他的官。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大王,是不是陛下那边另有心思了。”晋王府的幕僚惴惴不安。魏王府依旧高调,而向来作为笑话出现的齐王府呢,也像是夜中的星辰,一下子耀眼起来。齐王、魏王都是皇后所出,他们要是联起手来打压自家大王,那大王处境不是很艰难? 高慕之阴沉着脸,先前听元贵妃提齐王也有夺嫡的心思,让他静静等待齐王、魏王之间的变数。他其实已经做好联合魏王压下齐王的准备了,毕竟齐王府拿出来的东西,让他们都如芒刺在背。哪知道他这边一旦出现裂隙,高望之就像一条疯狗一样追着他咬。兄弟之间的合作?根本不可能。 “我不能让高望之得意。”高慕之沉着脸说,“盯着高望之时常往来的人,我不信他们手里头干净。” 少府监以及政事堂宰相的调整,没有在朝中掀起太大的波澜。 九月,秋风起天末。 高素之已经扒拉出有着各种手艺的工匠,要他们先学习《天工开物图说》,尽快地掌握一些更为先进的技巧。这些人呢,有从将作监那要来的,也有她拜托高满从民间搜罗的,等有所成后就送到悲田坊当师者。 就在一切有条不紊进行的时候,高素之派出去偷摸盯着沈采真的人也带回消息。 沈采真的确得到高满给她的金钱,只是她没有一枚通宝留用的,而是都捐给了乐善尼寺。在自己生活都落魄的境况下,这样的慈悲心肠就显得有些可疑了。高素之继续追问暗卫,才知道沈采真有个仇人!她夜夜磨刀,留在长安的最终目的是刺杀对方。 “那人是礼部郎中郑章。”有些过去很多年的隐秘事情,没有一点时间是不那么容易查探出来的,盯着沈采真的人,只能确定她的目标,无法将他们的关系查出。 “可不能让她动手。”高素之喃喃自语。 一介孤女对付朝廷命官,成功的可能没那样大,到时候可能郑章没事,她倒是赔上自己的性命。再说了,沈采真现在应下悲田坊的差事,她可能只是好心,只想着散发最后的余热。 但一旦她被卷入命案,乐善尼寺、悲田坊等与她有关系的,都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将沈娘子请来。”王映霜眉头也微微蹙起,朝着侍从吩咐道。 沈采真要杀人,她们得问清楚缘由。 “这郑章——”高素之对边缘的小人物那么熟,她转向王映霜,纳闷道,“难道是荥阳郑氏?跟郑国公府上有关系?” “我听阿耶提到过他。”王映霜恰巧知道那么点事,“郑章是荥阳郑氏的旁支,他的确攀附上了郑国公府。明明已经年过半百了,却对着年方二十的郑瑛自称弟。” “郑瑛是兰陵公主的驸马,按照规矩是不能纳妾的,可郑瑛不是什么修身自持的人,哪能忍耐得住?郑章恰到好处的出现,送庄园、送名马还送美人——不过这事儿被兰陵公主知道了,公主将郑章找到的人都送回去了,打碎了郑章金屋藏娇的念头。” 王映霜语调讥讽,显然对郑瑛、郑章的举止厌恶至极。 “郑章虽然攀上郑国公府这高枝,但一直在礼部郎中这一位置上,没有升迁的可能。倒不是郑国公不帮助他这个‘族侄’,而是他惹恼兰陵公主以及咸阳长公主。”咸阳长公主是泰始帝的同母妹,在不准驸马纳妾、蓄养外室的立场上,跟兰陵公主一模一样。 王映霜的消息有的来着王珩之口,有的就是在小娘子们闲聊中听到的。 她也不隐瞒高素之,一股脑地说了。 在听到沈采真想杀郑章的时候,高素之就认定郑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听王映霜的话,就有种“果然如此”的感慨,对男人这种生物呢,不必抱有什么期待和同情心,大部分都是一样的。真是可惜了两位公主。 她想了想,又说:“郑章不干净,郑瑛、郑文还与他混迹一处,这叫什么?沆瀣一气是吧。”剧情中,郑国公是倒向高望之的。她先前已经因为郑谋道得罪郑家,郑国公就算愿意靠向齐王府,她也不肯用。门风不正,家宅不宁,从上代郑国公在世时就已见端倪。 “李炤失位后,高慕之一定很不痛快。如果有机会推倒郑家,他一定会很高兴。”高素之眼神闪了闪,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郑章一定要解决,至于郑国公会如何,就看高慕之怎么努力了。 那厢侍卫前去务本坊将沈采真请入王府中。 沈采真有些摸不着头脑,坐在马车上心不在焉的。 上一回到王府中,她只见到齐王妃王映霜,温文尔雅,很有高门贵女的气质。这次是王妃见她吗?还是说齐王? 等她到了王府会客堂中,发现除了王映霜外,还有个长身玉立的俊逸少年,一身圆领襕袍,莲花玉冠卯酉簪,眉目间顾盼神飞。 沈采真定了定神,忙朝着高素之一拜。 高素之温声道:“沈娘子不必多礼。”她的目光在沈采真身上轻轻一扫,便收转了回来,举止还算是得体。她让人给沈采真看座后,摆了摆手斥退伺候的人。沈采真见状越发惴惴不安,可她不想在别人的跟前失了自己的体面,佯装镇定,等待着高素之开腔。 “沈娘子不必紧张。”王映霜柔声道,“今日请你来,是想问一问你是否有什么事没做成?”不管怎么样,她们都要跟沈采真提到郑章的事,过度的含蓄就不必了。 沈采真心中一凉,抬头与王映霜含笑的视线一撞,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她的心跳如擂鼓,咚咚咚作响,几乎从胸腔飞跃而出。她轻声道:“并无。” “这样么?”王映霜若有所思,顿了顿,又说,“悲田坊之事非大王一时兴起,而是要长久做下去。我跟大王商议了几回,想着要让师者定心,就得先替他们解决后顾之忧。人生在世,各有烦恼,有人遗憾在长安身无寸土,难以将老母接来京中赡养;有人遗憾志愿未竟,想顶天立地……当然,也有人想要诉过去的冤苦,意图报仇雪恨——” 王映霜刻意顿了顿,观察着沈采真的神色。 果然,她从沈采真的脸上瞧见一闪而逝的慌乱。 沈采真总不会认为王映霜这番剖白是无缘无故生出的,她挣扎片刻,脸色灰败,带着几分绝望凄苦道:“您知道了?” 王映霜一颔首,又说:“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来,我们会替你做主。” 沈采真以前也遇见过说愿意替她做主的,可最后都只是哄骗她,没谁能够做到。她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一次。 王映霜静静地等待沈采真。 其实沈采真已经做出决定了,她愿意将书帖送到齐王府,就是想要抓一个机会。她没有退路,信齐王府是孤注一掷,刺杀郑章也是孤注一掷。她的摇摆,只是给自己一个再信人的理由。 斟酌片刻后,沈采真吐了一口浊气,说:“我的仇人是礼部郎中郑章。” 王映霜和高素之对视一眼,又对着沈采真一点头,鼓励她继续说。 “郑章他毒杀我的母亲、夺走我家田产。”沈采真言简意赅,直接说了郑章的罪行,只是到最后一句话时,她又满心为难,觉得很难出口。在这个为父报仇是义士、为母报仇纳为私的世道下,会有人赞同她弑父吗? 她有些不愿意说出那段关系,可如果齐王她们愿意帮忙,必定会得知一切,到时候她的隐瞒就像个笑话了。 沈采真心中酸楚,又觉得难堪,她咬了咬下唇道:“郑章他……是我生身之父!” “什么?”王映霜大惊失色,没料到这层。 “简直是个畜生,千刀万剐都不为过。”高素之的冷色倏然冷了下来,别说是古代了,就算她上辈子那个时代也有“杀妻事”,一旦往家庭纠纷上靠就很难得到公平。她凝视着沈采真,直截了当地问,“你手中证据有多少?” 走到刺杀这一步,说明其它道路都行不通。 “当年伺候我阿娘的老仆在,还有下药的人也在。”沈采真从高素之的态度中窥到一丝希望,她提高声音道,“郑章当年是入赘我家的,婚书以及旧户籍都在。”现在的郑章已经是朝官,各种疏通关系抹掉了自己的旧事,没人知道他曾经入赘过沈家,也没人知道他是踩着自己妻子的尸骸走上仕途。 那些过去、现在的愤懑在胸腔堆积,高素之对着沈采真承诺道:“你不要轻举妄动,安心在悲田坊中教书,这个仇我会替你报。” 像郑章这样的混账,高素之只想提刀砸西瓜一样剁烂他的脑袋!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0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