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超岳看见杭澈过来,面无表情,死死咬着牙关,浑身一股肃杀之气,像是电影中的大反派,一旦发作,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杭老师?”他小声问。 杭澈一愣,心被压着,有气无力,疏离中夹杂着冰冷,“对戏吧。” 这三个字,好像用尽了她浑身力气。 很快消息传遍了剧组,大家窃窃私语,目光如凌迟,杭澈稳了心神,极力让自己什么也别想。怎么拍完剩下的戏份,她不清楚,也不愿意回忆。 剧组准备的杀青仪式和记录都安排在了明天,这一场戏直接拍到了凌晨三点,自然没有大家意料中热闹的仪式。 女主角就这样消失在茫茫黑夜。 “各位观众大家好,昨日在北京海淀区复兴路国海广场附近发生一起车祸事故,肇事者超速行驶撞倒斑马线行人后,选择弃车逃逸,据现场群众口述,被撞者是一名中年女子,经本台核实,正是著名电影演员杭澈的母亲杭图南,目前正在仁和医院全力抢救...” 事故的消息比杭澈到达北京的速度还要快,此刻她还在飞机上,而机场已经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想第一时间采访到一手消息,抢个头条新闻。 杭澈搭乘的是最早一班飞机,到达北京中午十一点左右,童年昨晚已经和公司汇报了情况,沈莘气得直接骂了陈国章八辈祖宗。 舒媚早上看到新闻也打来了电话,杭澈没心情接,童年也一一处理了,公司派了商务车,就在机场等着,以便第一时间能把她送到医院。 上一次这群记者围在这里,是杭澈刚回国,这一次是采访她对母亲车祸的看法。 他们并不在乎当事人的喜怒哀乐,如果有的话,反而会成为一场狂欢,而不是现在这样,主角压着帽子被助理和来接的工作人员带离,一言不发。 “杭澈!听说你得到消息还在剧组坚持拍戏!是觉得拍戏更重要吗!?”一名记者眼看一无所获,干脆豁出去,举着话筒大声问。 周围人也被他的提问震惊到了,这样的话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但又纷纷期待着那个停下脚步的人做出回答。 帽檐微抬,明显有些微肿的双眸死死地盯着那名记者,大家都对着目光望向他,他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梗着脖子继续问,“拍戏更重要吗?!” 杭澈上前一步,眼看就要贴在那名记者的脸上。 童年立刻圈住她,怕会有什么过激行为,那群记者被这气势逼得有些后仰。 杭澈眼神往下,注视着记者手里话筒上的logo,《娱乐第一线》,然后冷冷地说,“我记住你了。” 随后,她被身边人拽进了电梯。 网上众说纷纭,沈莘一面关注舆论方向,一面还要接受舒媚的数落,她结束了活动连礼服都没换就冲到总裁办公室,恨不得抓着沈莘的衣领命令她,“赶紧拿钱砸死那群嘴欠的!” 说完气不打一处来,“真是一群黑了心肠的!这种问题也问得出口!” 小八跟在后面,拿着手机,小声回:“现在不仅是记者,网上那些黑粉说得更难听。” 舒媚很不理解,她夸张地转身问,“这有什么可以黑的?” 沈莘顺着话说,“快说说!” 小八面露难色,低声说:“网上说,杭老师冷血,为了拍戏不管母亲死活,还有说她利用这个炒作博同情,还有些更难听...” 舒媚眼里直冒火,“说什么?” 小八眉头打结,“说是她品行不端,报应到她母亲身上...” 沈莘一个箭步冲上来,怒不可遏,“怎么有这么恶毒的人!” “这种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一个声音从不远处飘来。 “宋律师?”舒媚转身,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杭澈的电话打不通,现在应该没人能联系上她,连她也要通过这该死的互联网才知道杭澈的行踪的近况。 宋知不放心,和王辉腾打了招呼,来松果看看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 杭图南终是没有等到自己的女儿,杭澈最后见到母亲,是在太平间,没有人知道她当时的心情和状态,她几乎是平静地办完了所有手续。 常佩琴见惯了生死,但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亲手给自己的身边人盖上白布,她知道所有安慰的话,此刻没有一点作用,那句节哀都在嘴里咬碎了又吞了下去。 杭澈表现得过于正常,这,很不正常。 她甚至没掉一滴眼泪,除了行为有点缓慢,一切料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婉拒了沈莘舒媚包括宋知的帮助。 宋知再一次见到她,是在殡仪馆的告别厅,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杭澈的母亲,那张黑白色的照片悬于白色的花簇中,平和优雅地露着微笑。 天气阴沉,前来吊唁的人不算多,看得出来一切从简。 杭澈立于前厅右侧,低着头站着,旁边有位中年女人盘着发,时不时扶着她的手臂。 她头发扎得很随意,散在脑后,因为低着头,两边也垂着碎发,好像距离上次见她又瘦了点,原本就纤瘦的身体,此刻更是脆弱不堪。 众人纷纷上前吊唁,杭澈回礼,一身黑色笼罩,只有胸前那株白菊花,像是在她心脏开了一枪,绽放开来。 宋知上前,杭澈对她鞠躬,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也只是看了一眼。 不一会,厅内椅子坐满了人,说是坐满,其实也就二十余人。 追悼会正式开始,一位鹤发老人从黑色短袖衬衫口袋拿出一张稿子,胸前一样别着白菊,他上台简述了杭图南的生平。 他是她的老师,也是追逐理想道路上的灯塔,如今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说杭图南是一位独立坚强的女性,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是一位优秀的大提琴艺术家,更是他此生最得意的学生。 宋知很想了解杭澈,包括她身边的人,但绝不是这种方式。 下一次见面,没有还衣服,也没有开心果。 她跟随大家一起鼓掌,在掌声中,这位女性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宋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 为杭澈,也为... 仪式结束后,发言的老人从腋下的黑色皮包里抽出一封信,交到杭澈手里,交代了几句,忍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不舍离去。 另一位拄着竹节手杖的老人,握着她的手,一言不发,最后叹了叹气摇了摇头。 “妈,杜伯伯的车在门口。”杭澈身后的中年女人上前弯身提醒。 老人拄着竹节手杖,挥了挥手,“你陪着清清吧。”回头又看了一眼照片,“好好送她一程。” 老人刚走不到十分钟,下起了大雨。 舒媚一行准备和她告别,却被雨拦住了脚步。 几人并排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几个人干坐着,除了落雨声,就只剩下隔壁大厅的哀乐。 下雨了,宋知最讨厌下雨了。
第37章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14) “宋律师,他都跑了五天,怎么还能算自首呢?”沈莘抬头望着屋檐的雨柱。 宋知回,“自动投案,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的,就是自首。” “跑了五天才自首,会不会是喝酒了或者?”沈莘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握了握拳。 “这些只是猜测,还是要相信警方的调查结果。” 这件事他们在公司就已经讨论过,对方主动投案,已被刑事拘留,公安机关侦查后会按照交通肇事罪提出公诉,被害方可以提起附带民事诉讼。 但通过打听,也是目前最坏的结果,警方并没有找到对方醉酒或者其他不利的证据,并且有通话记录表明,对方第一时间拨打了120,使得受害者及时就医。 按照逃逸致人死亡的,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但杭母并不是当场死亡,而是抢救之后,颅内大出血造成去世,这就很有可能会变成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判决。 目前检方会怎么量刑,还未可知,另一个不好的消息是,对方家底殷实,已经请了刑辩这一块颇负盛名的律师。 “太不公平了,仅仅是因为打了电话,自己跑回来了,就能减刑,好没道理!”舒媚低声不平。 出于职业病,宋知还能保持自己的公正,“在审理之前,法官又怎么知道谁有道理呢?” 舒媚被噎住,双手环抱,跷着腿,啧的一声表示不满,丫到底哪头儿的? 沈莘恨不得现在就给对方盖章判刑,“现在就只能按程序耗着吗?” “程序正义是实体正义的前提。”宋知语气淡淡的,理性又冷静。 虽然其余几个人根本听不懂,但是他们大概知道,这件事只能跟着流程走,不管再怎么着急上火,都没用。 一时间气氛沉闷。 不知过了多久,杭澈抱着骨灰盒从走廊尽头走来,身后的阿姨撑着一把黑色的伞。 滴滴答答的雨声,配合这肃杀的气氛,盛夏里生生透出寒意,惹得人起了鸡皮疙瘩。 众人起身,宋知想陪着她,但好像没有资格。 从头到尾,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杭澈比她高,此刻低着头从她身边经过,像一阵风一样,悄无声息。 她手指死死地扣着怀里的木盒,上面盖着一层黄色的帷布。 一个小木盒,装着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只装了一个小木盒。 短暂停顿后,对舒媚一行微微颔首,抬眸与他们每个人对视,眼里尽是血丝,通红一片。 目光最后落在宋知脸上,她没想过她会来,也没想过再一次遇见,是这样的场合。 但被关心着,就该心怀感恩。 杭澈看着她,眼神疲惫却流露出感激,嘴角挤出一丝苦涩的弧度,若有若无。仙珠夫 如今,这张迷倒众生的脸,毫无血色,难掩憔悴,虚无缥缈,一触即碎。 宋知看着她转身,走入雨中,水珠从她肩膀滚落,渐渐浸湿一片,微微闪着银光。 由于案件的当事人身份特殊,不仅是艺术家还是杭澈的母亲,这个案件备受关注,一时间占据了各大头条的版面。 营销号们以此为案例分析,以此为噱头造势,以此为谈资传播。 公安机关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公司尊重杭澈本人的意见,低调处理,未对此事做出任何回应,并婉拒了一切采访和关心。 这个世界永远不缺新闻,没过两天,某位明星地下恋情曝光迅速抢占头条。很快,众人便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他们又开始去追逐新鲜的消息。 只是,去完一趟公安局配合调查之后,杭澈就消失了。 所有人都联系不上她。 松果娱乐总裁办公室,沈莘对着三条金鱼抓耳挠腮,原地来回踱步。 舒媚看着头晕,捏了捏眉心,连续几天的活动她有些疲惫,“有消息第一时间也给我发微信,我先回去了,实在熬不住。”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65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